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宴會（上）
溫歲總覺得周圍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不免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往旁邊的大樹靠了幾步。
在黑色的寬大風衣外套下，是鄭梓柔給她挑選的晚宴戰袍：大紅色的貼身魚尾裙勾勒的她凹凸有致，腳下JIMMY CHOO的紅底高跟讓本就纖細漂亮的她看起來搖曳生姿。
周肆怎麽還沒來，是還沒有下課嗎？
對於自己居然淪落到要靠一個小弟弟來撐場麵，溫歲感到有點無奈，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準備給周肆打電話。
一輛黑色的庫裏南停在了小區的門口。
這是小區的誰發財了？大門口有探頭，可是要扣駕照分的。她用餘光瞥向車身，準備吃個瓜——
車窗緩緩搖下，裏麵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歲歲，走吧？”
周肆朝她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雖然之前從周肆之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股貴氣裏可以感受到他家應該條件還不差，但這好像還是和她的預計有些出入。
以至於都沒有發現他偷偷改了稱呼。
她愣神的時候，周肆已經從另一邊下車來幫她打開車門。
黑色量裁得體的西裝，白皮紅唇，劍眉鳳眼，額前的碎發有特意用發膠定過型，看起來就像少女漫裏某個豪門的少爺來到了現實世界。
“好。”溫歲斂神，在他的引導下上了車。
舉辦晚宴的友商家大業大，在本行業內全球都排得上名號，自然選的酒店也很氣派。
這次晚宴主旨是答謝各位合作商，主旨是邀請各位大佬提供溝通的平台，像溫歲這樣的小中層屬實隻是來蹭個臉熟。
當然，她來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臉熟。
不過也因為都是圈子裏的人，所以大家相互之間都有耳聞，即使沒有現實交流過，也都是郵件上的抄送對象。
剛從車上下來，溫歲就被站在門口迎接的一個女人喊住了，“Wensy？你來啦！”
她順著聲音望過去，看見穿著一身利落黑色無袖套裝的中年女人正在朝她擺手，臉上是熱情洋溢的笑容。
“Shirly姐！”溫歲立刻笑著迎了上去，“怎麽是你親自站在這裏等大家啊？最近怎麽樣？”
Shirly俞謝莉是INT公司的銷售部總經理，同時也是亞太區的主管，妥妥的職場女精英，不過為人圓滑沒什麽架子很好接觸。又因為和溫歲是校友，所以和她關係也不錯。
“還是那樣吧，每天瞎忙。”俞謝莉捂著嘴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溫歲的打扮，臉上露出了驚豔的笑容，“Wensy果然是塊璞玉，稍加雕琢就美得不可方物了，今天這身裝扮還不是把裏麵的男人都迷暈？”
“誒，這是你的新男朋友嗎？”她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周肆，對方正在把車鑰匙給門童泊車，高大挺拔站在男人群裏鶴立雞群，格外惹眼。
聽俞謝莉這個口氣，應該是沈鶴公司都知道他們分手的事了。也難怪，聽說他的新女友是同公司新來的實習生，辦公室戀情又怎麽會大家發現不了。
溫歲麵色如常，笑盈盈地接口，“是啊，總要開始新的。”
“多好啊，”俞謝莉揶揄道，“看著是個小富二代，挺純情的啊？停個車的功夫已經往這裏看了好幾眼，就怕你跑似的。嘖嘖，我什麽時候才能再次感受下這種甜啊，好久沒感受過，都快忘記了……”
溫歲聽了她的話，下意識往周肆的方向看去，毫無預設的和他視線相接，穿越嘈雜的人海車流相遇。
她回過神，鎮定地陪俞謝莉開玩笑，“姐夫已經是圈子裏出名的十好老公，就不要這樣花式秀恩愛啦。”餘光看見周肆朝她的方向走來，她正好趕緊溜，“我先進去了，shirly姐等下早點進來？”
“行行行，那你們先進去，我再等一會兒，”俞謝莉朝她眨眨眼，“今天SDD的人也會過來。”
難怪她這個段位的居然還要在門口迎賓，原來是在等SDD公司的人。
溫歲心下了然，扯了扯站在自己身邊一聲不吭的周肆，“我們進去吧。”
“嗯。”他低聲答應，自然地牽起她垂在身邊的左手，又禮貌地和仍然一臉興致勃勃的俞謝莉點了點頭，“你好。”
溫歲看著兩個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溫熱順著相貼的掌心肌膚一點點往上傳，帶著異樣的情愫包圍住她的心髒。
她慌張地想要抽出手，沒想到被周肆反手重新握住。
“沒必要——”
男人另一隻手虛虛搭到她肩頭窄細的吊帶上，彎腰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隨著呼吸輕撫她的耳垂，姿勢看起來無比親密，“他在對麵。”
溫歲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大堂的另一頭，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男人戴著金絲框眼睛看起來文質彬彬，旁邊的女伴身材嬌小，白色的齊胸紗裙和半披的卷發看起來像個小公主。
而那個男人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們的方向看起來快要噴火。
“歲歲，我們先去大廳吧。”周肆手指微動，稍加力道捏了一下她的手掌，讓溫歲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的身上。他伸了下手，向旁邊趕來的禮儀小姐詢問，“宴會廳在哪？”
“這裏，請跟我來。”
在禮儀小姐的引導下，兩個人來到宴會廳的簽到處，簽下名字之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和沈鶴已經掰了，這次排座位默契地沒有把他倆安排在一起，而是把溫歲的位置放回到自己公司那裏去，就坐在他們老大旁邊。
而沈鶴帶著他的女伴坐在隔壁桌，四十五度的角度恰好雙方互相可以將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她和沈鶴也是圈子裏公開的情侶，現在兩個人各自為營，又帶了新的伴，不免吸引了很多陸續入座的人們吃瓜的眼神，大家的視線在他們倆之間左右打轉，試圖能在兩個的表情中看到一些隱秘的東西。
可惜讓大家希望落空了。
溫歲從落座以後就連頭都沒有抬過一下，一直在低著頭處理手上項目的質量異議。
而周肆也不是多話的人，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溫歲的旁邊，手機擺在桌上，冷冷的神色看向周圍投來視線的眾人，直到對方不好意思把眼神又轉了回去。
INT的老板是個風趣幽默的中年人，進行完簡短的講話之後就不再拖延，讓大家進入下一環節。
這次的晚宴是自助的形式，旨在大家可以不僅和同餐桌的人進行溝通，也可以在取餐的時候和更多的客戶進行交流。
不過既然溫歲的老大來了，那和友司那些大佬溝通的重任自然就不在她頭上了。
溫歲活躍在各個客戶之間，借著這個機會和大家聯係感情，順便看看能不能有點新收獲。
“好巧啊，Miya，最近你們終端的新項目在招標啊？”她看到短卷發穿著一襲黑裙的女孩子坐在角落默默幹飯，於是笑嘻嘻地走了過去。
Miya是禾華的采購，雖然在線上語言犀利，可在三次元世界裏是個標準的社恐，隻有和溫歲才會聊得熱絡一點，被溫歲戲稱為圈裏的珍惜動物。
Miya轉頭看見她，於是把旁邊空著的座位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示意溫歲坐下，“我就說怎麽放新標了你這家夥怎麽沒來找我，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溫歲被拆穿也不尷尬，幹脆地坐了下來，“那可不是嘛。怎麽說呀？我們有沒有戲？這是明標還是暗標啊。”
“明標暗標的倒不是問題很大，反正你們公司資曆肯定是可以的，”Miya用叉子戳著盤子裏的食物，“隻是這個標的終端是丹麥那裏，審廠時間特別長，而且，”她眼睛瞥了一眼另一桌，“還是INT監造，大概率還是落在沈鶴手裏，你行嗎？”
“合著你們都知道這事了？”溫歲撇了撇嘴。
不知道他們倆分手到底是以誰先劈腿的故事傳出去的，所以她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我們倆是私事，我覺得他不會在對公的地方卡我吧？”
“希望吧。”Miya點了點頭，“如果這個標你搞定了，未來十年都不愁了。我估摸著你們雷總怎麽都得給你加薪？”
“那靠你啦，大美女！”溫歲借機誇誇。
“你才是美女吧？對了，你今天和誰來的？我剛到門口，Shirly就拉著我說你帶了個小鮮肉啊。”Miya說著看向周肆的方向，“看著比沈鶴強多了，聽說還是個開庫裏南的富二代？”
“大概吧。”她打了個哈哈，“我先回座位了，回聊。”
Miya衝她眨了眨眼睛，“去陪你的小鮮肉吧。”
溫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發現餐碟裏已經放了不少吃的東西，而且都是她喜歡吃的。
她看向坐在身邊的周肆，對方板板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吃著盤子裏的食物，稍稍抬了一下頭，“回來了？”
“嗯嗯，剛剛和我客戶聊了一下。”她說著往嘴裏送了一筷空菜，“這都是你給我夾的嗎？”
男人若無其事地繼續自己的動作，“正好去拿我吃的菜，給你帶了一份。”
“這樣啊，那看來我們倆的胃口很像。”溫歲說著又用叉子插起盤中完整的黑虎蝦，殼已經剝好，連紗線都已經處理幹淨。
這是本來就剝好的，還是他幫自己剝的？
溫歲不敢確認，隻能試探性地開口，“這裏服務不錯啊。”
“嗯。”周肆沒有反駁，聲音淡淡的。
看來應該是酒店裏上菜的時候就已經搞定了。果然是大酒店，連這些細節都處理得那麽幹淨。
剛才她離開了那麽久，雖然周肆對他們行業應該不懂，但禮貌性地也要簡單說下。於是溫歲拿起桌上的高腳杯，小啜了一口裏麵盛滿的葡萄汁，“剛才我去找客戶聊天的，禾華最近有新投標。”
沒想到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轉過頭來重複了一遍她的話，“禾華？”
“是啊，禾華。”溫歲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知道這個公司嗎？禾華商貿。”
他點了點頭，又轉而搖頭，“不清楚，之前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個公司。”
“那很正常啦，禾華也是五百強，涉及多個終端的代理，各行各業都摻一腳，你見過也不奇怪。”
她又喝了一口，剛才聊天有些口渴，現在一杯清爽又不甜膩的葡萄汁實在是誘人，“也許是校招見過？這葡萄汁好好喝，我喊服務員再來一杯。”
沒想到周肆轉身朝她伸出了手，“杯子給我，我給你再倒一杯。”
原來是周肆幫她倒的飲料？
“不用了……”她說著縮回手，動作太大，杯中深紫色的葡萄汁隨著杯身的搖擺翻在了她的小腹處，暈出一大塊尷尬的紫黑色，看著格外醒目。
她看著自己的裙子欲哭無淚，晚宴還有好久，老大剛才微信上喊她等會兒一起去見一個終端的大客戶，中東人，平時根本見不到的高管。
難道就要穿著這麽邋遢的裙子去和人家見麵嗎……
汙漬的位置有些尷尬，周肆不方便直接上手，從旁邊拿了一塊幹淨的毛巾遞給她，“你要擦一下嗎？”
溫歲接過毛巾用力地擦拭，可是於事無補。她歎了口氣，起身朝廁所的方向走去，“我去廁所處理一下吧。”
“我陪你。”
他說著也站了起來，又被溫歲摁地重新坐了回去。她強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沒事，我去洗一下就好。”
轉身的瞬間，她的嘴角就垮了下來。
沒事，沒事個鬼啊！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衛生間的旁邊站著她的老熟人——沈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