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婚禮

薄薄的一張木門,隔著兩個世界。

門外是熱鬧的賓客,期待焦急的新郎;而新娘就在門內,懷裏摟著別的男人。

容修呼氣粗重,看著從門縫裏滲透進來的溫瀾生扭曲的影子,眼尾與耳尖漲的通紅,他曖昧的貼在繁夏耳邊,低啞的聲調如一縷溫熱的風吹進了繁夏的耳廓:“你跟他一定沒有領證吧。”

繁夏清和的眼眸微顫,輕輕點頭。

婚禮也隻是她報複溫家的一環罷了,雖然花了些錢,但以她的學曆和工作經驗,賺錢並不是難事,區區幾十萬,就可以換取溫家人對她的信任,這很劃算。

溫瀾生很早之前就想跟她領證,但她一直以父母年輕時候的婚俗,先辦婚禮再領證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隻要她一搬出早逝的父母,溫瀾生縱然心中再不滿意,也不敢說什麽。

誰讓他心中有鬼。

她在生活中處處遷就,容忍溫瀾生各種脾氣胡鬧以及那群隻會吸血的家庭,甚至不惜給他的家庭輸血,就是為了給溫瀾生營造出一種,她深愛著他,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假象,讓他心甘情願地答應先辦婚禮再領證。

而正是因為婚禮的原因,她表麵上成了溫明月的兒媳婦這種親近的關係,溫明月才敢把錢都砸進股市裏。

不過隻是辦了婚禮,沒有領證,那麽那套小兩居而新付了首付的大平層,就跟溫家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將來複仇成功,她也可以輕鬆抽身。

“果然如此。”容修唇角噙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繁夏對溫瀾生這個仇人之子,沒有半點感情可言,有的隻是利用,完全把他當做複仇的工具,不對,溫瀾生他本就是繁夏複仇的目標之一。

門外的溫瀾生,轉過頭,盯著雜物間的門,似乎隱約聽見了門內有聲響。

他扭了扭門把手,門鎖轉動。

繁夏屏住呼吸,握住裏麵的門手。

但容修卻悠然自得,絲毫不怕被抓奸。

溫瀾生扭了幾下,門鎖都沒有動靜。

容修狹長的眼尾得意一挑,酒紅色的小淚痣妖冶異常。

繁夏情緒放鬆下來,身旁堆積的雜物挑起新娘潔白的婚服裙下擺,露出她線條柔美的小腿線條,容修眸色暗沉。

“繁夏。”他貼著她纖細的脖頸,西裝褲腿無意磨蹭著新娘子光潔細嫩的小腿,薄唇蠱惑:“溫瀾生那麽在意這場婚禮,如果新娘棄他而去,新郎會是什麽反應?”

繁夏有些意外的看向容修。

以溫瀾生的性格,一定會失控發瘋吧。

容修低著頭,陰惻惻的眼神裏盡是對門外那個扭曲身影惡毒的怨念,他就是要在婚禮當天把繁夏帶走,把溫瀾生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毀掉,讓他永遠都得不到繁夏。

明知自己的母親撞死了繁夏的母親,卻故意隱瞞,不知道悔過,不知道贖罪,卻想著如何趁人之危,趁虛而入。

在繁夏人生最絕望的時候,扮做救世主的樣子,出現在她灰暗的世界裏,妄圖讓繁夏將他當做救贖,視他為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一輩子疼他,寵他。

惡心。

他跟溫明月一樣惡心。

“......”繁夏緊盯著門外的那道影子。

溫瀾生關心焦急的語氣從門外緩緩滲了進來:“媽去另一個洗手間也找過了,沒有找到夏夏,夏夏手機也沒有帶,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應該不會吧,酒店裏能出什麽事?”

“要不我們去別的地方找一找吧?”

溫瀾生點頭:“好。”

容修指骨緊攥地幾乎碎裂,眼中迸出瘋狂之色,在繁夏的耳畔說道:“既然你想報複溫家,為什麽不徹底一點?”

繁夏眸光在容修被陰影籠罩的臉上停留,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道:“你是想幫我報複溫家,還是想滿足自己的私欲。”

容修眸光輕動,坦言道:“都有。”

如果他今天不知道溫家對繁夏做的那些事,那他就是真的來參加婚禮的。

哪怕他心裏還藏著對繁夏不可見人的心思,甚至還幻想過,隻要繁夏願意,在她跟溫瀾生結婚後,他也可以不要名分加入他們。但不管怎樣,他都不會破壞她的婚禮,讓親戚朋友看她的笑話。

可他現在知道了背後的真相,知道了繁夏這麽多年的辛酸隱忍,他就想成為繁夏複仇的刀子,隻要繁夏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出刀。繁夏靠在牆壁上,發髻已經有些鬆散,鬢邊發絲淩亂,鳶尾花更是被他的皮鞋踩成了泥,可她的眼神風輕雲淡,甚至還能看出幾分興致:“那離開這裏,我去哪兒呢?”

“去我家。”容修脫口而出,說完,覺得有些唐突,心跳加速:“我,我還欠你一頓飯。”

繁夏笑了,笑的很開心:“好啊。”

容修神色短暫的怔了一下,隨後溢出狂喜。

繁夏俯身上前,扶了扶他高挺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細邊金絲眼鏡,清清涼涼的指尖拂過他的眼尾。

容修呼吸停滯,背脊好似被電擊了一樣酥麻。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戴金絲邊眼鏡,比戴無框眼鏡更好看。”她的聲音清淡如水,在靜謐狹小的空間裏卻格外繾綣。

容修耳垂攀上熟透漿果一樣的軟紅,下意識撫了撫了金絲邊眼鏡框,嘴角不自覺揚起。

她說,他戴著這幅眼鏡比之前更好看,不是好看......是更好看。仿佛有巨大寬廣的溫柔環繞著他,迷了他的心,令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繁夏看著容修此刻沒有一絲商人精明,怔怔愣愣的模樣,嘴角也不經意的笑了起來。

“走吧。”她扭開門鎖,開門出去。

洗手間離宴會廳的位置很遠,沒有人發現他們,但繁夏前腳出去,莊念突然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好巧不巧,剛好撞上從雜物間走出來的容修。

“總裁,你怎麽在這兒?我找你好久了。”莊念大聲道。

莊念這一喊,把本就沒有走多遠的溫瀾生給喊了回來,溫菁也跟著過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有人喊容修,就回頭,但直覺告訴他,知道找到了容修,就能找到繁夏。

果然他一往回走,就看見繁夏纖長優美的身影。

“夏夏!”他跑向繁夏,當著容修的麵抱住了她:“你跑到哪兒去了?我跟溫菁到處找都找不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沒去哪兒,就是剛才公司出了點急事,跟容修聊了聊。”繁夏笑著說道。

溫瀾生看向容修。

容修沒說話,自顧自地整理著襯衣衣領和領帶,狹長眼眸裏的笑意卻不可深究。

溫瀾生這才注意到繁夏發髻散亂,發間簪著的鳶尾花更是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陰暗雜物間裏,髒亂地板上已經快被碾成碎渣的殘花。

溫瀾生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即使知道容修是繁夏在外頭養的情人,可是他沒想到容修膽子竟然這麽大。

今天可是他的婚禮,他竟然在他的婚禮上勾引他的妻子!,

溫瀾生狠咬著唇,才控製自己沒有在容修臉上狠狠刮一巴掌。

“夏夏,婚禮快開始了,大家都在等你,我們快過去吧。”溫瀾生聲音都在顫抖。

“恐怕不行。”容修扶了扶金絲邊眼鏡,目光挑釁:“公司出現了緊急事務,我跟繁夏必須要趕過去處理。”

溫瀾生咬著牙根,眼神恐怖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容修:“什麽要緊的事情,為什麽非要繁夏去,讓別人去不行嗎?”

容修揚起病態得意的笑容:“沒辦法,誰讓繁夏是我的助理,機密的公司事務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外人插不進去。”

“可是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他一字一眼的從牙縫裏蹦出來

容修傲慢一笑:“雖然今天是你的婚禮,但是抱歉瀾生,希望你能體諒一下,你是家庭煮夫不了解女人在外麵打拚的辛苦,男人嘛,心眼不能太小,不然怎麽做賢內助?”

溫瀾生氣的嘴唇發顫,看向繁夏,眼神無助緊張:“夏夏,不要去。”

繁夏無奈的搖了搖頭:“瀾生,這件事情非常緊急,我必須要去。”

溫瀾生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惶恐的拉著繁夏的手,語氣慌亂,苦苦哀求:“可是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你不能就這麽走了,你不能跟著這個男人走,不能丟下我。”

容修冷笑著扒開溫瀾生的手:“瀾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然不能在工作為妻子分憂,那就全心全意支持妻子的工作,怎麽還要阻止繁夏工作嗎?這件事情非常重要,處理好了,她就會升職,我希望你不要成為阻礙你妻子晉升的絆腳石。”

“你——”溫瀾生眼神寒意冰冷。

“繁夏,我們快走吧。”容修催促道。

“瀾生,等我,我會很快回來的。”繁夏溫柔的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隨後跟著容修離開。當著溫瀾生和溫瀾生親妹妹的麵,新娘就這樣拋下了新郎。

他的妻子,就這樣跟著別的男人走了。

溫瀾生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挽留的話,就看著她毫不猶豫的跟著容修離開,溫瀾生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撞到了身旁裝飾的花柱,他精心挑選的鳶尾花散了一地,喧鬧的賓客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吸引。

“哥,你怎麽了?”溫菁過去扶他。

“哎喲,新郎怎麽了?怎麽倒在地上?”

“嗯?那是新娘嗎?”

“新娘怎麽走了?”

“她旁邊的那個男人是誰啊?”

“不會是...私奔了吧?”

溫瀾生眼前天旋地轉,腦子裏全是容修的笑容,輕慢倨傲的笑容裏盡是對他的圍追堵截,當著圍觀眾人的麵對他進行一場徹頭徹尾的羞辱,將他這個新郎的自尊踩在泥裏踐踏。

溫菁要扶他起來。

“走開。”溫瀾生冷冷道。

“哥,你還好吧?”溫菁問道。

“我讓你走開!”溫瀾生大吼道,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滾落,他的神情近乎癲狂。

“瀾生你幹什麽?”謝岑和溫明月跑了上來,強行將溫瀾生從地上攙起來:“這是婚禮,客人們都在呢,你別鬧這一出,讓人看笑話。”

“笑話?”溫瀾生哈哈大笑,笑容帶淚:“我現在就是個笑話,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溫明月和謝岑麵麵相覷。

還是溫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知道繁夏不是臨時悔婚,夫妻倆都鬆了一口氣,現在她們沒車沒房,要是繁夏再不收留他們,他們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甚至溫明月還在勸溫瀾生:“別哭了,容總不是說了嗎,事情緊急,迫不得已才讓繁夏回公司的,我看網上上麵好多這種,新娘因為工作缺席婚禮,新郎一個人舉辦婚禮的。”

謝岑也說道:“是啊瀾生,你也體諒一下繁夏,大喜的日子別哭哭啼啼,容總不是說了嗎,這次的事情要是處理好了,繁夏很可能會升職,到時候繁夏的工資是不是又要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溫瀾生看著父母滿是貪欲的嘴臉,瘋狂大笑,他們的眼裏隻關心錢,哪裏有一絲對他這個兒子的在意,所有人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他的人,他即將走入婚姻殿堂,許下一生不離不棄誓詞的妻子,被容修那個賤人勾引走了。

謝岑被溫瀾生笑的心裏發怵,心虛的說道:“瀾生,別笑了,現在繁夏已經走了,得想想怎麽跟客人們解釋,菁菁你說呢?”

“我?當然是實話實說了。”溫菁看著狼狽落魄的像個喪家之犬的溫瀾生,心裏生出幾分得意。

她的好哥哥之前多猖狂啊,以為跟了一個有錢的女人,就能一生順遂,連親妹妹的救命錢都不願意出,誰知道人家婚禮都能放鴿子。

活該。

溫瀾生還在笑,笑自己可憐可悲,婆娑的淚眼間,他恍惚看見了親戚朋友同學們向自己投來同情的目光。

誰要他們的同情。

溫瀾生抹去眼淚,摘下領口的胸花,寶貝似的捧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