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氣好, 月兒也圓,宮女們魚貫而行,手上端著美酒佳肴, 果盤點心,今夜鹹寧宮最熱鬧。
鹹寧宮的花園很大, 遍植木槿, 回廊擺著名貴**,花間人影重重,在月輝之下仿佛仙人下凡。
矮案都擺在花間,或是兩人一案,或是獨自一人對月清飲,宮女在花間穿梭,才女們開始鬥詩, 公子們伸長脖子去瞧,誰家姑娘詩作得妙,得了太後的賞。
太後所在的高台,奇花環繞, 花燈錯落有致地懸於燈架上,邊上放著好多應景的小玩意兒。
她樂嗬嗬地望著這麽有活力的年輕人,心裏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賞月宴也是為了給衛嫦做壽, 這時候,衛嫦也是陪在她身邊的, 謝澈也在,夫妻倆在下首擺了張紫檀翹頭案,案上東西比其他桌案上的東西多。
同在高台上的還有謝湛夫婦和蕭元河夫婦。
高台視野開闊, 賞月賞景是一絕,衛嫻是第一次參加太後辦的宮宴, 往日裏的宮宴都被她爹推掉了,並不讓她違心參加這種名為飲宴實則相看夫婿的宴席。@無限好文,盡在
她的衣裳是長公主專門送來的粉色宮裝,發髻是太後宮裏最手巧的嬤嬤梳的,滿頭珠翠,白皙的耳垂墜著圓潤的珍珠耳墜,低頭間耳墜輕輕晃動,美得光彩奪目。
即便不打扮,她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她的美就猶如花中牡丹,無人能爭鋒。
不少公子偷偷瞧他,謝湛愣神之時,四皇子妃用力擱下茶盞,驚得他猛地一振,差點出醜。
“做什麽?”他厭惡地避開身邊人。
四皇子妃冷嘲熱諷:“我是不如人家美,可你也不如人家得寵。”
好色之徒裝什麽風光霽月!
姐妹雙姝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是誰失了態。
四皇子妃最見不得他那種深情怔愣的模樣。
高台上,除了三對年輕夫妻,還有張緋玉和謹玉公主。不過兩人的獨案,遙遙相對,太後的心思昭然若揭,隻不過張緋玉對於這個安排假裝不知,一直低頭飲茶,偶爾會掃過對麵一叢宮燈。
宮燈旁邊有個燈架,上麵懸掛著許多精致的花燈,燈架不遠處,擺著六皇子夫婦的桌案,兩人依偎在一起,謝澈拈起一塊月華糕喂衛嫦,衛嫦紅著臉頰吃了,嬌魘含羞,步搖輕顫,兩人舉止親昵,耳鬢廝磨。
宮裏之人都知道六皇子夫妻恩愛。
張緋玉讓宮女上酒,太後樂嗬嗬道:“許久不見大公子,如今倒是話少了,哀家記得,你以前最喜歡撫琴吟詩,怎麽今夜默默不語?”
張緋玉連忙起身行禮道:“臣遊曆天下,見識大好河山,萬裏如畫,往日裏全是坐井觀天之言,哪敢再胡亂出風頭。”
“坐下,無需如此多禮,給我們說說你都遇著了什麽趣事。”太後微微下壓手掌,望向謹玉公主,“謹玉呀,你總悶在宮裏,現在聽聽大公子的趣聞。”
謹玉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孩子,今年剛及笄,白皙瓜子臉,略瘦,性子安靜,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衛嫻也是第一次見她。
皇帝的孩子多夭折了,公主不多,皇子倒是不少。
謝謹玉見眾人都看她,有些害羞,低下了頭,細聲細氣道:“皇祖母自己想聽,偏拿孫女開玩笑。”@無限好文,盡在
太後最寵愛的是蕭元河,對這位文弱的公主是憐惜,她母妃生她時難產而亡,皇帝孩子又多,自然就顧不上她。若不是有太後照拂,她如今生活不知道怎麽樣呢,也因此她與太後關係極親密,膽子也大不少。
“好好好,是祖母想聽,大公子就挑些有趣的說說。”@無限好文,盡在
張緋玉離京四年,最初兩年其實是不好過的,不過感觸也是最深的,正好中秋節時,到了一處偏遠之地,那裏的中秋不吃月餅,而是吃一種當地產的紅糕,製作紅糕的過程十分有趣,張緋玉口才甚好,說得人猶如身臨其境。
衛嫻也有些意外,原來貴公子也是會挽起衣袖田間捉蝦,看他樂在其中的樣子,倒跟六皇子有幾分相似。
她轉頭看向他們所在的位置,看見姐姐安安靜靜地聽著,眼睛彎彎的,六皇子正在為她剝橘子。
“今日是六皇子妃生辰宴,也是中秋佳節,臣備了一樣禮物。”
講完趣聞,張緋玉從袖中取出一個長形木盒,落落大方地送禮。
太後笑著讓身邊的嬤嬤去接來,等嬤嬤取回,在她麵前打開盒子,裏頭的禮物中規中矩,是一塊桃花紅的珠串。
“此珠非是珍貴之物,勝在稀少,僅在紅江河穀有少量出產,形似桃花紋,是當地貴女喜佩之物。”
其實這禮送皇家不算重禮,隻是因為稀少,難得他還想到備下賀禮,還送得這麽光明正大,太後也不好說什麽,倒是謝謹玉目光落在珠串上,若有所思。
嬤嬤將盒子捧到衛嫦麵前,她看向謝澈。
“戴上吧,很漂亮,多謝張大公子。”
她才伸手讓謝澈替她戴上,她手腕纖細白皙,腕上戴著一隻紅玉鐲子,現在又戴上一條紅珠手串,倒是有幾分靈動。
蕭元河跟衛嫻咬耳朵:“你知道嗎,這個張緋玉最會討女子歡心,就連舅母都對他另眼相看,依我看,最好提醒你姐姐,不要被他的迷魂湯給迷住了。”
在他看來,張緋玉就是個狡猾的狐狸,誰知道他送這個手串有什麽用意,說不定是挑起六哥夫妻矛盾的呢?
兩人親親密密說悄悄話,那邊張緋玉又在送禮了,這次是送給太後的,是一卷手抄的經卷,天下第一高僧親筆所抄,太後樂得合不攏嘴。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蕭元河略有些酸溜溜的。
太後對他的團圓節禮都沒那麽高興呢,又想到衛嫻送給太後的也是手抄經卷,心底莫名湧上一股煩躁。
“你們怎麽都送經卷,我就不愛抄經!”他一邊說,一邊狠狠咬著月餅,臉鼓鼓的。
衛嫻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像跟月餅有仇似的,咬得餅渣子狂掉,拿出帕子替他拂掉碎酥皮,“王爺,端莊,你看看這滿地酥皮,多髒。”
“你嚐嚐,好吃的。”蕭元河將自己手裏的月餅遞過來。
月餅挺大,被咬出了缺口,酥皮掉了一半,衛嫻嫌棄扭頭,蕭元河生氣地收回,啊嗚兩口吃完了,但是噎得難受。
旁邊小宮女憋著笑替他倒茶,他端起來就是狂飲,跟舉止斯文的張大公子沒法比。
謝湛一直看著他們這邊,眼裏滿是對蕭元河舉止的鄙夷,覺得衛嫻的美貌出現了礙眼的瑕疵,又想起自己被蕭元河多次壞事,簡直連喂他一杯毒酒的心都有了。
高台上氣氛不算熱鬧,花間才熱鬧呢,小姑娘小媳婦們都放開了玩,在花間起舞,舞姿翩然,細腰輕扭,仿佛月下嫦娥。
世家公子們開始吟詩作對吸引人注意,如同花孔雀一般招搖。
謝梧陪著沈蔓坐在高台邊,時不時緊張起來,“累不累,要不我們先回去了。”
“幹嘛呀,才剛開始。”沈蔓第一次在宮裏過中秋,正看什麽都有趣,突然拉了拉他的袖角,“你看你看,有人上高台去了。”
謝梧抬頭,發現那是張家二公子張藍和還有張家大小姐張紫嬈。
張紫嬈對於自己上不了高台的事耿耿於懷,滿臉不高興。
與年輕女眷離得更遠的是宋貴妃帶著一幫宮妃,後妃們隻是靜靜賞月,周圍紗簾隔開避嫌。
太後看到兄妹倆上高台敬酒,笑著輕抿一口,“你們都玩去吧,不用陪我這上了年紀的老婆子。”
她看著成雙成對的小夫妻,又看看那些形單影隻的人,給他們製造些見麵相看的機會。
張藍和拉著張緋玉下高台,“大哥,你替我作一首詩嘛,就一首。”
他想拿去討好未婚妻,就因為大哥的婚事遲遲沒定,他的未婚妻都快成老姑娘了。
剛才他遇到了人,被對方甩了臉子,他心裏是一萬個埋怨,非得讓張緋玉給他挽回臉麵。張紫嬈被他拋下,在高台上站了會兒,發現沒自己的位置,氣乎乎下高台去了。
謝湛坐著不動,四皇子妃起身,自己玩兒去了。
蕭元河坐不住,拉著衛嫻去看鹹寧宮最大的木槿花,回來的時候,謝澈和衛嫦都不見了。
“怪你,我就想跟姐姐一塊賞月。”衛嫻不高興地坐下。
蕭元河嗤笑:“你別往那礙眼啦,人家夫妻恩愛,你湊什麽熱鬧。”
說完他又露出蔫壞的笑:“衛六,來,我們也讓他們見識見識。”
“見識什麽?”
“紈絝王爺與王妃才是神仙眷侶。”
說著他端杯伸手摟著衛嫻的肩膀,喂她喝一口。
衛嫻以為是茶,結果酒味嗆得她咳嗽出聲,眼眶都紅了。
蕭元河貼近她發燙的臉頰,低沉的聲音鑽入她的耳廓,“王妃真美。”
他就是想欺負她。
衛嫻眼睫輕顫,耳廓處酥癢起來,暈暈乎乎的。她酒量不行,沾之即醉,其實剛才沒喝多少,這會兒暈倒在蕭元河懷裏,渾身發軟,雙頰緋紅,更是嬌美。
還坐在原位的謝湛不自覺地喉結滾動,捏著酒杯的手指尖泛著青白,對蕭元河的殺氣幾乎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