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正午的秋陽灑在銀杏葉間, 遠處楓葉紅如火。
蕭元河被衛國公罰去議事廳後掃銀杏葉,由衛嫻監督。
這會兒,蕭元河換上了衛府小廝的衣裳, 正在勤勤懇懇掃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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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與武威王還在廳中下棋,剛落下一子, 他麵帶笑容:“元河這孩子跳脫了些, 不過阿嫻性子沉悶,兩人一起倒是相處得好。”
武威王目光透過支起的窗戶望過去,遠處樹下,衛嫻躺在搖椅上,由丫鬟們撐傘打扇,認真指揮。
“那邊掃掃,對, 往左邊。”
姑娘的聲音軟糯,像盛夏裏泡好的冰甜飲子,又甜又清涼,讓人心裏舒坦, 也怪不得蕭元河這小子厚著臉皮纏著,他聽公主說,這小子早就對阿嫻情有獨衷, 還非她不娶。
想到這,武威王笑了笑:“孩子大了, 管不住,我們還是想想怎麽讓孩子們平安喜樂。”
“唉,元河這孩子的處境你也知道, 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你有什麽對不住的,他好歹還混了個王爵。”武威王不以為意地罷罷手。
衛國公麵有愧色, 當初為了分化世家,他能想的也就是多封爵位,由世家內部分離,蕭元河就是分化蕭氏最重要的一步。如今效果如何不知道,但是蕭元河麵對的壓力不比他們少。
得虧這孩子心思通透看得開。
“剛才你好像有話要說。”武威王收回目光,專注在眼前的棋盤上。
“是有件事要說,如果張黽去了戶部,誰接替他的缺?”
衛國公替兩人倒滿酒杯。@無限好文,盡在
碧玉的杯盞扁平,女兒紅的酒香溢滿整個議事廳。
“禮部侍郎這個位置,無甚油水,吏部也不是太看重,隻一點,曆來科考都由禮部派人監考,這個位置就有用途了,所以當初張太師才讓張黽在這個位置上一待就是八年,我懷疑他們之間早有盟約。”武威王也不是對朝中一無所知,他始終覺得張黽是張家人。
“但是這幾年的科考之風清正,並無過失。”衛國公知道他心有疑慮,一時不會這麽快轉變,“還有一事,我想在禮部安排幾個翰林。”
“禮部?”武威王身為武將,最煩就是禮部那些官員,時不時他就被人上書彈劾,除了言官,就禮部那些老迂腐對他最有怨言。
讓翰林去禮部雖說是常見,但是與其讓人早早過去受毒塗,還不如分去別部,就算是工部也好啊,做點實實在在的事,哪怕是下派呢。
他實在不明白明詩的想法了。
衛國公看他愁眉苦臉,微微前傾身體,壓低聲音,“張家想送女入宮。”
“嗯?”武威王倒是沒想到有這事,“可翰林剛進禮部,也沒多大用處啊?”
在朝中勾心鬥角,他不如衛國公和皇帝,他的謀略更適合戰場。
“慕容大人這幾年越發小心謹慎,輕易不開口,他當年就是張太師的學生,但是最近,他們往來漸漸少了,張太師頻頻插手禮部,他勢單力孤,我想給他送幾個幫手。”
“這些事你與陛下商量著辦就是了,我隻管打仗。”武威王幹脆不摻和。
午後的陽光灑在樹葉間,楓葉更是紅如火,蕭元河掃著掃著就變成賞楓,背著雙手搖頭晃腦,時不時冒一句對仗不工整的詩句。
“你偷懶了!”衛嫻終於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你快過來。”
蕭元河被她拽著走了幾步,手裏被塞掃把,“掃。”
衛嫻認認真真的監督著。
“讓我歇歇。”蕭元河開始耍無賴,彎腰與她平視,雙眸燦然,“衛六,你家這銀杏林以前不會是你打掃的吧?”
“你說什麽?”
衛嫻避開他的眼睛。還想用美男計,不湊效了!
“那邊是什麽?”蕭元河也不逗她了,直起身子,伸手指向遠處一排屋舍。
“那是我家的家學,你再不打掃,等會兒散學,我的哥哥弟弟妹妹們都會看到你穿這身衣服。”衛嫻湊上去,不懷好意的笑起來,“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你就名揚天下了。”
衛家的才子不少,詩詞歌賦傳聞天下呢。
“你的名聲可不好聽,再不好好表現,你就等著被他們寫進文章裏,遺臭萬年。”
“哎呀,真可怕!”
蕭元河沒什麽誠意地笑了笑,伸手攬住她的腰,“王妃,要是本王名聞天下,傳於後世,王妃怕也是同樣下場,我們同病相憐,你說是不是?”
“你!”衛嫻惱羞成怒地掙脫,“蕭元河,你美男計用上癮了?”
“是呀是呀,我覺得特別好用。”蕭元河一本正經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急得耳垂都紅了。
真可愛!
“不逗你了,等會陪我去一個地方。”
“憑什麽你認為你這麽得罪我,我還替你做事。”
“你肯定願意啊,我帶你去看方神醫。”
衛嫻:“……”
這家夥是怎麽做到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的?
蕭元河從袖中取出一卷紙張:“看,借口都想好了,我送你鋪子,你去巡視。”
紙張展開,是一家米鋪子,就在全興樓不遠,地處鬧市,黃金地段。
“不是武威王府的米鋪子嗎?”衛嫻疑惑。這兩天事忙,她還沒來得及熟悉福王府的產業,但是這家米鋪子她有印像,這是蕭詩繪經常去支現銀的鋪子。
她還以為這是蕭詩繪的鋪子,福王府的賬冊上沒有這間鋪子
“你想得沒錯,不過,現在,這鋪子是你的。”
聽他這麽說,衛嫻:“……”
拿別人的鋪子給她送禮。
“這是老王妃的賠禮。”原本是在蕭詩繪的名下,生意最好,日入鬥金,今天早上,他派人去老王妃那裏要的地契。
蕭詩繪都氣哭了呢。
“另外幾張是老王妃名下的鋪子。”蕭元河將地契一股腦塞進她手裏,“隻是,你想好怎麽應付那些管事了嗎?”
雖然地契在手,那些夥計的契書還在老王妃手裏。
衛嫻展開紙張,共有四張,黛眉輕蹙,“怎麽都是米鋪?”
武威王府特別喜歡賣米?
“需要本王幫忙嗎?”蕭元河笑得意味深長。
這些米鋪是他故意要來的,這些可是老王妃的**,他費了很大功夫才拿到手的。
“當真是給我的?”衛嫻杏眼睜大,滿眼不可置信。
“給你的賠禮就是你的,我好歹是蕭家子孫,他們能沒點表示?”蕭元河昂頭挺胸。
這件事,凡是他的親戚,他都搜刮了一遍,衛六隻需要收禮就好。
“午膳後我們就出門。”蕭元河興致勃勃,“他們就賭你不會理家,到時候還會還回去,你得顯顯本事讓他們知道,你持家有道。”
衛嫻:我謝謝你啊。
就會給她找麻煩!
“我說過我要去了嗎?”衛嫻坐到搖椅上,靠在椅背,仰著驕傲的下巴看他。
管鋪子多累,她才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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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您去,王妃。”蕭元河就知道她在鬧別扭,也不在意,蹲到椅邊輕搖她的胳膊,“今晚我在偏殿睡。”
他突然這麽說,衛嫻猝不及防,臉頰迅速紅起來。
他們確實是不宜共處一室,這條件好誘人。
蕭元河怎麽這麽會拿捏她?全是朝她心窩子裏戳。
衛嫻仔細打量他,褐色短衣穿在身上不同以往富貴打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出塵,眼前這張臉真是禍水。
想到自己捏過扇過這臉,心裏莫名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午膳是宮裏賜下的,山珍海味,時令蔬果,宴席開在牡丹園的水榭,大家分席而坐,邊吃邊賞菊,賓主盡歡。
宋嫣看到對麵言笑晏晏的衛嫻,努力想找出她隱藏的神情,可惜看到眼酸都沒從那張容光煥發的美麗臉蛋上找到半絲的不如意。
衛嫻和蕭元河同一張案席,兩人挨得近,蕭元河還體貼地替她布菜,還趁人不注意喂她吃菜,那恩愛模樣簡直是刺眼。
“宋姐姐,你怎麽了?”衛嬋見到隔壁宋嫣揉眼睛,擔心地問。
“沒事,不小心讓風迷了眼。”宋嫣放下揉眼睛的手。
衛嬋又笑道:“福王與六妹妹真是恩愛,還親自為她剝蟹。”
這時節是吃蟹的季節,偏偏六妹妹懶,又喜歡吃蟹,往日裏都是伯父和哥哥們替她剝,如今倒是不用勞煩他們了。
秋蟹肥美,陛下賜下來的蟹更是又大又肥,蟹膏厚且香,看來六妹妹喜歡吃蟹這事陛下也知道了。
“夫人,我也幫你。”旁邊,興昌伯世子也興致勃勃去剝蟹。
宴上眾人皆是滿臉笑意,就連向來古板守舊的衛老夫人也和顏悅色地誇了蕭元河,表達對這個孫女婿的滿意。
氣得宋嫣差點吐血。今天熱鬧沒看成,盡看了些讓她添堵的!
宣侯夫人擔心她失態,趕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撫。
衛嫻看著麵前堆得滿滿當當的小碗,伸手在案下捏了捏蕭元河大腿,低聲威脅:“你夠了,再這樣,我等會不陪你出門。”
對於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徑,蕭元河接受良好,沒有停手的意思。他麵前堆著高高的蟹殼,一把剝蟹剪被他熟練地舞動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十分靈活的握著黑色剪柄,哢擦哢擦剪掉蟹腳上的殼,輕輕一挑,晶瑩的蟹肉就掉落在碗裏,動作優雅,賞心悅目。
他側身對她笑得溫柔,“王妃喜歡吃蟹,出門時,陛下特地遣人告知,我這可是奉旨剝蟹。”
話雖如此,但有這樣一雙好看的手剝蟹,盡管不願意承認,衛嫻確實吃得比往日多。
蕭元河真的太會在她麵前展現自己的優勢了,即便他並不是故意,隻是基於演戲的需要去做這些事情。
她的心還是狠狠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