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起火 獨家發布

下一個休沐日, 通過考核的世子們順利從戶部拿到交換文書。

離別當天,傅歸荑站在皇宮城牆上看著隊伍遠行。

幾位世子騎著馬朝外走,其中某位世子心念一動, 回頭想再看看南陵皇宮,他們大抵是這輩子再沒這樣的機會相聚一堂。

隻見高處一人直立遠眺, 他認出是傅歸荑, 調轉馬頭用力朝她揮手。

“傅世子, 後會有期!”

同行的人聽見後紛紛效仿,他們的臉色洋溢的笑容, 即便隔著高聳的城牆,傅歸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抬高手揮動回應,輕聲道:“一路平安。”

傅歸荑目送幾人消失在宮門口, 轉身下城門,裴璟等在最後一階。

“你怎麽來了?”傅歸荑疑惑道, 一般這種時候他都在前朝處理政事。

“過來, 帶你去看個東西。”裴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裴璟居然親自前來。

傅歸荑無法從裴璟喜怒不辨的臉上看出端倪, 由著他帶自己朝前走。

站在東宮門口, 傅歸荑心裏的疑惑更重了。

裴璟腳步不停, 直接帶她往西邊走,之前她住的西廂房早已空置,一應物品都陸陸續續搬到裴璟的寢殿,她很久沒有去那邊。

剛走到院子拱門, 她往裏一看,愣在原地:“這是……”

好熟悉的院子。

裴璟看她手足無措, 一臉茫然的樣子, 眼裏露出笑意, “進屋看看。”

傅歸荑被推著進屋,好半天才慢慢回神。

屋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是堆滿了奇珍異寶,也沒有裝飾得富麗奢華。

裏麵的家具擺件幾乎都是竹子製成的,與蒼雲九州鎮南王府裏自己的房間相差無幾。

她憑借自己的記憶一寸寸掃視過去,從眼前的竹桌竹椅,架子上擺放的竹雕,牆上掛的竹弓從小到大依次排列,那是按照她的身高體型父親親手製作的……

傅歸荑走到書桌前,上麵放的書與自己家裏桌上的順序一模一樣。

刹那間,她有種時空錯亂之感,仿佛自己從未離開過蒼雲九州。

下一刻,傅歸荑驚惶不安,裴璟不會把她房間裏的東西偷偷搬過來了?

鎮南王府沒人發現嗎?

裴璟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揶揄她:“你瞧仔細,這裏的東西都是嶄新的。”

傅歸荑翻開書冊,裏麵果然空無一字,油墨味清新刺鼻。

她的心口莫名發熱,轉過身眼睫低垂著,不去看裴璟的臉,拚命壓抑住顫聲淡淡道:“你什麽意思?”

為什麽他要布置一間別無二致的房間放在東宮,難道以為這樣就算是讓她“回家”了?

太可笑了。

這裏終究不是蒼雲九州,也不是鎮南王府。

她傅歸荑更不會自欺欺人。

裴璟眼神示意趙清拿東西過來。

傅歸荑手上猝不及防被塞了個重物,是哥哥的骨灰。

“傅歸荑,這間屋子不是給你的。”裴璟抬手撫上她的側臉,輕聲道:“是給屋子真正的主人。”

傅歸荑雙眸微怔,眼眶酸澀溫熱,眼神充滿迷惑。

“傅歸宜,你的哥哥,回家了。”裴璟目光柔和,聲音醇厚:“但是你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他的……離去。”

裴璟小心斟酌語句,緩聲道:“這裏是給他準備的‘家’,你可以常常過來找‘他’,跟他說說你以前的事。”

“你們兄妹二人在一起,即是家。”

傅歸荑眼裏的淚毫無征兆地落在瓷罐上,雙手顫動得幾乎拿不住骨灰。

她終其一生,唯一所求。

僅是尋回哥哥,帶他回家。

可她又不想告訴父親母親,哥哥他已經死了。

她希望在他們心裏,哥哥永遠好好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

因為早上要帶傅歸荑去西廂房,裴璟延後了幾個重要議事,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回到東宮。

星子低垂,月色漸微。

裴璟麵無表情聽著素霖回稟。

傅歸荑在西廂房獨自坐了一下午,晚膳時從屋裏出來,她離開時兩手空空。

聽到這裏,他默然閉上眼。

總算是成了。

裴璟在避暑山莊時發現,傅歸荑對傅歸宜存在一種近乎苛責的內疚。

她在怪自己無用。傅歸宜救了她的命,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這種陰影最終形成執念,如同枷鎖困住了傅歸荑的心。

意識到這一點,裴璟暗恨自己為何做了個完全錯誤的決定。

他不應該製造“傅歸宜”的死亡,這樣不但不能讓傅歸荑遺忘他,亦或者減少傅歸宜給她帶來的影響,反而把人推向自責的深淵。

後來不是沒想過再找個“傅歸宜”讓他活過來,裴璟自認為能圓過去認錯王沐然的烏龍,可他不敢再冒險。

傅歸荑的心已經脆弱得不能再在這件事上有丁點打擊,他不敢小覷她的聰慧敏銳,何況那是她的親哥哥。

若是她最後發現一切都是假的,裴璟不敢去賭傅歸荑到底會做出什麽事。

她表麵看上去堅韌倔強,實則心思細膩敏感,這些年不知道自我折磨了多少次。

傅歸宜是她的逆鱗。

裴璟雖然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傅歸宜在她心中確實獨一無二。

不過他很快釋然了。

無論傅歸荑多麽在乎他,他終究隻是一個“死人”,自己何必去跟死人計較,庸人自擾。

他要做的不是跟死人爭奪傅歸荑誰更重要,而是如何利用這一點去攻破她的心防。

裴璟承認自己很貪心,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傅歸荑這個人,他還想要她的心。

因為他的自大,他走了此生最錯的一步棋,親手將她心上枷鎖的鑰匙折斷,傅歸荑被永遠困在名為“傅歸宜之死”的牢籠裏。

他隻能咽下這個苦果,再想辦法讓她掙脫桎梏。

西廂房的那間屋子,就是他為傅歸荑準備的緩衝空間。

寢殿內,一片漆黑。

裴璟進來時聽見空氣裏傳來若有似無的低泣。

他關上門時用了巧勁,一聲不大不小撞擊聲成功地打斷了哭聲。

走到床榻時,傅歸荑背朝他蜷縮成一團,抗拒的意味明顯。

裴璟小心翼翼掀開被褥,裝作什麽事情也不知道地躺在她身邊,像往常一樣用手攬住她的腰側。

懷裏的人身體猛然一顫,旋即變得僵硬,很快又逼自己放鬆下來。

裴璟一整晚都隻是單純地抱著傅歸荑,無聲地告訴她自己在身邊。

第二日,傅歸荑從早到晚都在西廂房裏獨自靜坐。

第三日,第四日亦如此。

裴璟吩咐過,不得去打擾她。不僅如此,他還吩咐膳房一日三餐都依照蒼雲九州的樣式送進去。

傅歸荑垂眸看見桌上擺著的兩副碗筷,兩杯清酒,一桌子不重複的菜式輕聲道:“哥哥,吃飯了。”

這樣的日子一共持續了整整十日。

裴璟每夜擁她入睡,忍著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問。

白日傅歸荑在西廂房獨自呆著,伺候她的人守在院子外,無令不得擅入。

這是裴璟頭一次嚐試給傅歸荑完全的,私密的,不受他控製的空間。

無論她在裏麵做了什麽,隻要她不想說,他就不會知道。

裴璟希望她能充分的自我釋放對傅歸宜的愧疚與自責。

第十一日,傅歸荑午時便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讓人取來逐月弓。

那一整個下午,她虛無箭發。

當夜,裴璟回來的時候,傅歸荑出乎意料地沒有熄燈,而是沐浴更衣後靠在床頭拿著本書在看。

聽見響動,她放下書,衝裴璟說了句:“回來了?”

裴璟壓抑住激動的心嗯了一聲。

他沐浴洗漱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上了榻。

傅歸荑抿著唇,似乎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最終一咬牙一閉眼,主動貼上他的身,手往裴璟的前襟裏探。

“你在幹嗎?”裴璟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語氣溫柔。

傅歸荑的手懸在空中,難堪地別過臉不說話,顫動不止的長睫出賣了她內心的慌亂無措。

“你不會想用這種方式來表示對我的感謝?”

傅歸荑的呼吸變得急促,雙唇繃成一根直線,默認他的說法。

裴璟沒有生氣,輕笑著將她扯進懷裏,雙臂繞過側身緊緊環住她,下頜抵在她的頭頂上。

“不需要,傅歸荑。”裴璟蹭了蹭她的烏絲:“我做這些不需要你用自己來回報我,隻願你能放下過去,眼睛朝前看。”

裴璟的聲音連著他的胸腔,沉穩有力地敲擊在傅歸荑的耳膜上。

“我沒有放不下……”

裴璟:“好、好、你沒有。我知道的,你聰慧過人,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傅歸荑驟然收聲。

裴璟抱了一會兒,準備她塞進被褥裏,臨近冬日,空氣愈發冷冽。

忽然,他發現自己的襟口微濕,還透著涼意。

裴璟愣住了,他沒想到傅歸荑會哭。

她生性隱忍,不會輕易在人前表露情緒,尤其是哭泣這種懦弱的行為,更不願在他麵前暴露。

除了在傅歸宜死時她哭得不能自已,剩下的都是被他在床榻間逼出的淚光。

裴璟的手改為撫上她的後背,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微凸的脊骨,低聲歎道:“他的死與你無關,當年是,如今亦是。”

裴璟告訴她,父親曾派人向他打聽過一個人,隻不過當時他忙著北伐,隻將此事交給下麵的人留意。

但鎮南王後麵沒再問,他也忘記了,現在回想起鎮南王的描述,大概就是傅歸宜。

“他們從沒有怪過你,在你父親母親眼裏,傅歸宜和你都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孩子,沒有誰比誰更重要。”

“偶爾聽他提起過你,眼神和口吻都是驕傲,你從不是他們的累贅。”

話音落地,傅歸荑身形微頓,而後全身顫抖得厲害,後背上下急劇起伏。

裴璟一會兒拍背,一會兒順氣,最後見她實在是抽搐得厲害,不得不強行把人挖出來。

傅歸荑似乎覺得很丟臉,她用力掙紮著。

裴璟怕傷到人不敢使勁,隻是將她的頭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從前往後擁住她,兩人貼得密不透風。

傅歸荑抬起手,又放下。

反複數次,最終緩緩放在裴璟的後肩上,慢慢收緊。

裴璟再也沒有出聲,默默借出自己的肩膀陪在她身邊。

夜風沁骨,傅歸荑全身顫得厲害。

這麽多年來,懊悔自責始終如影隨形地像個幽靈一樣跟著她。

她沒有一刻不後悔,為什麽當時她要放手,為什麽她不能健康一點,為什麽

都怪她拖累了大家,哥哥本來可以活下來。

她從出生開始就是個累贅,拖累父母,拖累哥哥。無數次想過若是那個夜晚死的是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解脫。

亦或者死在那個落水的冬夜,埋在若依河底,隨著河水流淌滋潤蒼雲九州大地上。

父母從未因哥哥的死責怪她,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曾在她麵前說過。可傅歸荑寧願他們打她,罵她,也不想看母親獨自垂淚,父親掩麵沉默,卻在她麵前強裝無事發生。

她一直覺得父親母親是埋怨她的,盡管他們沒有在她麵前表露過。

隨著時間流逝,他們逐漸釋懷,而她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傅歸荑哭累在裴璟懷裏。

裴璟輕手輕腳放開她,把人平放在榻上,手指替她擦幹殘餘的淚痕,撥開濕潤的碎發。

他躺在傅歸荑身側,手握住她垂落的五指,逐漸扣緊。

接下來的一個月,傅歸荑接連為十幾名世子送行。

南陵初雪當日,她在西廂房坐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她叫人送來筆墨。

第二日,她去找了鄧意。

傅歸荑艱難地開口:“阿意,我有話跟你說。”

鄧意看見傅歸荑刹那間紅了眼框,心毫無征兆地痛了一下,麵容凝重。

“阿意,哥哥死了。”

傅歸荑本以為自己很難開口,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緩,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得了急病,前段時間沒的。我一直不知道怎麽跟你們說,害你們辛苦了。”

鄧意張開口又閉上,出聲的第一句話是:“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他站起來快步走到傅歸荑身前,兩隻手握住她的肩頭,顫抖不止。

“世子,你不該一個人扛著的。”鄧意的目光裏滿是心疼。

“阿意,我沒有哥哥了。”傅歸荑的淚猝不及防落了下來,她低下頭,眼前模糊,腳下暈開一拳洇濕。

鄧意急急從懷裏掏出帕子替她擦拭,“你還有王爺王妃,他們一定想你了,咱們馬上啟程回家,正好能趕上過年。”

傅歸荑接過手帕擦掉淚痕,調整好呼吸後拿出一封信。

“這裏麵寫了事前的原委,我要你親自交到父親母親手裏。”

鄧意皺眉道:“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傅歸荑知道他會問,說出早就編好的理由:“我的身份一直是個隱晦,太子殿下承諾我,隻要幫他訓練好追雲騎便賜予我丹書鐵券,如今東西已經送回蒼雲九州,我不能食言。”

鄧意立刻回:“我留在這裏陪你。”

傅歸荑搖頭:“不,除了你,我誰也不放心。這封信,你一定要親自帶到,我會叫忠叔他們護送你回去。”

她的眼睛覆了一層水光,看過來時帶著殷殷哀求,鄧意很難拒絕。

“好吧,”他接過東西,“送到我馬上趕回來。”

傅歸荑點頭。

他們回了蒼雲九州,無詔不能再出。

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就夠了。

傅歸荑離開長定宮的時候,天降大雪。

她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鄧意,露出淺笑:“阿意,替我向父親母親問安,告訴他們我在南陵過得很好,不要擔心。”

鄧意說好。

他注視著傅歸荑離去的背影,心裏沒有來悶得慌,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世子有什麽地方變了。

她的笑也讓他很難受,有種永別的錯覺。

傅歸荑小跑著出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再哭出來。

她真的非常討厭離別。

一路疾行隻顧腳下,沒注意到頭頂的雪斷了。

傅歸荑抬頭看向來人,裴璟手撐著傘走在她右側,他的側臉在白雪的映襯下愈發鮮明淩厲,有種鋒利之美。

“怎麽不打傘?”裴璟瞥了她一眼,發現傅歸荑隻穿了外衫跑出來,隨手解開自己的披風給她係上。

傅歸荑替裴璟拿著傘,低聲解釋:“出來的時候天還是晴的。”

裴璟冷下臉:“這幾日都有雪,沒事還是少出門。”

“知道了。”

裴璟一手撐傘,一手悄悄地伸進披風裏握住傅歸荑的手,兩人漫步在鵝毛大雪中,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兩人的腳印同步留在雪地上。

路過摘星樓時,裴璟停下來指了指高處,“去年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站在那。”

他看著傅歸荑茫然的眼神,壓下傘,低頭在她唇邊輕啄了一下。

當時他還懷揣著要考察傅歸荑的心,沒想到被她的一笑奪了魂。

傅歸荑的臉頓時漲紅,惱羞成怒地大步往前走。

裴璟連忙去追,替她遮風擋雪。

*

最近的雪和雨連綿不斷,入夜後陰冷濕寒。

屋子裏沒有燒地龍,地龍幹燥,傅歸荑每夜都會被渴醒。

但她不僅怕熱,還畏寒,是以這段時間來裴璟歡喜又煎熬。

歡喜的是她會主動鑽進自己懷裏汲取暖意,煎熬的是他隻能當個人形火爐。

軟玉溫香在懷,裴璟隻能看不能動,更不能吃。

他知道傅歸荑需要時間,他必須等她自己走出來,一等就等了近兩個月。

裴璟覺得自己真是個活菩薩,生生忍得快得道成仙了。

某些夜晚,他幾次徘徊在危險的邊緣,心中對傅歸荑的渴望難以自控,痛得他骨頭都在疼。

然而每次在他伸手碰到她的臉時,又像觸電般縮了回來,他不想她討厭自己。

盡管傅歸荑掩飾得很好,裴璟還是能從她偶爾泄露的眼神中察覺到若有似無的厭惡。

像一把鋼刀,每一次都能將他的心活活刮下一塊肉,鮮血淋漓的。

從前她躲避害怕他,恨不得離他百丈遠,後來她被他強迫後變得隱忍不發,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反抗,隻能妥協,但卻從心底裏排斥他。

這個認知讓裴璟幾欲發狂,他陷入了一種慌亂無措的困境,他根本不敢讓她離開自己的掌控。

他清楚隻要有機會,傅歸荑一定會想方設法離開她。

意識到這一點後,裴璟不斷地通過索取她的身體來安撫自己煩躁不安的心,但無異於飲鴆止渴。

這樣的方式並沒能讓傅歸荑的心屬於他,頂多隻是他越來越熟知她身體的每一處,迫使她越來越快沉溺在自己給予的歡愉中,等她清醒後,她依舊將他拒之千裏。

好不容易,他抓住了那麽一點點機會讓她卸下心牆。

裴璟不願意前功盡棄,他想走近她心裏。

此時,他不求取代傅歸宜,而是要成為傅歸荑新的倚靠。

所以,無論從精神上,還是從身體上,他都不能強迫她一點點。

裴璟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傅歸荑主動。

冬日貪睡,裴璟改了南陵的上朝製度,朝會過了午時再開。

人隻有吃飽穿暖,睡好才會心情好,心情好才不會敷衍了事,一味的壓榨隻會適得其反。

但他不是個貪睡的,每日天不亮去晨練,然後到書房處理昨日拿捏不定的政務。

這日他照常在卯時醒來,外麵天還是黑的,輕柔地將壓在傅歸荑身上的手抬起,準備起身鍛煉。

一隻腳剛下榻,身後有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麽不多睡會?”裴璟刻意壓低聲,怕吵到傅歸荑。

傅歸荑迷迷糊糊道:“我冷。”

裴璟下一瞬立刻返回被衾,抱住她替她暖手暖腳。

傅歸荑的額頭往他胸口鑽,動來動去,弄得衣襟大敞,露出光潔的胸膛。

裴璟心口的火騰地一下燃遍全身,手拍了下她的腰,咬牙切齒道:“老實點,要睡就快睡。”

傅歸荑置若罔聞,手也開始往他胸口貼。

裴璟身體緊繃像塊火熱的烙鐵,心道自己是做了什麽孽,一早上就要承受這種痛苦,本來早上鍛煉就是為了泄當晚積攢的暗火。

“你不想要嗎?”細弱蚊蠅的聲音從胸口傳來。

裴璟甚至覺得自己幻聽了。

傅歸荑等了半天,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主動,結果裴璟完全沒有往日的急切,反倒是像個木頭似的不為所動。

她全身騰起羞赧的熱意,未料到是這種結果,她惱恨地下定決心再也不做這種事。

傅歸荑轉過身想假裝無事發生,裴璟忍無可忍地翻身壓了上來。

“這次是你主動的,可不要怪我。”

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裴璟都沒能從方才的**中緩過來,他看著旁邊累暈過去的人,心裏生出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

不是他的錯覺,傅歸荑在試著主動靠近他。

比身體上更令人欲罷不能的滋味是心靈的衝擊,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美妙感覺。

傅歸荑柔順地迎合,讓裴璟的靈魂都在激動地戰栗,他覺得自己差點要瘋掉,還想拉著她一起共沉淪。

然而事實是他小心控製住自己,一點一點地擠進她心牆上百年難得一遇的縫隙。

傅歸荑看似及其微弱的往前一小步,已經讓裴璟幾近癲狂。

多日的隱忍在此刻終於嚐到了最甜美的果實。

裴璟側頭湊到她濡濕的唇瓣前,輕輕吻了下去,像對待最珍貴最易碎的琉璃。

往後半月,裴璟終於理解為何前人會寫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他默默把晨練改到了傍晚。

朝臣們敏銳地發現太子殿下最近心情大好,以前要挨板子的錯現在運氣好的話最多跪兩個時辰,罰跪的變成訓斥,訓斥的可能就被瞪一下。

總之,大家的日子好過許多。

有人猜測是東宮那位不知名的美人即將臨產,太醫說很有可能是個男孩。

原來如此!

怪不得太子殿下每天都急急趕回東宮。

大家不約而同地都在心裏求爺爺告奶奶地保佑那位美人母子平安,完全將選秀一事置之腦後。

這日,傅歸荑與裴璟高坐摘星樓賞雪,兩人麵前溫了一壺酒,幾碟精致的點心。

裴璟跟傅歸荑說著朝堂的趣事,她偶爾會回應一兩句,有時候還跟裴璟一起笑。

歲月靜好,莫不如此。

裴璟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活在美夢裏。

兩人正在說著兵部尚書的嫡女比武招親一事,忽然東南方騰起一陣黑煙。

傅歸荑登時跳了起來,神情說不出的慌亂,立刻往下跑。

裴璟神情嚴肅地快步跟上去。

煙起處,指向東宮西廂房方向。

秦平歸冷眼看著燃燒的竹屋,用力一拋將火把扔了進去。

燒吧,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別人家的男主:給女主一個家,獲得芳心。

裴璟:給老婆哥哥一個家,獲得老婆芳心。

最慘男主,隻甜蜜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