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初次
孟府與宋府都是昔日太子的羽翼, 兩家關係也算密切。從四歲到十六歲,孟懷辭都在鎮國公府的書塾中念書,後來步入官場, 亦常常去宋府與鎮國公商談國事。
他與宋清音, 已認識了很多年。
但每回見麵,都隻是隔著屏風或珠簾,聽她疏離有禮地喚自己一聲。
起初客客氣氣喚他孟公子, 後來恭恭敬敬喚他孟大人。
有時連這句稱呼都聽不到, 隻能隔著二三十丈的距離,遠遠看她對自己嫋嫋福身一禮。
他與宋清音, 從沒像今天這般緊緊相貼過。
孟懷辭坐在床沿, 近乎卑劣地任由宋清音纏上來。
方才府中兩個大夫都被他命人深夜叫醒,悄悄帶來鶴時院為宋清音看診。兩名府醫把過脈後均歎聲直言宋清音中了**牽情丸, 隻有與男子行**方可解,否則怕是熬不過去。
雖大夫這麽說, 他仍是命其寫方熬藥, 親自灌給宋清音服下, 盼她喝了之後能好受些, 卻半點效果都無。
是以半盞茶前,府醫與下人已通通被他揮退。整個內室隻餘他與神誌不清的宋清音兩人。
宋清音夾著哭腔的聲聲求憐不停傳到他耳中。
他垂眸,見宋清音緊緊摟住他的腰, 下頜抵在他胸膛之上,正昂起小臉望著他, 那雙被淚水洇濕的清澈雙目中盡是哀求。
孟懷辭閉了閉眼,將宋清音輕輕扯開, 讓她躺下去,擁著她輕聲道:“恐你會後悔, 先試試這個辦法能不能行。”
宋清音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美目,纖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腕。
孟懷辭感受著懷中之人的戰栗,低頭親了親她的鬢發,聲音喑啞又克製:“可有好受些?”
宋清音呆呆看著孟懷辭,有那麽一瞬間,忽覺他與寧雲簡也不是很像。
有好受些,卻遠遠不夠。
身上好似有一道越來越深的丘壑,渴望著什麽物事來填補。
她難受得哭了出來:“不夠……不夠……想要……”
孟懷辭指尖動作一頓,低眸看著她:“想要什麽?”
他聲音啞得厲害:“你想要誰?”
凶猛的藥力令宋清音神誌恍惚。她聽罷喃喃道:“誰都可以。”
兩行清淚自宋清音眼角滑落:“除了陛下和孟次輔,誰都可以,誰都一樣。”
她口中每一個字都化作利刃捅入孟懷辭胸膛。他疼得緩了半晌才有力氣再度開口,澀然問她:“為何孟懷辭也不可以?”
宋清音歪著頭想了想:“因為太像了。”
一樣風姿如玉,一樣挺拔修儀,也一樣愛穿玉袍。
孟懷辭閉目靜了很久,艱難開口:“可當初,因為我穿玉袍時與他相似所以總來偷瞧我的,不也是你嗎?”
這麽些年將自己當成陛下的是她,陛下定親後,連帶著與他也不肯再有半分牽扯的,也是她。
宋清音一怔:“你知道?”
孟懷辭垂眸未答,苦澀與酸楚盈滿整顆心。
等他說話的間隙,宋清音體內藥力再次上湧,燒灼得她渾身燥熱發軟。
她拚盡最後一絲清明攥住孟懷辭的衣袍懇求:“次輔大人可願將我送至禮部尚書府,祁公子先前曾來我宋府提親……”
孟懷辭薄唇微啟:“不願。”
“可……”宋清音眼淚瞬間落下,“可我……熬不住了……”
孟懷辭低眸看著她眼中的慾色,啞聲開口:“那你要如何?”
宋清音睜著一雙漸漸失去焦距的美目,迷茫地與他對視。
太渴了,太熱了。
她渴得櫻唇發幹,唇色卻比從前任何一日都鮮豔,熱得額間沁出汗來,沾濕了鬢邊滑落的幾縷烏發,臉上暈開胭脂色,脖頸往下的玉膚亦染了一層薄粉。
而麵前之人,身上是那樣涼,唯一不好的是穿了衣裳,能予她的涼意便減了許多。
要幫他褪去,褪盡才好。
宋清音摸索著去碰孟懷辭腰間的玉帶,卻不知該怎麽解,頓時著急得哭了出來,好不容易才找到解開的法子,立時將玉帶扯下,拋落在地。
隨後是外袍,裏衣。
圈著孟懷辭的脖頸將他帶下來的那一瞬,她聽見對方在耳邊低聲喚她:“宋清音。”
“你記住,”他說,“是你自己想要我的。”
磁沉的聲音入耳,震得宋清音清醒了半分。
她櫻唇顫了須臾,知曉已無法回頭,便央求道:“可以將燈熄了麽?”
孟懷辭默了一瞬:“不可以。”
宋清音眼角的淚立時又落了下來。
“就這麽不想看見我的臉?”孟懷辭心痛欲死,卻輕輕笑了出來,伸手為宋清音拂去淚珠,“可我想你看清楚我的模樣。”
別再將他當作旁人。
語畢,低垂眼簾,就著燭光仔細看去。
目光定在一處,孟懷辭目光微暗,不動聲色低眸掃了眼自己,神情遲疑。
二者差距甚大,當真可以麽。
“別看了,”宋清音捂住臉哽咽出聲,“快些。”
孟懷辭抿緊薄唇,將目光移到她臉上,一雙眼眸頓如化不開的墨,緩緩欺身而上。
他將宋清音的手從她臉上拿開,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不願錯過期間她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他的呼吸逐漸粗重,意亂情迷中頭一回知曉。
這種事,原是這樣的滋味,足以令他將生平所學的君子之道完全拋諸腦後。
宋清音淚眼朦朧間抬眸看去,見他竟還有一節在外,而自己卻覺已到最深,不由渾身發顫。
眼眸再往上抬,對上孟懷辭那張聖潔的俊顏,宋清音立時伸手擋住臉,卻被他再次製住。
“別擋。”孟懷辭嗓音低沉,“我想看著你。”
宋清音卻實在不敢與他正麵相對,咬唇道:“可否從背後?”
“為何?”孟懷辭心裏發疼。
宋清音閉眼扯謊:“這樣可再進些,你會好受點。”
孟懷辭聽罷靜了幾息,依言將她翻過來。
宋清音才將鬆口氣,卻見對麵那扇牆上竟擺了一麵銅鏡,清清楚楚映出她與孟懷辭此刻的模樣,比之方才更令人不敢直視。她嚇得立時回頭欲讓孟懷辭再將自己翻回去,對方卻已從後盡根。
宋清音險些跪不住,再難自抑,嚶嚀聲一陣高過一陣。
情最濃時,她忽地聽見身後之人開口問自己:“宋清音,我是誰?”
宋清音咬唇不語。
見她不答,身後之人竟停了下來。
他一停,藥力再度席卷而來,宋清音難受得受不住,終是哽咽著回答:“孟大人。”
身後那人卻仍是不滿意:“名字。”
“孟懷辭!”宋清音掩麵哭道,“你是孟懷辭!”
孟懷辭眼眶驀地一紅,酸楚與甜意同時在心中蔓延開來。
與宋清音相識十餘載,他今日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孟懷辭扶著宋清音的腰,力道愈來愈重地欺她,一遍遍重複方才的問話。
宋清音隻能帶著哭腔一聲聲地答他:“孟懷辭,你是孟懷辭。”
直至天大亮,她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孟懷辭將宋清音抱去清洗,爾後小心翼翼地為她敷藥,再換上幹淨的衣裳。
府醫被他再度命人叫來為宋清音把脈,開了新的方子。
被灌藥時,宋清音醒了過來,睜眼看見孟懷辭,立時便低眸與他錯開視線:“我自己來便好。”
她話中的疏離太明顯,孟懷辭薄唇一白,卻仍是依言將碗遞了過去。
他望著喝藥的宋清音,驀地開口:“我已命人去備聘禮了。”
宋清音動作一頓:“昨夜是我拖累了大人,大人若是……”
“我願意。”孟懷辭垂眸為她拂去嘴角的藥漬,“我想要。”
宋清音默了許久,低低“嗯”了聲。
見她答應,孟懷辭心中漾開層層漣漪,卻又生出幾分苦澀來。
兩人一時無言。
片刻後屋中的靜默被進來稟報的下人打破:“大人,小姐在外頭候著,說要來瞧瞧您。”
孟懷辭看了眼臉色驟然變白的宋清音,淡聲道:“說我有些疲累,請她先回去。”
宋清音聽見外頭腳步聲漸漸遠去,臉上漸漸恢複血色,將碗裏剩下的藥三口並作一口喝盡:“大人可否先送我回府?”
孟懷辭喂她吃了顆蜜餞:“嗯。”
宋清音心下一鬆,頷首道:“多謝大人。”
聽她一聲聲喚自己“大人”,孟懷辭薄唇動了動,可終是什麽都沒說,隻用巾帕擦淨手,低頭捧起宋清音一隻足,欲為她穿鞋襪。
宋清音立時將腳縮了回來,羞窘道:“不敢勞煩大人,我自己來便好。”
孟懷辭靜了半晌,默默將手收回。
宋清音迅速穿好鞋襪下地,接過孟懷辭遞來的披風裹在身上:“煩請大人派幾個人悄悄送我出府。”
孟懷辭伸手欲為宋清音整理好披風,卻又被她下意識避過,心髒頓如被撕開一道口子。他克製地再度收回手,低聲道:“我送你。”
宋清音也察覺氣氛不對,捏緊衣袖:“誠如大人所見,我隻能盡力做好次輔夫人,卻或許很難做好大人的妻子,您當真要娶我嗎?”
孟懷辭點頭:“要。”
宋清音沉默須臾:“大人日後若悔了,可隨時與清音說,屆時和離便好。”
孟懷辭聽不得這句話,立時紅著眼眶別開臉:“走罷,我帶你出去。”
宋清音強忍著酸痛跟在孟懷辭身後,走了沒兩步就見他停下來回頭看向自己。
她一怔:“怎麽了?”
孟懷辭沉默未答,忽而伸臂將她橫抱在懷,大步往外走。
宋清音急聲道:“大人,快將我放下!”
孟懷辭低頭看她一眼:“再叫大聲些,我妹妹便聽見了。”
懷中人聞言立時噤聲。
孟懷辭見她竟當真不敢再發出聲音,知曉她是怕昨夜之事傳到寧雲簡耳中,一時間心中苦澀難言。
他閉了閉眼,一遍遍告訴自己,那麽多年都已等了,再等久一些——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