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知道,他該想辦法去找那個真正的答案了。

沈燼極為舒服地靠著他,沒什麽氣勢地回答:“好……在我找到別的alpha之前,都讓你抱。”

“……”顧嶼難得順從自己的心,冷笑一聲問,“學長這是給我永生永世的承諾?”

沈燼嘖一聲,問:“看不起誰?我好歹也是有同A戀的alpha喜歡的……”

顧嶼眼眸微抬,說:“誰?除了體育係那個嚴澤還有我不認識的?”

是吃醋嗎?他癟癟嘴巴告訴自己:可能性不大,但可以先記下來,繼續觀察。

沈燼嘟噥半天,回答:“是我直播間的19歲小觀眾……他說自己是alpha,我感覺……他對我好像挺特別的。”

“……”顧嶼勉強維持表情再笑了笑,淡淡回答,“這種到處給主播砸錢的alpha,有什麽特別的?”

他認為自己已經竭力表現出不高興,沈燼居然還反駁:“但他好像一直都隻看我一個人直播……上周他還說,他也是C市人。”

顧嶼沉默幾秒望著天花板,回答:“那他肯定在騙你。”

“……”沈燼輕咳著掙開一絲距離,問,“你怎麽老針對他?”

他的主動掙脫讓顧嶼稍有些愕然。

顧嶼憋著委屈,用力將他重新抱回懷裏才肯回答:“……因為我有病。”

沈燼被勒得慌,隻能縮了縮脖子肩膀配合顧嶼的力道。

他打算讓顧嶼輕點,顧嶼卻搶答:“我不想輕點。”

沈燼被讀了心似的,隻好妥協貼著顧嶼胸膛,不提那個和顧嶼同齡的小alpha。

他昏昏沉沉,難以細想顧嶼奇怪的占有欲來源何處,隻知道這時候要寵著順著,於是他用額頭蹭蹭顧嶼下頜,安撫說:“別生氣了,別的alpha都沒你可愛,你先陪我睡覺,好不好?”

“……我不可愛。”對方驕傲地揚起下巴躲開,磨蹭許久才答,“快睡。”

沈燼偷偷低笑一陣,很快便擅自軟在顧嶼懷裏,昏昏欲睡。

關於19歲觀眾的話題沒能繼續下去,顧嶼雖然心裏酸酸的,但還是先輕放下沈燼,仔細給對方蓋好了被子。

秋冬交際的夜晚涼意很重,按理說,他也該睡了。

可這一夜,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他隻是守在沈燼身旁,一會兒看看對方睡得好不好,一會兒確認窗戶關起來的縫隙如何,一會兒又回到床邊,拿備忘錄記下要買的東西。

他沒有一絲困意,到天快亮時,他才騰出一些空來,一手撐著發熱的臉,一手拿出手機,用最酷的姿勢搜索一些他自認最蠢的問題:

怎樣算喜歡一個人。

人有沒有可能喜歡上自己的仇人。

主播喜歡自己觀眾的幾率有多大。

自己的omega更在意別人怎麽辦。

如何橫刀奪愛。

十大最佳蜜月旅行地點。

雄性兔子懷孕了怎麽辦……

直到搜索框越來越不對勁,他才回過神來,握著手機直蒙自己的臉,又受了千古奇冤似的,雙手都摸到被子下握沈燼的手,還控訴說:“我不太可能喜歡學長……也不太可能吃自己醋的。”

話雖這麽說,半分鍾僵持後他還是抽出右手來,毅然決然點開微信朋友圈,發送了一條新動態。

*

次日,沈燼醒來時身邊多了個年輕的醫生。

對方剛巧在和顧嶼囑咐什麽,見他醒了,話題自然轉到他身上。

“再住院觀察3到5天,如果沒什麽問題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以後注意些,這次就送來晚了,再遲點這單生意恐怕就得交給重症監護室來做了。”

高燒能造成的後果可大可小,醫生既是玩笑,也是提醒。

沈燼本打算同樣玩笑“不交給殯儀館就行”,但看看顧嶼急得抿唇的表情,他還是收斂起來,乖巧說:“好,謝謝醫生。”

隨行查房的護士幫他掛上了吊瓶,顧嶼坐下來,垂眸覆著他手背說:“冬天輸液很冷,十幾分鍾手背就能被凍得發紫,捂著會好點。”

相比許多一進醫院就暈頭轉向、可能連掛號都不怎麽會的年輕人,顧嶼顯然對這裏有著超出年齡的熟悉。

他能看懂病曆細節,知道怎麽換輸液瓶,清楚接熱水的地方設在哪裏,甚至連藥方上醫生寫的“外星文字”,也能認得七七八八。

久病自成醫,這句話或許對病人家屬更有效。

沈燼相比昨日清醒了幾分,他感受著手背傳來的熱度,覺得心裏有點疼。

從前,他隻是模糊聽說過顧嶼的姆爸因重病去世,心裏沒什麽概念,可眼前顧嶼的細心卻絲絲入扣,自然得讓他有些難受。

那時顧嶼似乎也才14歲,最是敏感脆弱的時候,卻要獨自支撐最殘忍的精神摧殘和骨肉分離,其中的壓抑絕望,恐怕難以用言語述說。

“顧嶼。”於是他輕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我不怕冷……你先吃點東西吧。”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從昨天晚上開始顧嶼就沒進過食。

但顧嶼卻絲毫沒表現出低落或是對醫院的排斥感,反而問道:“看著你的病曆再說一遍你不怕冷?”

顧嶼賭氣地撚了一下沈燼手背,嚇得沈燼當即恢複幾分情緒,說:“輕點……咳咳,我如花似玉的年齡,怎麽就隻能天天跟你吵架?”

“學長倒是找得到別的alpha再說。”顧嶼以極為輕微的弧度掂了一下他的手腕,回答,“放心,不會弄到針管。等一下秦逐和許停雲學長就會帶吃的過來。”

沈燼想縮手卻被硬拽著,心裏已經開始慫:待會兩個室友來了,恐怕就不是顧嶼這樣隨便說他兩句就能結束的了。

中午,秦逐和許停雲進了病房門後,果然臉都挺臭。

許停雲看看頭頂的吊瓶,聲音重了:“說實話沈燼,老子玩過這麽多千萬人共同在線的MOBA遊戲,都沒遇到過你這麽能送人頭的坑貨。”

秦逐放下吃的,道:“我後悔了,當年我就該聽老師的多讀點書,但凡我高考物理再多對一道單選題,都不至於遇到你這種b室友。”

但這一次沈燼知道身邊有救兵,所以他自然而然無力地咳了幾聲,垂著頭委屈得直咬嘴唇——為此顧嶼果然開口道:“你們別說他了,也有我的問題。”

秦逐絲毫不客氣,連斷句都沒有:“你的問題就是沒把他關在地下室鎖起來天天幹鍛煉做廣播體操壓腿運動強身健體。”

許停雲拆了餐具,說:“隨便帶了點粥和下飯的菜,先填填肚子。”

沈燼認慫不敢反駁,隻是提起精神催促顧嶼:“你快吃,302寢再苦不能苦孩子。”

但顧嶼卻用毛巾蓋住他手背,低頭端著碗把粥和菜混好,先湊到他唇邊堵住了他的聲音:“張嘴,慢點。”

拋開舊仇不談,顧嶼的確是個溫柔負責的alpha,至少,他好像沒覺得認真照顧病人有什麽不妥。

沈燼手上還紮著最後一半瓶藥液的針,又不好亂動,隻能當著兩個室友的麵,紅著耳朵吞咽顧嶼喂的東西。

每吃一口,他都會顫著睫毛把頭埋低一分,根本不敢想象秦逐和許停雲的表情。

當然,這兩個人不是啞巴也不是瞎子,怎麽都不可能放過他。

許停雲很嚴肅:“我開始懷疑你發燒的真正原因了,沈燼。”

秦逐陰陽怪氣的:“這是什麽經典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發病現場?我去問問醫生要不要叫實習生來觀摩學習?”

沈燼慌得避開,顧嶼卻扔了勺子認真掰一下他的臉,皺著眉重新開始喂。

好在秦逐和許停雲也不打算太過為難他倆,他們一個整理帶過來的簡單衣物,一個翻翻單子,說:“費用你繳的嗎,學弟?”

“嗯。”顧嶼的視線始終監督著沈燼吞東西,“人是在我那兒病的,這錢總得我出。”

許停雲放下單子,多少有自己的擔心:“3000多……我還是轉給你吧,怕你這個月不夠花。”

雖然都知道顧嶼家裏條件不錯,但大家歸根結底隻是學生——顧嶼既支付了沈燼的“工錢”,又要繳納醫藥費,喝西北風肯定談不上,但原本的花錢計劃被打亂太多,總會有不習慣的地方。

可顧嶼卻平靜回答:“沒事,夠花,這學期我卡裏還剩10萬。”

“什麽?”沈燼差點被嗆到,“這都是你生活費?”

顧嶼卻拍拍他後背,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算少的了,不然學長以為我們那天在度假山莊吃的龍蝦是什麽?”

沈燼仔細一回想,江瀾生日那天請的晚餐,好像真是他有生以來吃過最值錢的一頓飯。

他心裏挫敗起來,想:我什麽時候才能賺到這麽多錢?也不知道那個豪門戰隊需不需要再招點兼職相聲演員給選手們放鬆放鬆身心……

顧嶼輕撚他手背,看穿了他似的,說:“不是我自己賺的錢,真說起來,我還不如學長。”

沈燼委屈著眉眼看他,嘀咕:“本來就不如……”

顧嶼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居然老是哄著他順著他,說:“嗯,學長最厲害……休息半個小時再吃藥,好嗎?”

生病了有特權,能特權到這種地步?

沈燼忐忑極了,顧嶼居然還問秦逐:“話梅糖買了嗎?”

眼見秦逐點頭,沈燼丟臉得無地自容,總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吃個藥還要哭著喊苦的小孩。

從前顧嶼給他止痛藥和糖,他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可現在麵對兩個室友,他幾乎是頭都不敢抬。

嘲笑聲裏,沈燼的耳朵已經紅得快透明,要不是護士過來取針,他懷疑自己得再燒一遍。

幾分鍾後,秦逐收拾完東西,翻著手機忽然有點疑惑:“顧嶼你昨天半夜發朋友圈了?”

許停雲看了一眼,也挺驚訝:“這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了,是來了個雙杠大回環轉體180度吧?”

放在平時,顧嶼可能連微信朋友圈都不會打開。

秦逐翻了幾個APP,更為疑惑:“同樣的內容,□□說說和抖音動態也有?”

從前顧嶼連短視頻APP都不愛用,去了一次融創樂園才下載,也不知道平時都看些什麽。

顧嶼的眼神裏難得浮起一層心虛,淡淡說:“偶爾發發。”

沈燼像聽天書般,又找不到自己手機,隻好問顧嶼借:“你發了什麽……給我看看?”

顧嶼頭一次在給他手機時猶豫,頓了好幾秒才氣呼呼塞過來:“沒發什麽。”

“沒發什麽?這新聞都能上頭條了。”沈燼邊說邊低頭看了看——相比顧嶼發朋友圈這個舉動本身,朋友圈的內容倒顯得平淡許多。

很普通的照片,看上去是前幾天的——顧嶼大概是做題時無聊,拍了拍自己的左手:整整九張照片偏執地填滿,可構圖看上去都差不多。

大半夜發朋友圈秀自己的手?

沈燼疑惑地想:手指修長有力,手腕幹淨勁瘦,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顧嶼為什麽會發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