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八月十二, 秋高氣爽,清晨早市熱鬧,人潮湧動, 街邊滿是花燈攤子。
衛嫻讓蕭敬臣給蕭元河送早膳,自己則與盡圓下車步行回府, 途經一小段坊市, 往前走就是公主府,她想去給長公主請安,結果門房說長公主和武威王出門不在府中。
“一大早的娘和父王會去哪裏?”衛嫻疑惑起來。
公主府門房想了想:“聽說普渡寺求簽靈驗,公主應該是去上香,替福王殿下求平安符。”
人不在府裏,沒法請安,隻好返回福王府。
平日裏坐車出門, 這會發現兩府離得還挺遠,走著有些出汗。盡圓幫她擦汗,憂心起來:“王妃,我回去叫車子來。”
王妃不愛走路, 走上一段就會累得出虛汗。
衛嫻搖搖頭:“就這麽走著吧。”
心裏在想果然出嫁了就不能躲閑,事情一堆。回到府裏,打聽到安置方星離的院子, 帶著盡圓就過去了。
還沒走進梨花院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看到老何正在廊下煎藥, 手執蒲扇在小心翼翼地扇火。
“何伯伯。”
她在院門外打了個招呼。老何驚喜抬頭:“六小姐。”
“方神醫好些了嗎?”她豎耳傾聽,沒聽到方星離的動靜。
“還未醒,這藥是為了治腳傷, 多虧王爺送來上好的藥材。”老何往她身後望了一眼,“王爺呢?”
他一直在這處小院照顧方星離, 還不知道蕭元河坐大牢的事情。
“是王妃來了嗎?”方星離溫潤的聲音從房中傳出,他立刻拋開雜事,跑進屋去。
衛嫻推開院門走進去,院落小巧精致,院牆邊種著幾叢紫竹,竹邊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水清見底,幾條肥大的錦鯉遊來遊去。
她提裙走過石子路,走上石階,盡圓替她掀了門簾,她在門邊飛快望了一眼,發現方星離衣衫整齊,這才邁過門檻走進去。
“見過王妃。”方星離坐在**行了個禮。他恢複得不錯,氣色比前天好很多。都說醫者不自醫,但是他的醫術確是連自己都能醫得好。
“神醫感覺怎麽樣?住得可習慣。”
盡圓手腳麻利地搬了張圓凳到床邊,衛嫻在凳上落座。
“手上的輕傷已經好了,就是腳傷需要些時日,多謝王妃關心。”
今天他沒有易容,露出的是真麵目,臉色冷白,漆黑柔順的長發披在肩頭,出色的樣貌和清塵的氣質著實讓衛嫻驚豔一把。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案子,王爺正在查案,很快就能查清楚,還你公道。”她輕聲安慰著,從袖中取出那張泛黃的藥方,“王爺讓我給你帶這張藥方,神醫看看是不是能用得上。”
方星離傾身伸手小心接過,細看一眼,“這是我爺爺的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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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神醫一家都是大夫。”衛嫻笑了起來,“何伯伯以前孤身一人,現在找到了你,也算是與家人團聚了,你們都放心在府裏住著。”
“這些年舅舅得王妃收留,星離感激不盡。”方星離溫和地望了她一眼。
“快點好起來吧。”衛嫻很高興,“神醫還治好了我爹的胃疾,我們算是有緣,不用這麽客氣。”
畢竟男女有別,不宜久待,閑聊幾句,衛嫻就離開了。
她離開後,老何緊張地看著方星離,“星離,你可不能讓人知道你是方太醫的孫子。”
那場滅門案的幕後主使可是有漏網之魚的,對方權勢極大,又與六小姐有淵源。
“舅舅,我知道。是我們家連累了瑤鏡山莊。”方星離臉上一暗。
老何扶他躺下:“現在還提這些做什麽。沒了山莊正好替你娘報仇。”
“舅舅,你還是回河西去,京城太危險了。”
“我要是走了,你娘得跳出了把我罵死,我能丟下你不管?”
方星離輕聲歎息。
*
衛嫻回了正院,沒急著看賬冊,躺在正殿廊下的躺椅裏,偏殿還在挖池子,不時傳來細微的叮叮聲,她就伴著這些叮叮聲入眠。
盡圓見她睡著了,輕手輕腳給她披上一張海棠色的薄毛毯。
蕭以鏡在門外探頭探腦沒敢進來,被蕭以鑒拍了一把後腦勺。
“幹什麽?”
“偷看王妃,小心王爺挖你眼珠。”
“王妃這麽好看,我是正大光明的看,哪有偷看。”蕭以鏡不服氣。
衛嫻淺眠,很快就聽到他們的聲音,於是睜眼,入眼的是藍天白雲還有一枝嬌豔盛開的合歡花,淺粉的花朵印在湛藍的天幕上,比她院裏的海棠更加熱烈。
正殿邊上有一株非常高大的合歡樹,樹冠的陰影遮擋,廊下陰涼得很。
“你們進來回話。”她的聲音不大,卻令雙生子身體一僵。
完蛋了,吵醒王妃了!
“王妃。”蕭以鏡愁眉苦臉,蕭以鑒幸災樂禍。
衛嫻坐直身體,眼神淡淡掃過兩人,“周家有什麽動靜?”
“昨夜鎮國公府家宴,周老夫人沒能進張家,今日一大早就去了趙國公府,不過很快就出來了。”蕭以鏡快速回答。
蕭以鑒接上:“招遠侯夫人回了娘家宣侯府,在裏邊待了半天,之後,宣侯夫人往宮裏遞了牌子。宣侯夫人進宮,招遠侯夫人去了刑部大牢,但是被獄卒攔下,沒能進去,在刑部大鬧一場,說您能進,憑什麽她不能,說了些難聽話。當時陪她的是宋家兩位公子。”
“嗯,繼續盯著,這次盯緊宋世子。”衛嫻點頭,“保寧回來了嗎?”@無限好文,盡在
“沒有,也沒傳消息來,王妃要不要我們也去幫忙?”蕭以鏡唯恐天下不大亂,鼓動著,被蕭以鑒拍了後腦勺。
他委屈地抱著腦袋。蕭以鑒躬身麵無表情道:“王妃,弟弟辦事不牢靠,不要給他派太複雜的活,他不夠聰明。”
當著人的麵說人笨,衛嫻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捏著帕子掩上嘴巴,“你們下去吧,必要時支援保寧。”
兩人行禮告退,她突然開口:“以鏡。”
剛才說弟弟辦事不牢靠的人飛快回頭。
“哎呀,看看你,露陷了!”原來剛才的蕭以鑒才是蕭以鏡。
他們就是想捉弄王妃,玩猜猜猜的遊戲。現在,除了王爺,王妃也有辦法分出他們倆了,不好玩!
兩人一溜煙跑了。
衛嫻哈哈大笑起來,嫁進福王府的生活跟她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
不能躲懶的煩悶被這兄弟倆的攪和弄沒了。
“王妃,趙夫人送帖子來,邀請王妃今晚賞月。”煙霞手捧著一張精美的花箋帖子進了正院。
“蘭嫣?”怎麽突然邀她賞月?
帶著淡淡蘭香的花箋帖上印著一朵白蘭。上麵寫著邀請她在東棣巷趙府賞月。這是趙笙笛的新宅子,他回京之後買的三進院子,不是趙國公府。
此時的刑部,趙侍郎正在審案,大理寺卿親自前來,督察院來的是右督禦使。
“趙大人,案件尚未理清,嫌犯怎麽能坐下?”
右督禦使是個耿直清官,最信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一套,對蕭元河不假辭色,一板一眼,連趙笙笛都沒給好臉色。
大理寺卿倒是個和氣,撫了撫黑色長須,“鍾大人,我們來隻管聽聽趙大人如何審案,可不是來指摘他的。”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堂前。
堂下,蕭元河坐在冷硬的圈椅上,而周緒則是跪在地上,此時正憤憤不平,怒瞪趙笙笛。
趙笙笛無視他的瞪眼,淡淡道:“鍾大人說的是。”
於是,他示意堂上捕頭把蕭元河的椅子撤了。
蕭元河:“……”
他怎麽不知道趙笙笛這麽怕督察院。
鍾鳴冷哼一聲,捧起卷宗翻看,大理寺卿宋靖掃了一眼堂上,慢悠悠問:“怎麽不見其他嫌犯?”
堂上一靜,就連手執殺威棒的衙役都不敢呼吸出聲。
蕭元河背著雙手站著,聞言嘲笑:“宋大人不知道就兩個嫌犯嗎?”
“那總該有苦主。”
“大人不避嫌的親自前來,不如你就下來當當這苦主?”蕭元河繼續挑釁。
趙笙笛痛苦扶額,大理寺要派誰來呢,寺卿是宋家人,少卿是周家人,派其他人來官職不合適,福王這不是故意為難他嗎?
這案子隻要三法司會審就會變成燙手山芋。
宋靖被他一頓搶白,啞火了。
周緒破口大罵:“蕭元河,你拱什麽火?我妻弟被你傷成那樣,你又來汙蔑我,你是何居心!”
“可不是我故意讓馬踏過他身上,誰讓他醉酒發瘋?”
蕭元河也不甘示弱。
這事證據確鑿,當時在城門邊的百姓都替他作證,周緒頓時啞口無言。
“我來當這苦主!”宣侯夫人鏗鏘有力的聲音從刑部的大門傳來。
“四皇子駕到!”
宋家請動了謝湛,這時候宋嫣扶著自己的母親一起進來,看到蕭元河恨不得咬他兩口,目露怒火,然後才望向自己的夫婿,同時給趙笙笛施壓。
“趙大人好大的威風,案沒審完,就如此假公濟私,隻怕刑部會屈打成招。”
字字有力,在場之人都為之側目。
“四殿下,我冤枉啊!”周緒緊跟著喊冤,膝行幾步,爬到謝湛身邊。@無限好文,盡在
蕭元河轉身看了謝湛一眼,挑眉一笑,“四哥,你也來看熱鬧?”
“皇祖母憂心你,父皇派我前來看看。”謝湛溫和解釋,風度翩翩。
此時,刑部大門再次傳來報唱聲。
“六皇子駕到!”
謝澈也出現在刑部大門邊。本來隻是臨時審審,結果皇子來了兩位,趙笙笛在心裏把蕭元河狠狠數落一頓,早知道借個人這麽麻煩,他還不如不借。
但是現在就是後悔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