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京城勳貴世家都喜歡在宅子裏鑿湖, 夏天畫舫遊湖,冬天冰上嬉戲,花樣挺多, 湖水連通整座府邸。
湖麵越大,越氣派, 也就說明主人越顯赫。如蕭家、張家這樣的幾百年望族, 府宅中的湖足有兩傾大小,比得上好幾座三進院子了。
顧家的湖雖沒那麽大,即也不小,形狀像一個大蚌,大蚌展開的地方冰麵薄,收小的地方冰麵厚,湖麵被一座蜿蜒的曲廊橋分開, 橋欄邊上種植著冬天觀賞的一些綠植,像是給潔白蚌殼添上一抹綠意,也是因為這道綠意點綴,冰麵才沒那麽蒼白, 變得生動起來。
造型別致的湖總是討人喜歡。
如今厚冰麵上有不少人在冰嬉,有貴公子,也有貴女, 當然,公子們矜持地遠離貴女們, 在另一邊玩耍。
秣陽郡主好動,此刻正領著謹玉公主玩冰,時不時傳來驚呼, 引得公子們頻頻側頭望去。
衛嫻從廊橋上一路前行,不時喝彩一聲, 鼓一鼓掌,誇讚某家公子滑得好,蕭元河拎著兩副木冰鞋跟在她身後,聽到必然反駁,對著那些人挑刺。
跟在他們後麵的趙笙笛夫婦總會相視一笑,遲蘭嫣第一次見好友如此活潑好動,以前別說讓她冰嬉,就算是遠遠看一眼就不肯挪窩。
她悄悄跟趙笙笛抱怨:“阿嫻自從嫁入王府,變了好多,還越發忙碌起來,就連我那次約她,她也是早早回府。”
“嫣兒是在怪我不讓你出門?”趙笙笛拉著她走開,“那我現在先帶你去認識幾位夫人。”
“還是不了吧?”遲蘭嫣瞪了瞪他,“我說的是阿嫻,你怎麽總往我身上繞?”
“我是在吃醋,你都沒發現。我剛才看王爺幾次不高興瞧你,隻怕我們再跟過去,他要不高興了,現在他肯定把你給記在小本本上了,連帶我也會被他冷臉。”
“這可怪不得我,你老讓阿嫻畫那些凶神惡煞的江洋大盜,王爺不給你冷臉才怪呢,對了,你們刑部是不是沒銀子,居然沒給她俸祿!”
夫妻倆人沿著橋廊走了,並沒有跟進冰場。
“怎麽沒有俸祿?”趙笙笛叫屈,“每月初就送過去了,隻是她嫁入王府事忙,忘了這事。”
兩人親親密密抖著嘴,往另一邊去。
衛嫻回頭發現人不見了,不由得有些怯場。她本來還想著讓遲蘭嫣教她的。
“抬腳,我替你換鞋。”蕭元河蹲在她麵前。
不少人都發現了他們,當看到往日裏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蕭元河蹲在衛嫻麵前,頓時目瞪口呆。
公子們還好說,貴女們就熱鬧了,有些直接失態摔在冰麵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秣陽郡主精於冰嬉,這會兒也打了個趔趄,朝他們這邊飛快滑來,火紅的長袍衣擺翻飛,像一隻紅色的蝴蝶,豔麗且熱烈。
“元河哥哥,你怎麽能在她麵前蹲下來?”
小姑娘氣鼓鼓的,小臉不知道是氣紅的還是冰紅的,兜帽的雪白狐毛圍著精致的小臉蛋,十分跋扈地踢開其中一隻木鞋子。
“撿回來。”
蕭元河臉色陰得可怕,靠得近的人開始瑟瑟發抖,被他揍過的人更是不自覺遠離,就怕被他的氣勢掃中,那豈不是冤枉死?
秣陽郡主向來在人前從來不低頭,見他這麽不給麵子,直接呼喝,含著淚撿回那隻鞋子,還擔心他會讓自己給衛六穿鞋,要是那樣的話她還不如死掉算了。
衛嫻有心看他要怎麽做,不聲不響望著他們。
場麵寂靜,秣陽郡主更是開始慌張,不過,蕭元河倒沒讓她替衛嫻換上,而是彎下腰,親自替衛嫻換上,換好之後,還溫柔地問:“合腳吧?有難受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我拿回去再修修,昨晚做得倉促。”
所有人:?
連鞋子都親自做?
其他貴女對衛嫻是又羨慕又嫉妒,有眼氣得眼睛都紅了。覺得衛嫻一個草包美人,她何得何能得到混世魔王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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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就有秣陽郡主,她覺得這兩人就是在演戲。
結果,蕭元河轉向她,冷聲:“快道歉。”
“你!”秣陽郡主氣得大哭。
衛嫻看著在場人多,不想鬧大,扯了扯蕭元河的衣角,“算了,我又沒事。”
“她輕視你,本就應該道歉。”蕭元河堅持,眼神很凶。
秣陽郡主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知道他這是生氣了,也不敢再惹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朝衛嫻低頭,“王妃,我錯了。”
衛嫻倒不會跟小姑娘過不去,伸手扶她起身,“知錯就改,挺好的。”
秣陽郡主:“……”
她倒寧願衛嫻跟她大吵大鬧,這樣所有人都不喜歡她。
蕭元河見衛嬤不像不高興的樣子,這才放心,帶著她慢慢適應,與她麵對麵,扶著她的雙腕緩慢前行。
衛嫻第一次踩到冰上,控製不好,總感覺地麵很滑溜,一不小心就要摔倒,走得戰戰兢兢,全身重量都往蕭元河雙手上壓,不過他很輕鬆地扶著她來回走了兩圈,有了秣陽郡主的前車之鑒,大家離他們遠遠的,所以站在高處的人能看到這樣的一幅景像,福王夫妻占了場地一大半,所有人擠在另一小半上縮手縮腳地玩著。
衛銘與蘇玉從高處觀景台往下望時,笑著指向遠處:“看見了吧,阿嫻現在都敢在冰上走了,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她死活不敢上去,抱著門框大哭。這姑娘以前就特別懶,人還聰明,總能找到偷懶的理由。”
蘇玉輕笑:“是變化挺大的。”
他們認識的時候,衛嫻才十歲,比別的小姑娘安靜,從不跟他們這幫男孩玩。他大她幾歲,想必王爺也查到了當年的玩笑話,蘇家和衛家有意聯姻,不過,現在蘇家門第可配不上國公府,蘇家怎麽好意思提這事。
“可惜你耽誤了三年,若不是那年你不來,哪裏輪得到楊荀。”衛銘感歎。也是造化弄人,偏偏那年的年初蘇家老太爺去世,蘇玉沒能赴京趕考。
楊荀跟蘇玉比起來,那真的比不上。
蘇玉瞥了他一眼:“你心思還挺多,怎麽當初不跟你爹說說?”
“說什麽說?六妹妹才是我爹的**,你來了也是把七妹妹嫁給你。”
“總歸還是你妹夫不是?”蘇玉識破他的心思。
衛銘捶了捶他的肩膀,“這陣子你住哪裏?有閑找你喝酒去。”
“這是應當的,戶部郎中大人。”蘇玉笑了笑,望向拾階而上的趙笙笛,“趙大人來了。”
他們這一批人裏,趙笙笛是最早科考的人,足足比他們早了六年,不過,並沒考上狀元。不過也因為那年出的大事太多,能全須全尾活著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
“蘇玉兄,剛才怎麽還跟我客氣起來了?”趙竹笛指他在湖邊救了遲蘭嫣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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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蘭嫣這時候才知道他們是舊識,頓時也沒那麽拘束,屈膝行了一禮,帶著婢女離開,讓他們聊些政事。
“擔心趙大人貴人多忘事。”蘇玉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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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忘了你?走吧,喝酒去。”
“放著尊夫人獨自一人不怕再遇到什麽事?”
“這得看顧珩在做什麽了,在他的府裏出這種事,他還不趕緊拿好酒過來請罪。”衛銘引著兩人走向高處的廊亭。
迎麵正好遇到顧珩領著淳安長公主及幾位夫人觀山雪。
顧國公府裏有一座不高的山嶺,從高處望去,青鬆蒼翠間頂著雪白,還以盛開的梅花點綴,踏雪尋梅最是風雅。
“娘。”衛銘看到顧氏,趕緊上前,替她引見蘇玉。
多年不見,顧氏還不太認得出來蘇玉,互相見禮之後才想起來。
她悄悄將兒子拉到一邊,低聲吩咐:“絕不能讓王爺知道我們當年有意撮合阿嫻和他。”
說著瞄了蘇玉一眼。
實在是當年老衛國公與蘇家老太爺是舊相識,不忍蘇家就此敗落,想著結一門親,彼此好照應,隻可惜當年兩位老人同年去世,這事就耽擱了,後來蘇家也沒再提,衛家總不好自己主動提,也就不了了之。
總之就是沒緣份。
為免多生誤會,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我知道,娘。”衛銘也知道蕭元河的醋勁是大了點,想到妹妹的生辰宴上,福王寸步不離妹妹,隻要有人望著妹妹,他必然瞪得對方不敢再看。
顧氏對小兒子表示滿意,點了點頭,“去吧,小心些,別傷著自己。”
她的兒子都是書生,這些玩樂的東西都不太會,還偏偏愛湊熱鬧,每到冬日她就得提心吊膽。
“姑姑,你放心吧,阿銘他已經不是小時候會摔倒的那種樣子了。”
顧珩見她憂心重重,忍不住告狀:“往日在國子監,他都跟我們玩。”
他話音剛落,兩道目光都往他身上掃來,淳安長公主以扇掩麵,輕笑道:“尋梅爬山倒是疲累,不如找個地方看小夥們嬉戲。”
“殿下說的是。”顧夫人附和著,她現在還不太明白今日淳安長公主怎麽也來,還擔心送的帖子白送了,往日裏誰見過她赴宴。
不過見她多瞧了幾眼蘇玉,心裏又忐忑起來,難道,這位公主同時還相中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