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沒辦法,沈燼隻能摸了摸自己的胸和腰,倍感挫敗:alpha成年以後的身材變化原來這麽大?

剛認識時,顧嶼說話都帶著點兒冷漠的奶氣,可變聲期一過,對方的聲音明顯比他低了幾個度,那時沈燼也曾有過同樣的挫敗感。

可是這一次,沈燼卻發覺自己不止是屈辱,臉還有點燙。

“……艸。”他拚盡全力也沒能把那三個數字從腦子裏驅逐,隻好安慰自己:嗬,體型差也不能完全說明問題,等我有空注點水,差不到哪兒去。

接下來的兩三周,沈燼每天都會去顧嶼的住處吃飯並觀察對方的身材有沒有變化,周六還能順便做做打掃,賺點黑心錢。

11月,C市常年不見日光的冬天即將開始,但沈燼每天都能氣到顧嶼,心情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

周六,他照常做完打掃,又讓白白和男朋友到飄窗上看風景,隨後才趴到沙發上研究遊戲,等著那頓約好“賠償”的晚飯。

顧嶼不知在書房做題還是看書,他時不時會出來轉轉,偶爾問沈燼一句餓不餓,或是晚飯想吃什麽。

沈燼也沒學乖,一會兒要新鮮鬆茸,一會兒要雪蓮人參,反正怎麽氣顧嶼怎麽來。

兩人間歇性鬥了小半天嘴,沈燼看遊戲看得腦子昏沉,幹脆撐著太陽穴,打開購物APP打算調節調節。

他想了想,在搜索框裏輸:男裝。

既然顧嶼不收他餐費,那他買點東西送給對方也行。反正現在連顧嶼的三圍數據都有了,不用白不用。

“唉。”對此他邊劃手機邊想:兒子說得也對,我可能就是高潔白蓮花,連仇人的便宜都不想占得太黑心。

他按價格2000以上篩選,頁麵裏出現不少花裏胡哨的潮牌和運動品牌,有些他熟,但有些完全沒聽說過。

他回想顧嶼那一櫃子黑壓壓的衣服,一時也弄不明白顧嶼究竟喜歡什麽牌子,思緒也有點暈乎:這兩個模特……好像還沒顧嶼長得帥,身材數據也……差不多。

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在看什麽,不覺又燒熱起來。

為此他放棄般趴了一會兒,又氣不過打開瀏覽器搜索:長得高但不好看的男生怎麽穿。

心裏倒是解氣了,可下一秒,他的眼睛還沒看清屏幕上的搜索結果,一個聲音就先響起來:“誰是長得高但不好看的男生?”

沈燼嚇得想坐又坐不起來,隻好把臉藏在抱枕裏質問顧嶼:“你走路……怎麽沒聲音?”

“學長檢查檢查聽力吧,我就差原地跳個踢踏舞了。”顧嶼皺眉停駐一會兒腳步,嘴不自然地撇開,“學長為什麽會搜這種詞條……你覺得自己不好看?”

不等沈燼拿出力氣發聲,顧嶼先輕咳一聲,繼續道:“以比較俗氣的大眾審美來看的話,學長的三庭五眼是標準的好看。”

“……”沈燼花了幾秒才消化他的誤會,蔫蔫地說,“我tm……我不是在搜我自己——另外,別偷窺我屏幕。”

“我以為你睡著了,走過來剛好看到而已。”顧嶼穩穩坐下來一邊喝水,一邊點沙發,“說說吧,你在搜誰?”

那語氣和動作,跟審訊犯人差不多。

沈燼陷在沙發裏,的確像剛做了壞事被逮住,隻能低著聲音反駁:“搜你。爹想給你買件冬天的衣服抵餐費……反正衣服是不嫌多的。”

南方城市的秋天就是如此不講理,它嗖一聲過去,這兩天已經降溫到了10來度,早點準備冬裝不是壞事。

顧嶼斂起目光,反複摩挲著玻璃杯問:“所以……學長其實是覺得我不好看?”

沈燼囁嚅一聲,趴著沒動:“你挺好看的……但我就是不服。”

顧嶼不好看這句話太昧良心,他說不出口。

顧嶼微征,剛才還委屈著的嘴角往上動了動,不覺已全是笑意。

他平靜兩秒低頭喝水,不動聲色地支開話題:“學長最近似乎不缺錢了?”

“嗯……”沈燼翻身半圈,兔子尾巴都晃了晃似的,總算提起點精神說,“接觸的一家豪門戰隊覺得我做的戰術報告不錯……試用我做線上分析師,最近直播也比以前多賺了一些。”

“……咳,是嗎。”顧嶼差點嗆到,整理好腔調才問,“給你直播間送禮物的人比以前多了?”

沈燼點頭,慢悠悠說:“有個送過我禮物的觀眾回來了……她搞定研究生論文已經開始自己工作賺錢,人在國外,收入還不錯的樣子。”

顧嶼原本期待的神情變得勉強起來,像是不滿意這個答案:“看來學長經常為了她的時差半夜直播,我卻不知道。”

沈燼不解:“直播時間一直都不確定,不是為了她。”

“……哦。”顧嶼將信將疑,近而逼問,“隻有她給你送禮物了?就沒有其他人?”

沈燼張張嘴,想起還有那個19歲的電競圈新人“老大爺”。

“有是有。”於是他如實回答,“我估計也是個大學生,跟你同齡……不過性格和你是兩個極端,又奶又溫柔,經常被其他觀眾欺負。”

那一刻,別說吸氣聲了,顧嶼擱杯子的聲音都突然加重了不少。

沈燼懷疑那杯子底座碎了,耳邊顧嶼聲音沉悶:“奶?溫柔?所以……學長很喜歡那種奶的?”

沈燼有點昏沉,正想著怎麽回答,可顧嶼卻繼續說:“隻是個直播間的觀眾而已,學長記得還挺清楚。”

沈燼太陽穴發脹,更摸不著頭緒了:“我失憶了……?不是你要問的?”

他有點困了,心裏卻不忘笑顧嶼:情緒變化無常……難道易感期又快到了?

對方拎了杯子回書房,說:“去找你又奶又可愛的19歲觀眾,我做題,不要打擾我。”

沈燼掙紮著翻身,像莫名其妙被路過的閑人揪了一把兔毛,還無處申訴:難道不是你打擾我?

兩人隔了道虛掩的門,沈燼對著空氣拳打腳踢,臉上卻笑著,權當顧嶼嫉妒同齡人比他更奶更可愛。

他輕易解了氣,轉而繼續買東西,想:給你買小裙子,買xx小玩具,買女仆裝,凍死算了。

*

傍晚6點,顧嶼才合上手裏的書,起身去客廳。

考慮到沈燼喜歡又奶又溫柔的,他決定這頓飯點外賣——畢竟他不想被沈燼喜歡,自然也不想溫溫柔柔去做什麽飯。

深秋的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顧嶼走過去想問沈燼吃什麽,對方卻沒出聲,看來是窩在沙發睡著有一會兒了。

他隻好牽了牽毛毯,自行點好外賣,打算等東西到家再叫醒沈燼。

安靜的客廳落進書房殘餘的燈光,顧嶼在沈燼身旁坐了一會兒,本想去開燈,卻忽然動作一滯,察覺哪裏不太對勁。

他趕緊去拉沈燼的手,果然,一片冰涼。

“學長?”他一驚,手立刻覆上沈燼額頭——這一次手心傳來的,是與剛才截然相反的滾燙。

“嗯……”沈燼軟綿綿低叫一聲,像快斷氣的小貓似的。

顧嶼急得慌亂,卻也絕沒有想到,自己很快會在體溫計上看到39.4這個駭人的數字。

*

夜半的醫院亮著慘白燈光。

顧嶼坐在靠窗的床邊已經兩三個小時,皺緊的眉頭始終沒能舒展。

好在醫科大學的附屬三院就在大學城,否則,剛才他在路上就能想好發瘋以後去哪家病院。

眼下沈燼還睡著,燒雖然褪了不少,臉上卻毫無血色,斷斷續續的咳嗽也沒停過。

顧嶼聽著那低弱的聲音,不由雙手捏著沈燼手腕,伏下了肩膀。

他好不容易控製住的呼吸再度亂起來,心口也被沈燼的脈搏炙烤著一般,灼得一陣一陣地疼。

他想不明白,自己隻是和沈燼鬧著玩兒、兩三個小時沒去看他在幹嘛而已,他怎麽能高燒成這樣?

幾十分鍾前醫生告訴顧嶼,目前來看是肺部感染,但也不完全排除其他可能,還要等明天血常規和C反應蛋白等項目的檢查結果。

那一刻他握緊了發抖的手心,連一句謝謝都說得艱難。

明明白天沈燼還能跑能跳,洗菜、做打掃、打遊戲,甚至想偷偷抽煙還被他阻止,怎麽一轉眼就醒不過來?

月色發涼,顧嶼看著沈燼的臉,心口悶得不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問誰:是擦東西用的溫水變冷了?是毛毯太薄……還是我冷落了學長,後來還像傻逼一樣等了半小時外賣?

這一次,一向話很多的沈燼沒能給他回答,取而代之的,隻是幾聲又疼又熱的輕咳。

顧嶼握緊他手腕,隻覺眼眶潮熱,不敢再想。

10來歲時,他就是這樣看著姆爸臥病在床,咳得厲害。

那時候醫生每描述一次病情,神情裏的不忍就會更深一分,似乎實在不願跟一個少年提這些。

可是父親卻總說工作很忙,沒空來醫院。

當然,父親會支付昂貴的藥費,也會雇請專業的護工,並勸導顧嶼回去上學,嘴裏的道理很簡單:如果讀了十年醫書的醫生都做不到,那其他人守著又有什麽用?

顧嶼縱然年少,也懂得這個道理。

可好幾次在醫院附近碰到那個神神叨叨的小攤,他都忍不住駐足,想問眼前的騙子:是不是真有秘方可以治好病?

佛寺香灰也好,驅鬼作法也好,五行八卦也好,那時他想起姆爸的樣子,總恨不得全都相信。

此刻他懼怕醫院的氣味和燈光,就像在懼怕當年那個訣別的雷雨夜。

“沈燼……”

月光下,他明知沈燼多半還能和他再吵個六七十年,卻還是自責得胸口窒悶,害怕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要是他能早點發現就好了——要是他再細心一點不要去接水,姆爸就不會在雷雨交加裏忽然離開,沈燼也不用疼成這樣。

“……我隻是兩個小時沒看著你而已。”他靜得像一尊雕像,聲音低沉黯然。

某種意義上,他是在威脅沈燼,也是在請求和哄騙沈燼:“學長現在就醒,下次做泡芙給你多放點奶油,好不好?”

當然,甜度超標還是不行。

他心疼地握著沈燼發涼的手,好像回到了無能為力的14歲,但這一次,沈燼給了他回應。

安靜的病房,對方動了動被他拽著的手,虛弱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熟悉的不服,卻更像是反過來安慰他:“……你在用我的手……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