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坦誠

出乎意料的是,周肆好像仍然是沒什麽情緒的樣子,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好的。”

“謝謝,真的不好意思,我昨晚喝高了發酒瘋。”對方並沒有糾纏,溫歲鬆了一口氣。

包裏的手機適時地響起,打破了兩個人中間尷尬的氛圍。

溫歲看了眼來電顯示,不好意思地起身往外走,“我先接個電話,公司找我有事。”

剛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鄭梓柔鬼哭狼嚎的聲音,“歲歲,你今天是直接擺爛不來公司了嗎?!不要這樣啊……今天你沒來,我一個人完全推進不下去了,我下午也要請假!你快來快來快來!”

溫歲被她念得頭疼,趕緊開口打斷她:“我知道了,我等下就來。”她想要掛電話,又不放心地叮囑兩句,“下午你要是請假的話把對接進度郵件同步給我,記得抄送老張和大劉。”

“知道啦,歲歲,你回來我們就定心了。”鄭梓柔聽起來平靜了一點兒,又忍不住想要八卦,“是什麽事讓我們的大事業狂都會曠工?總不能是沈哥和你昨晚出去嗨了吧,下次看到得罵他一頓,居然勾引我們公司的頂梁柱……”

後麵的話模模糊糊她聽不進,隻是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岔了神。她不是個熱衷於分享私生活的人,所以公司裏的人對於她戀情到了哪一步也並不清楚。

不過看來,有些東西還是必須要官宣下的,不然就會反複跳出來惡心人。

溫歲出聲打斷對方的喋喋不休,“我和沈鶴分手了。”

鄭梓柔喋喋不休的嘴瞬間被堵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回答,“好,我知道了。那……你要不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明後天雙休,周一再來?”

“不用。”她拒絕了對麵,“我下午就過來。”

兩個人又簡單寒暄幾句以後,溫歲掛掉了電話。

她轉身正欲往回走,發現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身體前傾臉上紅紅的好像是在說話。反觀對麵的周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雖然戀愛經曆少得可憐,溫歲也看出來這是在幹嘛了。她一時有些尷尬,隻能在不遠處站停,觀察情況等兩個人走了再說。

“帥哥,我姐妹從進來就很關注你了,能不能加個微信做朋友啊?”女孩子一頭淺咖色長發發尾微卷,配上圓圓的臉蛋看起來清純可愛。她伸手指了指旁邊,那邊是另一個在玩手機滿臉通紅的女生。

周肆連臉都沒有轉一下,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不好意思,不行。”

“怎麽就不行啦,”女生被拒絕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放軟了聲音撒嬌,“就當多個朋友啦,好不好?”

“不了,抱歉。”周肆見她還不走,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張清冷的臉看起來更加冷淡了。

女生被他的表情嚇得縮了縮脖子,還想掙紮,“可是——”

“不好意思,你把我女朋友的位置坐了。”他抬眸看向某處,出聲打斷了對方,“能讓一下嗎?”

溫歲站在原地,原本她隻是想等他們倆結束了以後走過去,可是現在怎麽兩個人都看向她?!

沒有辦法,她隻能硬著頭皮一步步走上前去。還好女生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坐了下來,感覺到更加的尷尬。看到桌子上擺了兩杯冰激淩,於是隨意問道,“這是你點的嗎?”

“不是,是老板娘送的。”周肆在看到她的瞬間表情舒展開,伸手拿起一杯,手指白皙修長,“你喜歡草莓的還是香蕉的?”

“香蕉的吧。”

“好。”他說著把黃色的那杯冰激淩推向她,自然地繼續說,“她祝你新戀情快樂。”

“咳咳咳咳,什麽,咳咳咳——”溫歲才把冰激淩放到嘴裏,聽到這話差點沒被嗆住。轉頭看向收銀台,老板娘抱著貓咪,正在朝她壞笑。

要不是人還坐在對麵,溫歲簡直想扶額。

她迅速挪開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話鋒一轉走向了別處,“對了,你昨天怎麽會去酒吧?”

雖然她和周肆統共都沒見過幾回,但因為他和溫櫟的關係不錯,所以弟弟有時候偶爾也會提起他。在她有限的印象裏,這是個冷感到有些沉默的男孩子,實在不像是會去酒吧的類型。

沒想到周肆明顯愣了神,眉眼閃爍間有些遲疑,“我朋友在。”

溫歲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自在,不過並沒有在意。畢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對什麽都好奇,可能隻是臉皮薄所以不好意思了吧?於是她貼心地把話題引開,“總不能是溫櫟這個臭小子吧?看我不揍他。”

“不是,是別的朋友。”他一反剛才淡定的樣子,眉眼間流露出緊張的神色,甚至連臉都紅了,淡淡的粉色順著脖子一路往上,一直暈染到下巴尖。

這反應大得連溫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就好。”

周肆看麵前的溫歲不再順著話題往下問,轉而低頭吃起了冰激淩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爸媽在他成人的時候就在市中心買了套房子作為禮物,正好就在那條酒吧街的附近。雖然是本地人,但讀大學的時候他大部分都住在宿舍,偶爾才會回到那套家裏。

那天他打完球騎車回家,路過酒吧一條街的時候突然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視線。

溫歲?

在記憶裏遙遠又模糊的影子化成現實,那個馬尾襯衫裙的女孩子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的麵前,披肩發,紅唇,緊身的吊帶裙閃閃發光,身姿搖曳地走進了酒吧。

鬼使神差的,他直接把車子扔在門口就跟著走了進去。

後麵的事就這樣莫名又理所應當的發生了,一直到現在,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女人,他都有一種虛幻和真實相交疊的失重感。

“周肆?”溫歲看見麵前的男人低著頭一直在攪動杯子中的冰激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出聲叫了他,“你下午的課幾點開始啊?”

她說著看了眼手機,“如果晚的話,我可以請你吃個午飯。”

雖然已經解釋清楚了,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這件事本來就是她一時喝多造的孽,現在周肆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反而讓她感覺到莫名的愧疚,自己仿佛是一個拔x無情的“渣男”。

所以她總想著再把這個過程鋪得盡可能平緩一點兒。

周肆正欲開口,擺在桌上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兩個人的視線都聚焦到屏幕上,明晃晃的來電顯示人名字不斷跳動,就像在敲打兩個人的心。

她趕緊拿起自己的手機摁掉聲音,反扣在桌麵上眼不淨心不煩。低垂的視線中卻伸過一隻手,白皙又修長。

溫歲滿臉疑惑地抬眸,正對上周肆的目光。他視線快速瞥了一眼手機,低聲開口,“我幫你接?”

“?”

為什麽要幫她接電話?愣了一秒後她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不過昨天她已經利用過他一回,那次可以借口是醉酒,現在再這樣的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於是她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管他就好。”

周肆沒多說什麽,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頭專心致誌地吃自己麵前的冰激淩。

香蕉的甜膩在冰凍之後變得更加溫和,軟糯糯的觸感配合著頂蓋的巧克力脆皮口感獨特,層次豐富,很快溫歲就把自己麵前的一整杯吃光了。

剛才那段不怎麽愉快的交流之後兩個人再也沒有開口,各自默默應付麵前的冰激淩,即使在喧囂的公共環境中仍然可以感受到漂浮著的淡淡尷尬彌漫在以一米為半徑的兩人中間,甚至連每次都會找她聊兩句的老板娘都沒有再過來。

這樣更加感覺自己像個人渣了。

溫歲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兩聲,若無其事地繼續電話之前的問題,“咱們等會兒吃什麽?我家附近有個雲南菜還挺不錯的。”

“不用了。”周肆放下手中的透明塑料調羹,抬眼看著她,“下午有課,我還要去昨天的酒吧那裏取自行車,改天再吃吧。”

這樣的拒絕是她始料未及的。

周肆一直從昨晚到今天一直表現得很順從,不管她說什麽都依著,讓她潛意識裏已經覺得對方這次也會聽她的話。

假意吃頓飯,互相客套一下還是朋友,最後拜拜把這段記憶內存清空,這不才是正常的操作嗎?也可以減少一些她的罪惡感。

結果對方完全沒有按照她的路子走。

溫歲張了張口,幹巴巴地笑了兩下試圖再客套一下,“那就等你有空好了。我送你去……酒吧門口?”

他仍然不接招,“不用,我走過去就好。”

“好吧。”既然對方完全油鹽不進的樣子,那她再客氣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溫歲站起身拿過自己的包和手機,朝周肆笑了一下,“我先回公司了,有空再聯係吧。”

有空聯係。

周肆坐在座位上無聲地用唇語重複了一遍女人的話,目光緊緊地黏在離開的背影上。

剛才要號碼失敗的兩個女生還沒走,看著麵前的一幕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女孩子已經走了,男生還坐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這妥妥是被甩了的樣子啊。

剛才這個男生還自信滿滿的說他的女朋友呢,怎麽這麽快就被甩了?!真奇怪。

不過沒等她們吃完瓜,原本坐著的男孩子站了起來,離開了這個咖啡店,朝女生的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