第33章 上藥

“啊——”

場麵一片混亂。

剛才的一切發生在電火光石之間。

雖然把周肆和李暢扯開了, 溫歲卻仍然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

她轉頭想要觀察李暢有沒有走,結果剛轉頭的瞬間就對上李暢麵部扭曲的臉,拳頭狠狠地朝向周肆的後腦勺。

幾乎同一時間, 她幾乎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了身邊的男人,然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迎接疼痛的到來——

可是那預期中鐵鏽的味道和疼痛卻遲遲沒有出現,隻聽見男人的一聲悶哼。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肆站在旁邊, 右邊顴骨上紅紅一片, 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皮膚下逐漸聚集的淤血和一條條鮮血般的痕跡。

而站在對麵的李暢臉早就腫得像豬頭一樣, 眼睛隻能張開一條縫, 還在笑著挑釁, “怎麽,躲得那麽慢啊?”

“歲歲,往旁邊一點。”

他說完這句話,就和李暢扭打在一起。

李暢本來個子就不如周肆,體力也不如他,剛才那一下完全是靠偷襲。現在惹火了周肆,對方來真的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周肆抬腿踢向他的小腿, 李暢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前衝倒, 他順勢用膝蓋把李暢李暢扣在地上,反剪住了雙手。

失去自由的李暢不甘心被鉗製住, 抬腿還想把周肆踢翻,沒想到剛剛抬起腳就被猛擊腿彎處,痛得一聲大喊, “艸,放開老子!”

周肆眨了眨眼睛, 對著他的腿彎又是用力手刀,“閉嘴。”

溫歲碰上這樣的事都傻眼了,衝上去想要把兩個人分開,又怕自己禁錮住周肆之後會讓李暢偷襲,隻能站在旁邊喊,“別打啊,你們倆。”

周肆的白衣服很快就變得髒兮兮,他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隻看見胳膊上青筋暴起,耳邊傳來李暢的哀嚎聲和罵喊。

“誒誒誒,你們怎麽打架啊,”很快這裏的騷亂吸引了外麵正在散步的一家人,男人跑了進來拉架,又示意他老婆出去喊人。“老婆,快喊幾個人過來,這倆人瘋子似的,我拉不住。”

周圍陸陸續續的人多了起來,看熱鬧的,拉架的,吹風涼話的,亂糟糟的一大片。

周肆和李暢各被兩三位熱心的大哥拖到兩邊冷靜,想要吃瓜的路人隻能過來和溫歲打聽,“誒,你知道他倆怎麽打起來了麽?”

“老張不是我說,你咋那麽多嘴?”另一個製止了他。“對了,要不我報個警?看起來鬧得挺厲害啊。”

男人說著舉起了電話,又被溫歲伸手摁了下去,懇切地看著對方:“大哥不好意思,這是點私事,能不報警嗎?”

“啊?”男人一愣,他為難地看看打旁邊人,才放下了手,“那,行吧,可別再打起來了啊。”

“行,謝謝大哥。”溫歲雙手合十道謝。

“不過能和我說說,到底什麽事嘛?”老張還不死心,又湊過來試圖探點消息。

溫歲沒有接話,徑直走向了一邊的周肆,眼裏滿是關切,“傷得嚴重嗎?”

周肆垂著頭沒有做聲。

奇怪的感覺湧向她的大腦,溫歲抿了抿嘴,向前一步,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很痛吧。”

他這次沒有再抗拒,順著她的動作抬起了臉。

原本柔順的短發變得亂作一團,本就皮膚白皙,顴骨處高高腫起,堆積著紅色的淤血,就連唇角都掛著血,觸目驚心。

一種淩亂又殘破的美。

臉看上去很可怕,眼神卻是無比溫順。

溫歲仍然保持著扶住他臉的動作,帶著安撫的味道輕聲開口,“跟我回家?”

半晌,他才悶悶地答應,“嗯。”

她學著他慣常的動作,牽起他仍然握拳的手,感受到原本緊緊攥住的手掌慢慢放鬆,最後反手握住了她。

“不好意思,讓讓。”她推開麵前仍然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人群,拉著周肆往電梯的方向走,“讓一下哈。”

大家見沒有熱鬧再看,也都紛紛散去,隻有一開始拉住周肆的大哥還在關心被打地站都站不起來,“小夥子,要送你去醫院嗎?我可以幫你報警。”

李暢麻木地坐在地上,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沉默了好久才開口,“不用了。”

他雙手撐地,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多虧大哥的攙扶才沒有重新摔倒,然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車-庫。

“溫歲是人,不是你喜歡她,她就屬於你。”

周肆的話在他的腦袋裏反複盤旋,揮之不去。他低頭毫無目的地亂走,低聲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呢……”

溫歲拉著周肆站在電梯廳等電梯,一邊偷偷地用餘光打量對方。還好這邊住得人少,電梯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不然又要變成大家的吃瓜對象。

周肆依舊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會突然間像想起什麽似的怔了一下,然後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電梯門打開,溫歲開了門回到家裏。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她刻意地房間所有的燈都打開顯得更加敞亮,又去廚房裏倒了兩杯水,“喝點睡吧。”

周肆沒有回聲,乖巧地順著她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輕巧地勾住杯柄,端向嘴邊小啜一口。

她眼尖地發現他做這一套動作的時候手往後縮了一下,於是走過去拉起他的右手——

指骨的位置紅彤彤的一片,手背大片擦傷,中指更是被不知道什麽劃破了一道,正在往外淌血。

她心裏心疼,又有些氣惱他為什麽那麽衝動,“你幹嘛和那個家夥一般見識?”

他仍舊不說話,隻是撇過臉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怎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他傷害我,但是打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嗎?如果李暢去報警,你把他打成那個樣子,萬一吃處分怎麽辦?”

她越說越氣,兩條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要是嚴重一點,說不定還要進去。”

溫歲說著起身往書房走,想要去拿急救箱,沒想到被身後人反扣住指尖,稍稍用力就跌回到沙發上,“你幹……”

最後一個字被吞回到肚子裏。

周肆從後麵,緊緊地環抱住了她。

他就像一隻的小狗為了挽留主人而咬住褲腿一般,雙臂繃緊,聲音又輕又固執,“不能跑。”

溫歲無言,原來他以為自己氣得準備跑路了。

為什麽一個比自己高那麽多,平時冷著一張臉的家夥會讓她聯想到小狗啊?!她腦補了一下長著周肆腦袋的小狗汪汪直叫,簡直被自己的腦補惡寒。

一時間她又想崩住自己的表情,又想笑,最後終於忍不住,背對著他無聲地笑,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

周肆感覺到了她的動作,身體一僵,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哭了?”

“哈哈哈哈哈,”溫歲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沒哭哈哈哈。”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想必在她的眼裏他肯定幼稚的要死!周肆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借勢抱著不鬆手,低聲嘀咕,“就是不許跑。”

“知道,我不跑,我去拿個藥箱。”她安撫性地拍拍他的手,示意放開,“馬上就回來。”

他糾結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慢慢鬆開了一點。

溫歲趕緊將自己解救了出來,朝書房走去的路上又忍不住逗趣,“大哥,小弟馬上就回來。”

周肆:“……”

他現在不想說話。

急救箱裏有一些常用藥品,以及跌打止痛用的藥膏。溫歲打開了巨大的箱子,對著裏麵的藥一籌莫展,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在書房門口伸著腦袋和外麵的人求助,“你知道受傷應該先噴雲南白藥還是先塗碘伏?還是酒精?”

周肆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起身走進了書房。

他指尖滑過那些瓶瓶罐罐,熟絡地從箱子裏挑出雲南白藥,又拿了碘伏,放在桌子上後默默地看著對麵的女人。

溫歲眨眨眼,把他拉到電腦椅上摁坐下,“坐好。”

她轉開碘伏,抽了棉簽蘸了一點兒準備幫他塗抹,剛剛靠過去一點兒又重新直起身子,“等下,我開個燈,看不清別把你弄疼了。”

房間吸頂燈開關的位置有些遠,她環顧一圈,幹脆拉開桌上的台燈就開始行動。

“不要動啊。”溫歲舉起棉簽,彎下腰朝他的臉湊了過去。

周肆臉上除了幾處被李暢指甲抓到的小傷,最嚴重的地方其實就是顴骨的那一大片了。昏暗的燈光下,原本猙獰的傷口也顯得沒有那麽麵目可憎,反而像喝醉後的坨紅,亦或者是某種潮紅。

即使是那麽近的距離下,他的皮膚看起來依舊幹淨光潔,沒有一點點小疙瘩或者毛孔。

年輕就是好,皮膚真好。

她在心裏嘀咕,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著麵前的傷口,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輕輕打圈,“下次不要再動手了知道嗎?”

“不行,他開口罵你。”他嘴唇輕抿,帶著執拗的語調,“更何況他還……”

周肆沒有再往下說。

“他還怎麽?”她不經意地問,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疼嗎?”

對方沒有回答。

她手有這麽重麽?都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溫歲有些疑惑地轉開視線,正對上周肆的目光。兩個人此刻靠得極近,她的鼻尖快要貼上他的,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昏暗的燈光搖曳,升騰起一種奇妙的情愫,曖昧不明,又拉扯不斷。

周肆視線專注,一雙漂亮的鳳眼被額前地碎發遮住了些許,眼神熾熱又纏綿。

在那雙眼睛裏,她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而她,好像也看清了自己。

鬼使神差般,溫歲顫抖著舉起手,撥開那些惱人的碎發,聲音帶著笑意,“那麽,你是在吃醋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