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熱
昨日歇了整整一天, 崔幼檸身上被馬車碾過一般的酸痛感才緩解得差不多,但那些痕跡怎麽也要兩三日才能消退。
伺候崔幼檸沐浴時,栩兒瞥了眼主子身前雪白柔圓之上曖昧至極的指印和吮痕, 頓時羞紅了臉, 怎麽也不敢想象那般威嚴冷然的帝王私底下會對自家小姐做出這種事。
這十八年來孟國公府月月初一都會去五鳴寺祈願崔幼檸回家,如今她已歸府,便得去佛寺還願。
今日原該孟國公夫人陪崔幼檸一塊去, 但母親身子不爽利, 崔幼檸便換了身柔粉色交領襦裙,腰間用素衿一束, 綴以一枚白玉, 再於外頭披件雪色薄氅,自己帶上女影衛和栩兒出門了。
為保無虞, 國公府派了三十個精壯侍衛保護崔幼檸,再加上天子派來的十個武藝極強的禦前侍衛, 出門時瞧上去陣仗頗大, 所到之處行人紛紛避讓。
女影衛見崔幼檸神色複雜, 忙解釋道:“姑娘莫怪, 您如今是陛下的未婚妻,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您,陛下也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
她不敢想象, 若姑娘被敵國奸細擄去了,陛下會變成什麽模樣。
崔幼檸以手支頤, 幽幽一歎。
五鳴寺在西郊,路途稍遠, 需一個半時辰方能到,崔幼檸便靠在栩兒肩上小憩片刻。
半夢半醒間, 馬車劇烈顛簸幾瞬,驀然停下。
女影衛立時握緊劍柄擋在崔幼檸麵前,揚聲問外頭的人:“出什麽事了?”
那四十個護衛給了崔幼檸莫大的安全感,是以她雖被驚醒,卻並不擔心自己會出什麽事,隻睜著一雙惺忪睡眼靜靜等著回答。
一個禦前侍衛策馬至側窗外,恭聲道:“姑娘,馬車的後車輪被磕壞了。”
崔幼檸“唔”了聲,下去繞到車後看了一眼,見那車輪破損嚴重,便扭頭對女影衛說:“那我們騎馬去罷。”
那十個禦前侍衛個個騎馬,隻需騰出兩匹來讓她們騎便可。
女影衛為難地看了眼崔幼檸:“今日天冷,姑娘又畏寒,即便窩在薄氅裏被屬下帶著騎馬到寺中,也難保證您不會挨凍。
崔幼檸有些無奈:“不必這麽小心,我不會有事。”
女影衛卻不敢不小心,畢竟若這位祖宗真受了寒,她都不知該如何同陛下交代。
那十個禦前侍衛也是如此作想,當下便請崔幼檸稍候,他們派出兩個人騎快馬就近買一輛馬車回來。
但再快也得小半個時辰才能回來。禦前侍衛忐忑地看向崔幼檸,生怕她不高興。
崔幼檸朝他們含笑頷首,同意了他們的提議。
她知曉若自己真生病了,就算軟語求得寧雲簡別責罰這些人,祁銜清私底下也會狠罵他們一頓。
恰在此時,一輛精致華貴的馬車經過,在近處停了下來。一隻白皙的手掀起簾布,窗後隨之露出張清麗的臉龐來:“崔……孟姑娘!”
崔幼檸順著聲音抬眸細看,見那女子眉心一顆美人痣,回憶片刻,試探著開口:“沈念?你回京了?”
沈念與她的雙生兄長沈矜的眉心都有一顆這麽朱砂痣,好認得很。
“嗯,前些日子回來的。”沈念立時笑了,“孟姑娘竟還記得我。”
崔幼檸心緒複雜。
想忘記沈念可不是件易事,畢竟沈念有個混蛋親哥,自小就逮著崔幼檸一個人欺負,扯頭發丟泥巴撕課業這種事沒少對她幹過,更是生了張利嘴,每日都要找她吵幾句,回回都要將她氣得掉眼淚才肯罷休。
崔家與沈家交好,好到給她和沈矜定了娃娃親,但她深厭沈矜,即便那時還未遇見寧雲簡,也死活不肯答應,哭著鬧著求鄭氏將親事取消了。
後來沈母來問她緣由,她不欲在長輩麵前告狀,便隻說沈矜本就唇紅齒白臉也白,眉心還長了顆朱砂痣,瞧上去比她還像個小女娘,所以不喜沈矜。
不料沈矜竟對她這句隨口之言頗為介懷,六歲的年紀,居然用匕首把這顆痣生生剜去了,自此沈矜眉心那顆漂亮的朱砂痣就變成了一塊疤。
崔幼檸自回憶中抽身而出,卻仍是沉默,最後還是沈念再次開口問她馬車出什麽事了,在得到答案後又笑著說正好同路,不如與她同乘。
崔幼檸聽罷默了一瞬:“你兄長在裏頭嗎?”
聽她主動提及自己兄長,沈念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表情,須臾後才道:“不在的。”
崔幼檸點點頭。她與沈念並無齟齬,畢竟有著年少相識的情誼,多年未見,今日一遇也算是緣分,有些想同沈念敘敘舊,便出言謝過,上了沈家的馬車。
不過返程時總不好再麻煩人家繞路送她回去,所以仍是派了人立時回孟府再帶一架馬車出來。
沈念雖沒她哥嘴毒,但也善於言談,與崔幼檸說笑了一路。
崔幼檸忽地抬眼看了看麵前的小炭爐。
沈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見狀當即問她怎麽了。
“無事。”崔幼檸答道,“隻是覺得很暖和。”
沈念聞言似是鬆了口氣:“暖和就好。”
崔幼檸側眸看她:“但你是習武之人。我記得你少時即便在冬日,屋裏都不生炭火的。現下不會覺得熱麽?”
沈念的父親是玄陰門的宗主,她全家都武藝卓群。
不過,聽聞如今這宗主之位已是沈矜坐著了。
崔幼檸忽覺有些恍惚。當年那個每天正經事不做,隻知道欺負她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沈念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旋即笑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身子還沒好全,不敢再受寒。”
崔幼檸輕輕“啊”了一聲,懷愧道:“原是如此。”
說話間五鳴寺已到了,崔幼檸與沈念先後下了馬車,卻見寺外停著鎮國公府的馬車,一位如冰似雪的美人搭著婢女的手躬身下來。
崔幼檸步子一頓,或許是因沈念在側,此刻見到宋清音,她驀地想起少時孫家和王家的公子曾打趣著問沈矜是否喜歡她,沈矜聽後許是氣得狠了,連脖子都是紅的,立時朝那兩人吼了回去。
那時沈矜具體說了什麽,因隔了太多年,崔幼檸已記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說,他才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宋清音這樣端莊矜持的。
崔幼檸暗暗感歎。
聽聞宋清音已在議親了。光是在寧雲簡來孟府下聘的那日,就有兩家上鎮國公府提親,其中一家是禮部尚書的長子,鎮國公夫人見了後很是滿意,好似宋清音亦點了頭。
也不知沈矜長情不長情,若到現在還喜歡宋清音,隻怕要傷心了。
崔幼檸收回思緒,邁步走入佛寺,將五千兩香油錢捐給五鳴寺,又去到佛前誠心上香,將還願一事告知佛祖,爾後與沈念一同在寺中用素齋。
怎料用齋時不慎被人用菜湯弄髒了薄氅。那位小姑娘見闖了禍,嚇得跪在她麵前磕頭求饒。
崔幼檸將她扶起來,再三言明不會怪罪她,也不需賠償,那小姑娘才止了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栩兒也快哭了,那件薄氅方才是被她拿在手裏的,如今弄髒,小姐便穿不得了,待會兒要是受涼生病可該如何是好?
來時雖備了衣物以防萬一,但薄氅卻隻帶了這麽一件。
崔幼檸倒不怕生病,但卻怕栩兒她們被寧雲簡降罪,便在用完膳後與沈念作別,躲在女影衛懷裏迅速上了回府的馬車。
但她仍是吹著了風,臉和嘴唇頓時就變白了,好在新馬車裏暖和,緩一緩便好。
但今日諸事不順,剛走沒多久,馬車竟又在林子裏停了下來。
女影衛急著回府為崔幼檸熬薑湯驅寒,見狀連聲音都急促了幾分:“又怎麽了?”
外頭禦前侍衛檢查後慚愧道:“回姑娘,車輪又壞了。”
崔幼檸:“……”
她想了想:“不必回去再駕輛馬車出來了。鎮國公府的馬車就在後頭,等會兒問問宋姑娘可願載我們一程罷。”
見崔幼檸沒有半分不快,女影衛鬆了口氣,隨即暗道那宋姑娘自是願意的,天底下如今就沒人敢不願意。
車裏的炭火沒多久就冷了下來。等到鎮國公府的馬車被禦前侍衛攔下時,崔幼檸的嘴唇已經再次變白了。
她被女影衛扶上宋家的馬車,笑著同宋清音說了句多謝,便在軟榻坐下。
宋清音抬眸看去,見崔幼檸身著粉色寬袂衣裙,明媚嬌豔的臉龐美得動人心魄,腰間盈盈一握,婀娜有致,挽著不知什麽發髻,雖簡單卻好看得緊。
那麽美好。
隻是好似太過怕冷了些。
宋清音蹙了蹙眉,當即出言問崔幼檸身子是否大傷過。
崔幼檸點了點頭。
宋清音立時伸手欲為她把脈,嚇得宋府的婢女臉都白了,想攔又不敢攔。
最終是女影衛攔了下來,出言婉拒。
雖宋清音的父親鎮國公是陛下的恩師,宋清音因而算是陛下的師妹,但崔幼檸是未來皇後,身體狀況不能被外人知曉,怎可隨意讓人為她把脈?
更何況若真被宋清音知曉了崔幼檸兩三年難以有孕,屆時可就麻煩了。
哪知這宋清音是個一根筋的,聽後眉頭一皺,竟直接將姑娘的手抓了過來,指腹隨即搭了上去。
崔幼檸抬手示意女影衛別管,心中不由詫然,疑惑宋清音貴為鎮國公府的嫡女,竟會醫術,更疑惑宋清音竟這般醫者仁心,隻將她視作尋常病人,而將她的身份拋之腦後,半點不怕因知道太多以致惹禍上身。
這樣特別的千金小姐,京中怕是隻有宋清音一個。
難怪沈矜那混蛋會喜歡。
宋清音把著脈,忽地臉色一白。
這脈象……
她不禁抬眸看了崔幼檸一眼,絲絲酸楚自心底而生,盈滿整個胸腔。
孟姑娘……竟同男子行過房,且就在近兩日。
依這脈象來看,那一日應是雲雨過許多次。
宋清音心裏疼得厲害,怎麽也想象不出來寧雲簡沉迷女色與之纏綿的模樣。
崔幼檸被她那一眼看得心裏發毛,忙問道:“怎麽了?”
宋清音思緒回籠,搖了搖頭,凝神繼續感受。
她的細眉越擰越緊,不多時又緩緩舒展開來,半晌開口道:“我醫術不精,不能盡解孟姑娘之困,卻可寫張方子,讓姑娘自今年冬日開始就不再畏寒。”
崔幼檸一怔:“那也很好了。今年很冷,我原本怕是隻能窩在屋中一整個冬天,不能出外賞雪看梅了。”
如今不過深秋初冬,夜裏她雙腳就已冷得厲害,地炕整夜整夜地點著,才能好受些。
今日髒了一件上好的薄氅,又壞了兩輛馬車,她原覺得倒黴,如今瞧來,倒是因禍得福。
宋清音抿了抿唇,用馬車上備的筆墨紙硯將方子寫了下來遞給崔幼檸:“孟姑娘可將此方給沈神醫瞧瞧,更安心些。”又見崔幼檸凍得微微發抖,便喂了顆藥丸給她,“暖身的,吃了後會好受點。”
崔幼檸心中感動,輕聲道了句謝。
宋清音沉思片刻,湊過來附耳開口:“孟姑娘放心,我不會將你的病情告知任何人。”
崔幼檸笑著頷首:“我知曉。”
馬車似是撞上了什麽,劇烈一晃,崔幼檸沒穩住身形,跌在宋清音身上。
宋清音立時去扶,卻在擁住崔幼檸後瞬間愣住。
好香,好軟,軟得不可思議,抱在懷裏舒服得緊。
宋清音恍惚一瞬,忽然有些理解為何陛下會情難自禁到那種地步。
崔幼檸從宋清音懷中出來,見她神色落寞,不由心生不解,但到底與她不算熟識,不好多問。
宋清音不是愛說笑的性子,這一路崔幼檸便識趣地沒有再開口。
直到最後馬車停在孟國公府,崔幼檸才啟唇再次謝過她今日好意,言道改日定當帶厚禮上門,爾後溫聲道別,躬身下了馬車。
宋清音掀簾看去,眼見十個禦前侍衛與三十個府衛跟在那明媚如春陽的女子身後,一同進了孟府大門。
那些禦前侍衛中有好幾個都是熟麵孔,追隨陛下多年,極得他信任,如今卻被調來保護崔幼檸,可見陛下有多在意她,有多害怕她出事。
宋清音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自小她便聽父母說,鎮國公府的門楣及與東宮的聯係擺在那兒,她日後要麽做太子正妃,要麽做太子側妃,總之如無意外,定是要嫁給寧雲簡的。
為在將來能做好他的妻子,十餘年來禮數規矩,琴棋書畫,騎馬射箭,伺墨繡花,管家理賬,她樣樣都要學到最好。
可寧雲簡實在太過耀眼,她便也不得不日日年年刻苦勤學,才能勉強與之相配。
其實很累,但她每每看見那個斂容正色與父親談論國事的翩翩君子,便覺得歡喜。
如今才知,原來做他的皇後根本沒有那麽辛苦那麽難,不必那麽端莊矜持,也不必學那些繁瑣至極的禮數規矩,更不必學那些伺候男人的功夫。
隻要他喜歡,他傾心。
宋清音閉了閉眼,收回目光,啞聲道:“走罷,回府。”
行至半途,馬車卻被攔下,一個婢女在外哭著求她:“宋小娘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宋清音見是自己先前救治過的名妓湘娘的丫頭,當即一愣:“她怎麽了?”
那婢女抽抽搭搭地告訴她,昨晚來了些闊綽公子,非要湘娘一人伺候他們好幾個,湘娘被折騰了一整宿加一個上午,現下不大好了。
湘娘是個極好的人,宋清音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命車夫調轉方向,去到湘娘在長青巷的住處,
宋清音進門後果見湘娘已躺在**不省人事,臉色頓時一肅,掀開湘娘的裙擺看了看,見那處竟已被生生捅裂了。
她眼圈一紅,不由暗暗傷感世間女子皆不易,當即上前為其治傷,又施以金針。
金針入穴,湘娘幽幽醒轉,見眼前之人白衣勝雪,如神女現世,立時不顧傷痛坐起身來,拚盡全身氣力伸手推她,大哭道:“你來救我做什麽!快走!快走!有人要害你!”
宋清音心中大驚,又聽身後傳來動靜,立時回頭,還沒來得及瞧清,就被手刀劈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她已到了一間陌生的木屋,手足被軟紗緊緊縛住,嘴裏也塞了一塊幹淨的布帛。
宋清音神誌剛恢複沒多久,那扇木門便被人從外打開,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來,目光向下一掃,落在她身上,伸手拔出她口中的布帛,緩聲開口:“宋姑娘。”
方才木門一開一合,宋清音已看見外頭是連綿起伏的山,屋外還有不知多少個守衛。
她心裏發涼,知曉自己逃不過了,看向麵前之人:“王公子,你為何帶我來這裏?”
王逸垂眸未答,忽地步步上前,聲音喑啞:“我與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同日上門提親,為何宋姑娘選他不選我?”
宋清音臉上怒意一滯,看著那雙與寧雲簡相似的眼眸,心中不由發苦。
王家與謝府是連襟,謝府又是寧雲簡的舅家,算來王逸也可稱得上是寧雲簡的遠親。
她實在不願找一個與寧雲簡有半點相似的夫君,以免將來日日都想起他,一生都不得解脫。
不過此番歪打正著,倒是選對了,王逸這般作為,當真是嫁不得。
宋清音擔心自己婢女、車夫和湘娘的安危,立時冷聲質問王逸,待得知她們都好好的,方稍稍心安。
“都這時候了,還在擔心別人。”王逸低眸看著她,眼神無奈又寵溺,“你這樣的性子,又長得這般美,若非生在國公府,還不知要被人欺負利用成什麽樣子。”
好在從今以後,清音會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再也不用為清音擔驚受怕。
宋清音別開臉,任憑之後他再說什麽都不願回應。
王逸看著她倔強的側臉默了許久,忽地掏出一顆丸藥來,淡聲問她可知曉這是何物。
待瞧清了那丸藥的模樣,宋清音一顆心頓時不停往下墜。
宋清音曾為不少花樓女子醫治過,那些女子中有好幾個曾哭著說她們是被賣到那種肮髒之地的,起初抵死不願,媽媽便喂藥給她們吃,隻需一顆入口,即便先前再怎麽視貞潔如命,都會變成主動纏上去與男人**的**.婦。
王逸見她終於肯理會自己,心中又是淒然又是扭曲的歡喜,淡笑著點頭:“如你所想,這的確是**。”
他看著宋清音驟然變得雪白的臉龐,眸中掠過一絲心疼,卻仍是掐住她下頜,逼著她吞了進去,哽咽道:“我無法眼睜睜看你嫁給旁人,亦知你如今極厭惡我,絕不肯乖乖留在此處與我恩愛一世,隻能用些手段,先入你身,再入你心。”
“這藥的藥效持續三日,發作時隻有行**才能解。三日過後,我會讓你歇息一日,再喂一顆。你何時肯安生留下來,這藥便何時停。”
“你瘋了?”宋清音寒聲道,“你想用這種肮髒手段逼迫我做你的外室?”
王逸被“外室”二字刺得嘴唇發白:“我也曾想過明媒正娶,百般求你接受正妻之位,是你不肯。你放心,即便養你在外頭,我府中也不會有別的女人,且會錦衣玉食地養著你。除卻放你離開,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他在床沿坐下來,眼見藥效已開始發作,便去幫宋清音解開手腕上縛著的軟紗。
軟紗墜地的下一瞬,纖掌掃風而來,王逸沒躲,生生挨了這一巴掌,左頰立時落了個紅印。
他掩下心中痛楚,轉而去解宋清音腳踝上的束縛,便又在下一瞬挨了她一腳。
王逸心中疼痛難忍,製住宋清音掙紮的動作,將她抱在懷裏低聲哀求:“清音,我真的喜歡你,別這樣對我……”
好渴,好熱,渾身像是要燒起來了。
宋清音美目迷蒙,拚命遏製著纏繞上去的衝動,看著窗外的沉沉夜色,一顆心墜往難以見底的深淵。
這裏不知是哪處深山,鎮國公府不知何時才能尋到她。
快則三日五日,慢則數月數年,若倒黴些,或許一世都尋不到。
總之今晚定然無人能來救她了。
鎮國公府極重禮法和家門名聲,即便屆時尋到了她,她失蹤多時又丟了清白,她如何還能活得了?
這世道,從來最愛啖女子的血肉。
她心中恨極,拚盡全力推開王逸,迅速拔下頭上的珠釵,對著意亂情迷的男人狠狠紮了下去。
但她如何能殺得了王逸?
王逸的眼神從震驚漸漸變成哀痛,將珠釵從胸膛拔出,苦笑道:“莫怕,我不怪你。”
接著他又笑出來,不顧胸前的傷伸手去褪她衣裙,喃喃道:“傻清音,你也不想想,若真殺了我,你還能活得了麽?”
藥效一點點加劇,宋清音渾身癱軟無力,熱意燥渴掌控整個軀體,沒有半點反抗的力氣,看著麵前這個偏執到瘋魔的男人,淚水一顆顆滾落。
王逸猶在心疼地吻著她的眼淚:“別哭,清音,別哭。”
宋清音閉上眼。
外頭是一座又一座的山,無人能在今晚尋到此處,無人能來救她。
宋清音正滿心絕望,門外忽然傳來刀劍相撞的聲音,夾雜著痛呼和一聲厲喝:“什麽人!”
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慢悠悠響起:“玄陰門,沈矜。”
王逸聽到這個名字,臉色一沉,立時從宋清音頸邊出來,幽幽道:“這麽多年了,他竟還喜歡你。”
見宋清音目露疑惑,王逸愛憐地朝她笑了笑:“沈矜少時,曾在我和孫家公子麵前親口說他心悅於清音。”
沈矜……喜歡她?
宋清音愣怔間,外頭的人已打了進來。
她費力地抬眼看過去,見為首者眉目如畫、麵容絕美,勝過女子,身姿卻矯健挺拔,此刻身著一襲窄袖緋衣持刀而來,墨發高束,寬肩窄腰,英氣逼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眉心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刀疤。
沈矜沒看宋清音一眼,徑直朝王逸砍了過來。王逸雖是將門之後,但到底是富養出來的公子,怎能敵得過沈矜這種自幼習武,從一場場比拚中廝殺出來的江湖宗主,不過幾個回合便被沈矜用刀抵住了脖頸。
王逸冷笑道:“你有種便殺了我,一個江湖莽夫,竟敢殺害朝廷命官,到時候你整個玄陰門都保不住。”
“哦。”沈矜朝他笑了笑,忽而揚刀砍了下去,半分猶豫都無。
宋清音大急:“沈公子!你——”
“無妨。”沈矜仍是那漫不經心的腔調,“不會有人知曉是我動的手。”
他站直身子,褪下那件玄色披風,頭也不回地往後一丟,正蓋在宋清音身上,這才轉身走近,笑著說了聲“得罪”,便將宋清音扛了起來走出門去,吩咐外頭那些玄衣男子:“都處理了罷。”
宋清音被沈矜帶著下山,身上燥熱難當,無數次想伸手探向他的衣襟,都生生抑製住了。
最後她實在熬不住了,忍著羞恥哭道:“沈矜,你願意娶我麽?”
沈矜聞言險些把宋清音丟下山:“……不願意!”
“可你不是說喜歡我麽?宋清音砸下兩顆淚來。
“誰造的謠!”沈矜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她一眼,“宋姑娘,我受人之托好心救你一命,你可別汙我清名!”
受人之托?
宋清音哽咽道:“是誰托你來救我的?”
沈矜默了許久,直到宋清音以為等不到回答了,才低聲開口:“有個男人在臨死之前求我,若我真能回來,就順便也救你一命。”
宋清音腦子愈發混沌,聽不大懂,隻不停嗚咽著難受。
沈矜一歎:“再忍忍,我會給你找個男人當解藥。”
待到了山底下,他將宋清音抱上馬,策馬揚鞭往城中而去。
直至深夜,馬兒才停下。宋清音艱難地睜眼看去,見上首那塊描金紫檀木門匾上寫著“孟國公府”四字,驚得立時清醒了兩分:“你要帶我去找誰?”
“孟懷辭。”沈矜迅速答了句,單手將宋清音拎下馬,扛著她翻牆而入。
宋清音顫聲懇求:“能不能換一個?”
沈矜臉色複雜:“不太能。”
宋清音哭到打嗝,她不想與長得那般像寧雲簡的人做那種事。
沈矜捂住宋清音的嘴,扛著她快步繞來繞去,最後摸進孟懷辭屋中,直接將她丟在**。
宋清音看著自己裏衣上的泥點,顫聲開口:“孟次輔最是愛潔,我弄髒了他的床榻……”
“他不會嫌棄你。”沈矜立時出言打斷,“我保證。”
宋清音一哽:“還是換一個吧。孟次輔不近女色,如何會願意幫我?”
沈矜閉著眼將自己的披風收回來,爾後扯起錦被往她身上一蓋,這才重新睜眼,歎聲道:“傻姑娘。”
他蹲下來:“你猜猜,孟懷辭這麽些年每日雷打不動隻穿玉袍,是因為什麽?”
宋清音呆呆看著他,心中隱隱浮起一個荒謬至極的猜測。
“不出一刻你的解藥就會回府,我先走了。”沈矜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翻坐上窗台,在離開前最後回眸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多謝你為她醫治。”
她?她是誰?
宋清音嘴唇發幹,神誌亦越發不清楚,已無瑕去想他話裏的意思。
沈矜在黑暗中靜站了會兒,忽而邁步走向東側,摸到一扇窗戶後麵,用目光描摹那正在窗前坐著的嬌影。
屋內傳來婢子的聲音:“小姐,夜深了,先歇息罷。”
窗前的嬌影搖了搖頭:“哥哥還沒回來,我想等他。”
婢女輕歎:“也不知次輔大人帶著府兵出去做什麽了,從昨日下午到現在都沒回來過一趟。”
片刻後,屋中又進來了另一個婢女:“小姐,次輔大人回府了。”
“喔。”嬌影應了聲,“那我也睡罷,明日起來再去問問他到底如何了。”
沈矜看著那嬌影起身伸了個懶腰,卻不慎磕著了腦袋,當即臉色一變,下意識上前一步。
屋中人捂著腦袋痛呼一聲。
沈矜看得唇瓣緊抿,抬眸凝望她許久,直到嬌影離開窗邊,再也瞧不見了,方喃喃道:“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笨。”
*
鶴時院。
孟懷辭疲倦地走進正屋。
宋清音昨日下午失蹤,今日深夜還未歸。他帶著人找了一日有餘,卻毫無收獲,想著帶人回來用些吃食,歇一兩個時辰便再出去找。
他邁著步子往裏走去,卻在行至次間與內室交界的珠簾處時驀地停下,臉色隨之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什麽人?出來!”
他一向不喜下人在屋中伺候,但方才內室卻清晰傳來一聲女子的嚶嚀。
見無人回應,孟懷辭臉色愈發沉冷,大步走了進去,環視一圈,爾後走向床榻,猛地掀開帳子,銳利目光向下一掃。
下一瞬,他渾身驟然僵住。
錦褥之上,他找得快發瘋的那個如神女般聖潔的女子隻著兜衣,大片雪膚曝露在空氣中,瑩白勻稱的雙腿交疊著,彎成柔美的弧度,手中正攥著剛褪下的裏衣。
看見他來,神女將裏衣放下,睜著一雙迷離美目傾身而上,玉臂環住他的脖頸,哭顫著哀求:“我好熱……救……救救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