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中毒 我來教你,怎麽做個女人。

傅歸荑醒來時, 裴璟已經離開。

外頭豔陽高照,烈日透過窗縫灑在臨窗的羅漢塌上,案幾上擺著一套白玉酒壺。

快到午時了。

當傅歸荑意識到這一點時, 立刻清醒,撐起酸軟的身體, 艱難地從床頭小格裏拿出提前用手帕包好的一枚藥丸。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拿瓷瓶出來, 隻能以白帕佯裝藏在床邊。

傅歸荑當機立斷服下, 隨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踉蹌著走到羅漢塌上。

綠漪聽見動靜後走了進來, 一眼就看見正在喝酒的傅歸荑,她勸道:“貴人,空腹喝酒傷身, 還是先用膳罷。”

傅歸荑手頓了一下,放下酒杯淡淡點頭。

等傅歸荑用完午膳, 又變天了。

白亮的天空瞬時染上黑沉, 陰雲越壓越低。風起於青萍之末,驟而翻滾著濃密的樹冠, 呼嘯穿堂而過。

空氣中混合著潮氣和濕氣, 傅歸荑覺得胸口有些悶, 朝窗外望了一眼。

滿目陰霾,等會應該會有一場大雨罷。

“貴人,藥來了,您趁熱喝。”綠漪照例端上今日的湯藥, 冒著熱氣。

傅歸荑皺了皺眉,心口忽然生出一絲莫名的沉鬱, 轉而又壓了下去。

捧起藥碗, 湊到唇邊吹了吹, 慢慢喝了下去。

不知為何,往日常喝的湯藥這次一下肚,腹中就像燒了起來,她強撐著放下碗站起來。

還不等完全站直身體,小腹猛地絞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胸口微微窒息,喉間湧上一股腥味。

傅歸荑抿緊嘴唇,一手撐在桌上,一手忍不住捂上肚子,身體微弓,手背爆出青筋。

“啊!”綠漪忽然尖叫了一聲,傅歸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見桌上滴下點點鮮紅。

她抬手用兩指抹了抹嘴角,垂眸一看,原來是她的血。

下一刻,她喉嚨微動,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失去意識前,天空爆發出一聲巨響的雷鳴,須臾間暴風雨席卷了整個天地。

*

傅歸荑再次有意識時是迷迷糊糊的,她正好聽見門外傳來裴璟在發布指令。

他聲音沉冷,連暴雨都無法蓋住那股子狠厲。

“傳令季明雪,把整個避暑山莊統統圍起來,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這段時間進出這個別院的所有人,每一個都抓起來單獨審。”

“她接觸過的任何東西,不拘於吃的,喝的,用的,統統查一遍。”

守在傅歸荑跟前的太醫臉色驚慌,太子殿下的臉色實在是陰戾駭怖,每個人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大氣兒都不敢出,生怕被遷怒。

他一刻也不敢鬆懈,密切關注躺在**的人,生怕她要是有個好歹,所有人都跟著陪葬。

太醫察覺到傅歸荑長睫不規律地顫動著,呼吸也變得紊亂,看樣子是快要醒了。

心裏默念阿彌陀佛,她總算有反映了,再不睜眼這一屋子的人都別想見到今晚的月亮。

太醫劫後餘生般長舒了一口氣,又猛然打了個激靈,趕緊叫人去門口通知太子殿下。

裴璟很快趕了過來。

傅歸荑慢慢睜開眼,腹部PanPan還在隱隱作痛。

她抬眼望去,裴璟全身都是濕漉漉的,往常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淩亂,幾縷碎發雜亂地飄在雙頰邊。

盡管裴璟已經盡可能地收斂麵上的怒與驚,她還是能在那雙幽深的黑眸中找出一絲慌亂。

“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裴璟坐在床頭,伸手覆上她的額頭,輕輕地撫摸著,眼睛裏是難以掩藏的心疼。

他的手有些涼。

傅歸荑皺著眉搖搖頭,氣若遊絲道:“我怎麽了?”

裴璟的手指來回撫摸著她褶皺的眉間,小心翼翼地像在確認什麽,他輕描淡寫道:“你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我正在查。”

傅歸荑眉頭更深:“你騙我,吃壞東西怎麽會吐血。”

裴璟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沒有說話,專注地凝視她,眸色猶豫。

傅歸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告訴他不要說謊。

裴璟最終還是如實相告:“你中毒了。”

他本不想讓傅歸荑擔心,然而她太聰明根本瞞不住。

傅歸荑的表情頓時僵硬,中毒,她怎麽會中毒?

裴璟臉色閃過挫敗和懊惱,“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沒想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還能被人下毒。你放心,我以性命起誓,我會給你個交代,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

傅歸荑輕咬下唇,沉思到底是誰會下毒害她。

平日裏她雖然不善言辭,也不愛與人虛與委蛇,卻不會故意與他人交惡,更何況她幾乎都沒踏出這個院子一步,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在裴璟的掌控下。

若是這樣都能著了道,背後的黑手得有多大的力量?

還有,下毒的目標到底是她,還是她隻是做了個替罪羊?

這一點裴璟也想到了,他也想不出為什麽會有人害傅歸荑,最後猜想那人是想下毒害自己,被傅歸荑擋了去。

心裏對她的愧疚更甚,他沒有把人照顧好,反而讓她替自己受罪。

裴璟伸手掖了掖蓋在她身上的被角,聲音輕柔:“這次是我大意了,我給你道歉。”

傅歸荑藏在被子下的手指抽了一下,移開眼神。

裴璟轉過頭問太醫,他直截了當道:“她中的是什麽毒,你查出來了嗎?”

太醫戰戰兢兢地跪下,回道:“臣鬥膽請貴人回答幾個問題?”

裴璟淡淡應了聲。

太醫問了傅歸荑幾個問題,傅歸荑都一一作答。直到當問起她今天早上吃了什麽平日裏沒吃的東西時,傅歸荑怔了一下,須臾間調整好呼吸,回了句沒有。

裴璟的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她,幾乎是瞬間察覺到她在撒謊。

他的眸子眯了眯,等太醫問完後,讓綠漪進來回話。

綠漪被人攙扶著進來,臉色慘白,唇角咬出了血,見到傅歸荑醒過來後眼睛瞬間紅了。

裴璟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太醫方才的話。

綠漪在太子麵前哪裏敢藏半分,顫著嗓子將傅歸荑早上喝冷酒的事情抖落出來。

裴璟的臉沉如陰雲般駭戾:“她喝,你就放任她不管?你是死了不成,都不知道勸一下?”

綠漪連忙伏地而跪,背脊繃直,渾身顫抖。

裴璟怒喝:“趙清,拖出去杖斃!”

傅歸荑自綠漪進門就看出她一定是受了罰,聽聞裴璟的命令後立即伸手拉住他:“不怪她,是我口渴,又不想喝熱茶,所以才喝了冷酒。”

裴璟感受到她的五指柔軟無力搭上他的手臂,怒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反手將她的手放入被衾裏,轉過頭無奈道:“都告訴你了,這些東西要少喝。”

傅歸荑心虛地點點頭。

裴璟又讓綠漪將傅歸荑近一個月的日常活動事無巨細地報上來。

傅歸荑躺在**越聽越心驚,綠漪的記憶力極好,她甚至能說出來十五日前自己射中靶心幾箭,三日前的午膳時多夾了兩筷子魚肉。

“對了,貴人之前還有個習慣,就是每次……每次與您同房後第二天一早都會去茶室用早膳。”

傅歸荑呼吸微窒,心裏緊張得不行,麵上卻安然自若。

太醫聽了後,追問:“貴人是今天喝了我開的藥,立刻產生不適的?”

綠漪肯定點點頭。

太醫聽完後麵色凝重,後脊生寒。

自從他上回查出太子殿下中招的東西來自蒼雲九州後,他便開始研究關於蒼雲九州的各種醫書,雜記,以備不時之需。

烈酒,他開的藥,中毒嘔血。

三者結合起來,他有個膽大包天的猜想,然而事關重大,他不敢胡亂說出口。

裴璟察覺到太醫神色有異,不耐煩道:“有什麽就直說,不得有一絲隱瞞!”

他的語氣和口氣都十分不善,處於隨時暴走的邊緣,傅歸荑中毒這件事讓他心裏憋著一股火,除了憤怒外是不可抑製的後怕。

若下的是劇毒,若傅歸荑食用過量,他簡直不敢往下深想。

當聽見下人來報她出事的時候,裴璟覺得自己的天靈感都要被天上的驚雷劈開,血液在瞬間凝固成冰,倒流回心髒,冷得腦子有瞬間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她身邊的,等看見**躺著的人嘴角邊還有沒擦淨的血時,頓時身形不穩,兩眼一黑。

鮮血點在她毫無血色的雙唇上分外刺眼,像一根針紮進他的心,鈍痛不止。

裴璟見過很多人流血,他在北蠻為質時,經常被折磨得血肉模糊。

戰爭的殘酷讓他對鮮血和死亡冷漠到了麻木,然而他見過的所有流血的人裏沒有一個是傅歸荑。

她身子那麽瘦弱,全身加起來也沒多少肉,更不要說血。

在聽見她中毒的那一刻,裴璟腦海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那個害她的人找出來,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太醫不敢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想,謹慎地問傅歸荑除了酒、早膳吃食和調理身體的那碗藥,還有沒有吃什麽。

傅歸荑果斷地搖頭。

她動作太快,反而引起裴璟的注意。

裴璟暗自記下她的異常,轉頭盯著太醫,沉聲道:“但說無妨,無論是與不是,總要一一排查。”

太醫抬頭看了眼躺在**的人,心裏暗歎若真是他猜的那樣,太子殿下不知道會如何雷霆震怒。

想到上回滿屋子的狼藉,太醫心有戚戚,語氣不穩:“臣開的藥裏,有一味與蒼雲九州特產的藥材相克,那味藥材需要用烈酒激發藥性……”

裴璟聞言目光一凜,聽到蒼雲九州四個字時腦門一跳,再聯想到她近日嗜酒的異樣,壓下心底沉抑的猜疑,問:“蒼雲九州的那味藥,是治什麽的?”

太醫慢聲道:“那味藥可以緩慢改善氣虛體弱的症狀,適用於先天不足的人。”

裴璟聽到這裏,心口的那股窒息感微微散去,眼神略微緩和,偏頭問傅歸荑:“你最近吃別的藥了?”

傅歸荑在聽見太醫說出用烈酒激發藥性的時候呼吸都停止了,後背迅速滲出一層水漬,四肢僵硬,全身像被一塊巨石壓住釘在原地。

聽見裴璟問話後,她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糾結半天,最後還是選擇搖頭否認。

那法子連蒼雲九州的人都很少耳聞,南陵更不可能有人得知。

裴璟眼眸微眯,轉回來看見欲言又止的太醫,厲喝一聲:“醫術不精,問半天也沒有得出結論,將他拖出去仗三十!”

太醫一聽臉色煞白,他哪裏受得住這樣重的刑罰,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一股腦地說出他的猜想。

“太子殿下饒命!那味藥雖然是治先天不足之症,但若是與烈酒同服則是……則是……”

“則是什麽!”裴璟陡然站起來,氣勢攝人。

“則是最好的避子藥。臣在蒼雲九州醫書記錄的一個偏方裏麵看過。貴人若是服用了那味藥,再輔以烈酒便會與臣開的藥相克,出現嘔血中毒之兆。”

這句話不啻於一道巨雷,同時炸在裴璟和傅歸荑的頭頂。

裴璟緩慢地轉向傅歸荑,目露凶光,他切齒道:“傅歸荑,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吃這藥?”

傅歸荑咬死不認。

裴璟轉頭問綠漪:“她去茶室用早膳的日子,是否都會喝酒。”

綠漪思索片刻,猛地點頭:“是的!貴人在茶室用早膳時都會讓奴婢取一壺烈酒。”

裴璟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胸口劇烈起伏著:“搜!去茶室給孤搜,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東西找出來!”

內室眾人臉色懼是惶瑟駭然之意,聽到命令後紛紛行動起來。

劈裏啪啦一陣翻箱倒櫃聲,除了傅歸荑所在的床榻外,房間內的所有地方均被人查看了不下三遍。

裴璟親自翻遍床榻的每一處,連傅歸荑身下躺著的方寸之地也不放過。

很快,他找到用來包藥丸的白帕,拿到鼻尖輕嗅,若有似無的苦味殘留在上麵。

裴璟當即冷下臉,遞給太醫。

太醫放在鼻頭細細辨別,忽然表情一頓,手指顫抖,驚駭道:“就是此藥。”

裴璟陡然盯向躺在**的那人,眸中冒出擇人而噬的凶光:“傅歸荑,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傅歸荑自裴璟找到那條帕子後便知道瞞不過去了,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吃的藥與太醫開的藥性相衝。

麵對裴璟的暴怒,傅歸荑語氣很平靜:“我沒什麽話要說。”

裴璟怒極反笑:“沒有話說?”

傅歸荑閉上眼,保持沉默著,像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她這般冷靜不欲辯解的神情像一把鋼刀,將裴璟的理智寸寸刮離他的身體。

“都給孤滾出去,滾!”裴璟忍不住抓過一旁的白玉酒壺用力摔出去,刺耳的瓷片碎裂聲讓屋子裏的所有人打了個明顯的觳觫,連忙縮緊腦袋,顫抖地退了出去。

等人離開後,屋裏隻剩下他和傅歸荑。

裴璟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壓著驚怒問:“傅歸荑,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傅歸荑抿緊唇,放在被子裏的手指死死扣進掌心。

沉重、窒息,壓抑的氣息四麵八方向她壓來,迫使她的身體抖如篩糠。

她聽見裴璟粗重紊亂的喘息,聽見嘎吱作響的手骨聲,甚至聽見裴璟幾乎想要殺人的心聲。

傅歸荑睜開眼,對上裴璟滿臉的憤怒,自嘲一笑:“為什麽?”

她撐著病弱之軀坐起上半身,微仰著頭,瞪大眼睛回視他:“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

裴璟垂眸冷漠地看著她。

傅歸荑哈哈一笑,神情驟然變得憤懣,她恨聲道:“是你先咄咄相逼,是你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占有我,如今還要我給你生孩子?”

“我乃鎮南王唯一的嫡子。”她語氣中透著一股決然,雙眸泛起淩厲的水光:“我就是死,此生也不可能生下任何人的孩子!”

“鎮南王嫡子……”裴璟喃喃自語,臉上的怒意未散,卻似乎在沉思什麽。

三伏熱的天,她懼熱卻仍然不願意穿女裝。剛開始他以為是她不喜歡亦或者是不想暴露身份,可她是女兒身的秘密在這個院子裏是絕對安全的,何況她足不出戶,外人更不能輕易進來。

生育是一個女人最要緊的事情之一,然而當初她聽見自己難以有孕時毫不在意。

她也沒有刺繡,撫琴,賞花的愛好,對綾羅綢緞和珠釵首飾從來不屑一顧,反倒對讀書、騎射、武器興趣更濃。

裴璟之前不覺得有什麽異常,猜想她大抵是女扮男裝多年,已經習慣把自己當作一個男子。

當做一個男子……

裴璟抬手捏住她的下頜,俯身端詳著傅歸荑的臉。

此刻她雙眸微赤充滿憤怒,臉色因毒顯得慘白慘白的,雙唇壓成一條無情的直線,明明是一張惹人憐愛的臉卻滿是倔強和高傲。

裴璟冷漠僵硬的表情有些許動容,他盯著她,一字一頓道:“傅歸荑,傅歸宜已經死了。”

僅一句話,便將眼前人強撐的倔強和高傲悉數打碎。

傅歸荑當即紅了眼,強忍著哽咽道:“我當然知道他已經死了,不用你一次又一次提醒我。”

語氣卻軟了三分。

裴璟譏諷道:“你知道,卻不肯承認。你以為你扮作他,他就會活過來嗎?”

傅歸荑一頭霧水,臉上充滿疑惑,完全不知道裴璟是什麽意思。

裴璟的拇指重重按在她的嘴角上,緩緩道:“你當男人太久了,你已經忘記你是誰了。”

傅歸荑扭過臉,又被他硬生生扳回來,下頜又酸又痛,她咬牙切齒道:“我從沒忘記自己是誰。”

裴璟看她的眸子裏的水光越積越多,暗道果然如此。

傅歸荑自始至終從未接受過傅歸宜的死亡,她以為隻要自己扮演著傅歸宜,那麽他就一直活在世上。

傅歸宜是男人,是鎮南王嫡子,不能生孩子。

想清楚這一點後,裴璟暗惱自己大意,他知道傅歸宜對她很重要,卻沒想到重要到這個地步。

重要到她願意舍棄傅歸荑這個身份,也要讓傅歸宜假裝活著。

裴璟見她依舊不知悔改,才軟下來的心瞬間又變得冷硬,他無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親手燒了他,他被大火吞噬,變成了一具焦屍,然後裝進罐子裏,放在東宮……”

“啊!”傅歸荑尖叫了一聲,猛地推開裴璟。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淒厲地喊著,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堵住耳朵。

裴璟的一番話足以勾起她所有想要刻意遺忘的記憶,他的每一個字都像用鈍刀在淩遲她的心。

她的哥哥沒有死。

他們是雙生子,他們是一體的。

她還好好活著,哥哥怎麽會死去。

燒掉的是哥哥的軀體罷了,他的心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他們心跳同步,他們呼吸同頻。

她是鎮南王世子,她也是鎮南王嫡女。

她是傅歸宜,也是傅歸荑。

裴璟不許她逃避,雙手強硬地掰開她的手,逼迫她繼續聽:“你一直在想,要是那年死去的人是你該有多好,要是活下來的是傅歸宜,他該是怎麽樣的意氣風發。”

“求求你……裴璟,求求你別再說了。”傅歸荑淚流滿麵,眼眸滿是哀求,“我錯了,我不該吃藥,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說了。”

裴璟第一次看見這樣脆弱痛苦的傅歸荑,臉上維持的冷漠有一瞬間崩塌,但他想到她是為了其他男人,頃刻間又崩緊臉,麵不改色撕開她的偽裝:“你苦學騎射,勤奮讀書,以孱弱之軀強行撐起一切,隻是為了活得像傅歸宜。”

“但是,你是你,他是他!”

“你是傅歸荑,是個女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無論你再怎麽想象他以後的樣子,模仿他,甚至隱瞞他死去的消息,都不能改變他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傅歸荑維持多年的假象被裴璟的一句句冷言擊成湮粉,她哭得歇斯底裏,哭得山崩地裂。

她不要聽!

她不想聽!

他說的都是錯的!

他說的都是假的!

傅歸荑猛然用力掙脫他,不顧一切拚命地朝床榻外跑。

裴璟長臂一攔,攔腰抱住想逃跑的人,順勢將她壓在床榻上。

兩人貼得極近,裴璟清清楚楚地看見傅歸荑眼裏的恨和崩潰,他漠然道。

“從今天起,世上再無鎮南王世子。”

“隻有,傅歸荑。”

裴璟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側頭覆上柔軟的唇瓣,輾轉碾壓,撕咬吞噬。

傅歸荑被吻得奄奄一息,胸口一上一下地極劇起伏著。

裴璟抓過她纖細冰涼的五指,牢牢握在掌心,他定定看著她,雙眸如同深淵一般漆黑無底。

“我來教你,怎麽做個女人。”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走到第二個文案劇情啦,修羅場和火葬場都不遠了。

這個劇情走向是不是沒想到,其實細細回憶,一切都有跡可循[狗頭.jpg]。

有個很明顯的提示在第四十章 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