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皇子為了那個位置還有衛國公手裏的實權對衛嫻勢在必得,衛國公覺得要保住自己的女兒,當然得盡快安排兩人見麵,並早些定下親事。

他點了點頭:“你們見麵前,我要傳出一些小道消息,讓四殿下有所顧忌。”

“什麽消息?”衛嫻好奇。

她平日裏也給爹出過主意,爹有時候也把朝堂上的事情講給她聽,在國公府,她比兄長們還了解朝局,深知權力鬥爭的可怕,那和內宅爭寵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就掉腦袋。

“就說,我已經把你許給福王了。”

“爹,這不是沒確定嗎?”衛嫻瞪大眼睛,她還沒蕭元河見麵呢!

“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你爹我就承認是自己癡心妄,攀附權貴。”衛國公挺直腰板。

他四十上下年紀,微胖,圓臉,留著短須,平日裏和藹可親,這時卻有幾分嚴肅從容。

衛嫻知道自己父親不是這樣的人,因為她,他遭到同僚奚落,世家嘲諷他失了男子氣節,可他依舊對她視若珍寶,縱容她所有的任性,她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擋去四皇子的覬覦,又能讓祖母不拿她的事數落父親母親。

蕭元河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爹,你也是權貴。”衛嫻攥住他的衣袖。

她爹是國公,怎麽就不是權貴了?

“那你等我消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就安排你們見麵。”

衛國公從軟墊上爬起來,拍了拍弄出褟子的外袍。

衛嫻也站起來,每次罰跪都是爹提前帶她走,事後祖母氣怒,又罰她抄《女戒》。

她和祖母八字不合,她也少往祖母跟前湊,除了每日請安,那也請完就走。

站在佛堂外監督她罰跪的嬤嬤見她走了,想上來攔,衛國公淡淡掃了一眼,嬤嬤不敢動。

衛國公一直將她送到她的小院外。

她的小院裏亮著燈,窗戶紗紙上映著一個身影,母親定是擔心她的,連夜為她抄《女戒》。

父母對她都很好,她其實不太想嫁出去,女子為什麽一定要嫁人呢?

第二日,衛嫻出門時,街上的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同,耳邊也傳來竊竊私語。

“福王殿下要娶親了?”

“聽說了,定下的是衛國公府的六小姐。喏,就是前麵馬車裏那位。”

“兩人般配是般配,但是六姑娘這麽懶……”

“嗐~京中三怪之二結成了夫妻,挺奇怪的。”

……

街邊議論的都是平民百姓,倒不會像世家高門那樣說話難聽,僅僅隻是好奇這樁婚事。

盡圓聽了,憤而放下車簾,“姑娘,他們怎麽亂說話!”

怎麽一夜之間大家都在傳姑娘跟王爺的事?這等毀人清譽的事兒虧他們說得出口。

衛嫻唇角微翹。爹爹當真是動作迅速。

*

大清早的,天剛微亮,蕭元河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從**扶起來,梳洗打扮,打扮完他還閉著眼睛。

嬤嬤們抿唇暗笑,王爺這雷打不動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

府外已經備好了馬車,直接把人扶上車,等他醒來的時候,馬車搖搖晃晃行在路上。

他瞥了一眼跪坐一邊的夏福。

“主子,長公主讓您去福滿樓用早膳。”夏福縮著脖子,掃一眼他腳上縛著的繩子。

擔心他溜走,外麵還跟著長公主親衛。

“吃就吃,綁起來幹嘛,解了。”蕭元河俊眉緊皺。

他也明白,這怕是鴻門宴,母親生氣了,昨日他的謊言被拆穿,他還以為忽悠過去了,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夏福不敢違抗長公主的命令,小心翼翼勸道:“主子,等到了地方,用了早膳,您就可以走了。”

長公主殿下昨夜出過府,也不知道去見誰,回來之後就把主子的門從外麵給鎖了,天還沒亮就派了嬤嬤來,主子的侍衛一個沒讓接近,全打發出城去了。

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他也不敢問,也不敢離開主子。

見夏福也說不出什麽來,蕭元河自己彎腰去解腳上的繩子,不過繩結綁得緊,他解完的時候,馬車也行到福滿樓了。

隨行的十幾騎黑衣死士齊刷刷勒馬停步,街邊的行人嚇了一跳,紛紛避到道旁看熱鬧,當看到是福王的馬車時,認出這些是長公主的侍衛。

京城裏的百姓其實不怎麽怕福王,因為他向來不為難普通老百姓,他隻為難權貴世家子。

有膽子大的還湊過去瞧,看見王爺一身緋袍,頭戴玉冠,臉上敷粉,俊的咧,像神仙似的!

蕭元河被人圍著看,鼻尖還聞到脂粉香,就知道那些嬤嬤又把他往奇怪的方向打扮,瞥向夏福。

夏福跟在他身邊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他要幹嘛,趕緊捧上帕子,他接過去,怒擦了一遍臉,他皮膚白,一通擦之後留下些紅痕,不過他看不見,夏福也不敢說,他就帶著這些紅痕進了福滿樓。

福滿樓是京城裏最大的酒樓,不過隻賣午食和晚食,早膳隻接待特別的人,這會兒大堂裏沒人,夥計殷勤迎上來,引他到樓上雅間。

雅間裏,衛國公笑眯眯道:“爹都給你安排好了,他來了。”

雅間的窗子對著一樓大堂,看到緋紅衣袍的蕭元河。

“爹,你又告病不上朝?”衛嫻不讚成地皺眉。

“你這邊事急。”衛國公笑著飲了一杯茶,擺明就是要在這裏看著。

“爹爹,你等會先去隔壁,我談完就去找你。”

“行,爹爹先替你們引薦。”

有父兄在場就不算私見外男。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衛國公趕緊坐直,示意衛嫻也坐直。

衛嫻本來是懶洋洋歪在憑幾上的。

她掃了一眼門邊,在最後一刻端坐好。她今天特別打扮了一番,嫩黃石榴裙上披帛繞肩,將自己最美的姿態擺出,偷偷觀察蕭元河。

隻見他邁步進來,看到他們愣了一瞬,很快回神,並沒有多看她一眼,她稍微放心些,至少不是那種看到美色就亂了心智的人。

“見過殿下。”衛國公起身行禮。

衛嫻也起身,行了個福禮,“見過福王殿下。”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蕭元河沒睡好,有點起床氣,頂著微帶紅痕的臉,對他們態度冷淡,慢悠悠坐到主位,背往後靠。

他沒叫坐下,父女兩人隻好站在那裏。

站了好一會兒,衛嫻心裏暗暗腹誹,這家夥現在完全看不出來當年摔在牡丹花裏渾身泥是如何狼狽。

他臉上的紅痕是怎麽回事?

“坐吧。”

沉默了有一盞茶的功夫,蕭元河終於開了金口,“你們找本王有什麽事啊?”

他坐在矮墊上,大長腿伸著,手裏把玩著一根麻繩,修長白皙的手指纏著麻繩一端,另一端垂在緋袍上,有一種讓人牙癢的囂張。

衛嫻心想,這家夥人模人樣的時候就特別愛裝。不過不要緊,她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

衛國公鬆了口氣,看了自家女兒一眼,躬身回道:“回殿下,臣聽聞殿下接了一件差事,此刻城外正是春種之時,小女在城外有座莊子,願為殿下獻些綿薄之力。”

蕭元河擺了擺手,他可不信母親這麽折騰他隻是為了聽他們說這些。

“你們有話直說,本王在舅舅麵前替你求求情就是了。”

他手上的繩子被他當鞭子使,一端已經被默默坐在他身邊的夏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衛嫻看了看衛國公:“爹,我想跟福王殿下單獨談談。”

衛國公有些不放心,蕭元河看了衛嫻一眼,這才認出來她是誰。

“衛六姑娘想說什麽?”他笑得燦爛,眼睛帶著威脅。要是敢提他在牡丹花裏摔倒的事,他立刻就走。

見衛國公還站著,他抬起下巴,“怎麽,衛國公怕本王對衛六姑娘不利?”

他是正人君子,不是老四那種嗜美如命的浪**子。

衛國公隻好行禮告退。

他看了衛嫻一眼,又看了看邊上的矮墊。

夏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努力縮肩膀,減少存在感。

“王爺昨日沒在牡丹宴上,沒喝到府裏的牡丹茶。”衛嫻乖巧替他倒了一盞茶。

茶湯色澤金黃,香氣濃鬱,正好解乏。不過,蕭元河向來不愛喝茶,坐著不動,夏福小聲道:“六姑娘,王爺早起之時不喝茶。”

蕭元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話直說,本王還要進宮。”

他甩開手裏的繩子,拿筷子夾了塊紅豆糕咬了一口,吃相斯文。

衛嫻看了一眼夏福,有人在場,她也不好提合作的事情,剛才觀察一會兒,她發現蕭元河還算是個正人君子,視線沒往她身上亂瞄,她這麽打扮,其實也有試探之意,要是他亂瞄了,她肯定就是另一套說辭了。

蕭元河動了動手指,夏福帶著繩子躬身出了雅間,還體貼地掩上門。

“王爺,”她也不浪費時間,“聽聞十一皇子下月大婚?”

大周世家子弟通常加冠之前大婚,十一皇子已經十八歲了,選定的皇子妃早夭,才一直沒大婚,現在的皇子妃是年前定下的。

聽到這話,蕭元河皺眉。他的玩伴漸漸變少,他們成親之後就不出來了,而現在,他也被母親催著成親,就連舅舅與外祖都過問,舅舅還有意給他指婚。

他正為這事煩惱。

娶了世家貴女就再也不能放肆出門跑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