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燼決定學學秦逐,有話就問:“你發這九張圖片是準備連連看?”
顧嶼舌尖抵著下唇舔了舔,一邊看向窗外,一邊試圖搶回自己的手機:“不是發給你看的。”
秦逐問:“哦,發給路過的狗看的?”
許停雲挑眉:“這波操作還挺細,要不是我常年打輔助,估計都看不出來你是想秀手腕上的皮筋。”
顧嶼一愣,仰著下巴不說話,沈燼又拿著他手機盯了一眼,驚訝得問:“你為了一根皮筋發九宮格?”
顧嶼的微信沒加過多少人,底下寥寥數條評論都沒看懂他什麽意思,他也隻回了個省略號。
可以想象,他有在生氣這些人怎麽這麽笨,發了九張照片都沒人問他小皮筋是誰給的。
沈燼張張嘴,一時有些莫名的緊張:“幹嘛發這個?”
顧嶼冷淡著表情,破天荒承認道:“你總是提你直播間那個觀眾,好像我給你的工錢不如他給的多,我心裏不喜歡他。”
說完顧嶼跟越過了害羞的閾值似的,隻剩賭氣:“小皮筋是我才有的,他沒有,所以能發的地方我都發了。”
許停雲和秦逐雙雙聽懵了,周圍的空氣酸得人牙齒疼,誰也沒敢輕易說話。
“什麽?”沈燼更慌了,“你到底在多少平台發了這個?”
顧嶼動了動下頜,這次真想搶手機了,但看到沈燼躲避時牽動輸液管,他還是抬手穩住吊瓶,憋屈得沒再亂動:“我隻允許看朋友圈……請學長注意素質,不要亂翻我手機。”
“素質?”沈燼從來沒在生病疼痛時這麽精神過,“學弟居然跟一個玩打野的談素質?”
許停雲及時翻譯:“他沒素質。”
顧嶼咬牙沒說話,視線看向了別處。
本來,沈燼也沒打算真把顧嶼的手機怎麽樣,隻是象征性點了點外賣APP和菜譜軟件,以為這些平台不涉及什麽社交,隻是氣氣顧嶼。
可問題就在於,他馬上不幸發現,顧嶼居然連這種軟件的頭像都換成了那張照片。
“……”沈燼理了理打結的喉嚨,說不清自己的驚訝,“誰沒事換外賣APP頭像?”
再怎麽生氣,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可顧嶼根本不和他理論,答:“哪條法律規定不能換外賣APP頭像?”
接著顧嶼低低說:“倒是有規定不能隨意侵/犯他人隱私。”
秦逐盯著他倆,終於沒憋住:“沈燼都能直接解鎖你手機了,恐怕不是第一次了吧?真不想的話你直接搶過來不就行了?”
兩人同時臉色發紅,沈燼急起來,語氣裏倒湧起一絲炫耀:“是他打不過我主動告訴我密碼的。”
“我……”顧嶼本可以反駁,卻隻朝他伸手,“……手機還我。”
沈燼低笑著遞過手機,嘟噥了兩句:“你這……怎麽不把身份證姓名也改成我有小皮筋……”
但發現顧嶼沒動,沈燼又咽了咽口水,察覺自己過分了:“真生氣了?我……”
他準備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但顧嶼卻在鼻息裏哼了哼氣,打斷他:“不會在你生病的時候生氣的。”
顧嶼像是心疼,也像是安撫,伸手胡亂壓了壓沈燼額頭。
此情此景讓秦逐滿臉嫌棄:“你倆婚禮上幹脆把我殺了助興行不行?”
沈燼也沒想到,自己過分到如此地步,顧嶼都不生氣。
對方就好像知道,即便他此刻正和他們說說笑笑,疾病帶來的低落和疼痛也一直侵蝕著他。
任意妄為一點也沒關係。顧嶼的動作是在告訴他:不用怕。
沈燼胸腔一熱,攥著手心沒躲開顧嶼。
他轉移過注意力,嘴上回答秦逐剛才的問題:“爸爸怎麽可能這麽對你?”
但實際上,他卻一咬牙仰頭去蹭顧嶼的手,恨不得當場把秦逐埋了。
在秦逐的強烈質疑裏,顧嶼沒停下自己的動作,直到護士來病房取走輸液瓶,他才緩了緩說:“把藥吃了。”
沈燼漸漸又紅了耳根,低頭接過顧嶼遞來的水和藥。
吃藥對他來說是常事,微苦的味道化在他口腔裏直衝喉嚨,他雖然很不喜歡,卻也不算難以接受。
他皺眉的弧度很輕,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麽話梅糖。
顧嶼卻說:“糖呢,不吃?”
沈燼剛想搖頭,顧嶼就撕出一顆塞到他嘴裏,強硬說:“下次學長想要我喂可以直說。”
“咳咳。”沈燼咳得厲害起來,脖子完全嗆紅了。
顧嶼提起呼吸發覺自己喂得急了,整個人都想靠近,沈燼卻紅著臉主動拉開距離,終於問:“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真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忘記以前挨過的揍了?
病房裏透進一縷寒風,顧嶼忽然緘默,沒有回答。
許停雲見這場景,趕緊朝另一邊的秦逐抬抬眉毛,道:“兒子,跟我下去買點東西?”
對方不情不願,隨他起身:“行,正好噎著了有點渴,走吧。”
待他倆出門,顧嶼才收回手,緩緩動了動喉結:“我打算……驗證一件事。”
午後陰沉的天見證著C市又一個稀鬆平常的冬日,沈燼有種不詳的預感,不由暗自攥攥手邊床單,問:“驗證什麽?”
他察覺氣氛嚴肅不少,想和顧嶼開句玩笑問能不能來盤遊戲,所以當顧嶼忽然開口時,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那聲音沉靜得如同湖泊中央躺著的月光,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想驗證……我是不是喜歡學長。”
就像在說,自己要驗證一道普普通通的高數題。
風停了。
空氣靜了數秒,撕扯著兩人交錯的呼吸。
沈燼猛地抬起頭,像是完全沒聽懂:“你說什麽?”
可一接觸顧嶼的目光,他的心跳就後知後覺爆炸,腦海裏也不斷冒起成倍增長的斑斕泡沫,堵得他整顆腦袋都在發懵發脹。
喜歡?
誰喜歡誰?
顧嶼喜歡我?
他——他說的是中文嗎?
“我說的不是中文?”顧嶼同樣有此疑惑似的,坐下來賭氣般重複,“我說,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你。”
沈燼僵在原地,過於猛烈的心跳一下拽得他胸口周圍的筋脈都開始**,很疼,也很癢。
小時候常有人嚇唬他,如果誤食水果的籽,它就會在你的身體裏發芽長大,撐得你小小的肚子完全容不下——此刻他又何嚐不是如此,那顆種子頂在他肚子裏瘋狂生長,撐得他五髒六腑都沒了容身之地,酸脹到他無法呼吸。
他慌亂埋下頭,試圖嗬斥或是駁回顧嶼的胡言亂語,但他向來無所畏懼的舌頭卻偏偏在此刻失了靈,笨得沒法說話。
顧嶼居然還得寸進尺,正經地側過頭來,問他:“會不會因為alpha和omega的區別,讓學長從心理上覺得被冒犯?”
沈燼如同掉在烈日下的一小塊冰淇淋,軟軟的,黏黏的,顧嶼剛路過它,它就要融化著流出許多水,一點不爭氣。
更不爭氣的是,他明明呼吸發著抖,卻本能地想朝顧嶼湊過去,散發自己奶油般的甜膩香味兒。
“你……”他的臉上緊繃出一片緋紅,聲音羞惱地咬著最後一絲理智,“憑你……也想從心理上冒犯我?”
顧嶼先是放心,又很快察覺到沈燼反應不對。
他稍有些著急地摸摸沈燼浸著汗水的額頭,問:“怎麽了?又發燒了?”
“……我tm怎麽知道。”沈燼想推開顧嶼又舍不得,滾燙的喉嚨快融成一團漿糊,半天才找到理由,“可、可能是被你氣的……突然對著死對頭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他幹脆扯著顧嶼袖子,把軟燙的臉頰埋在對方臂彎裏死活不動。
破罐子破摔也不過如此,不等顧嶼回答,他便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問:“為什麽突然要驗證這個?”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家夥究竟想幹什麽:“還有……你打算怎麽驗證?”
他慌起來,怕自己的體質怎麽都受不了這個所謂的“驗證”。
他甚至恨不得顧嶼現在就揍他幾頓把仇報了放他走,別再讓他心慌意亂,受那顆種子的種種折磨,還tm可恥地覺得舒服得不行。
正好現在人在醫院,及時就醫沒問題,大不了太平間一躺,從此一了百了。
陰沉沉的日光裏,沈燼緊張得手腳蜷曲,隻等著顧嶼回答。
好在顧嶼仍盡著alpha的責任似的,冷靜解釋道:“並不突然,我認真思考了一整晚。”
他微紅著臉輕咳一聲,算是哄著沈燼:“學長放心,我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不論驗證結果如何,都是我自己要解決的事,絕不會影響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