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鳧水 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

賜傅歸荑丹書鐵券這件事還是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眾臣工認為太子殿下對鎮南王府、對傅世子恩寵過重,極易讓他們生出異心,養虎為患。

尤其是現在皇室血脈薄弱, 太子殿下無嗣,若整日跟在殿下身邊的傅世子心存歹念, 那簡直是動搖國之根本。

紛紛上書請求裴璟收回成命。

裴璟以傅歸荑貢獻傅家騎術幫助重組追雲騎, 又改良連弩為由駁了回去。季明雪也開口幫傅歸荑說話, 證明在平溪獵場傅世子舍身救太子殿下,自己重傷垂垂危矣的事。

然而他們還是不依不饒, 認為給予多些錢財和尊榮即可。

雙方你來我往地博弈好幾輪,最終各退一步,裴璟同意開始選妃, 並著手大婚。

朝臣們的關注點一下子都到了選妃這件事上。畢竟他們也知道太子殿下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既然東西賜下了再收回來是很難的, 這關乎皇家顏麵和威信。

所以大夥其實一開始都是衝著太子無嗣, 又寵幸鎮南王世子過重這件事上去的。

若是有了繼承人,一切又不一樣了。

在太子成親這件事上, 朝臣們的熱情極度高漲, 尤其是那些被裴璟提拔上來沒有靠山的人。

他們恨不得裴璟的後宮馬上進百八十個美人, 又立刻順利生下十個八個孩子,穩固他的統治,保證他所頒布的政策方針有堅定的執行者,久久不動搖地一直持續下去。

除此之外, 他們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萬一自己家裏的女眷被選中, 那可是一朝麻雀變鳳凰。

所有人不遺餘力地投身於這件事上, 隻要是符合選秀標準的適齡女子統統將畫像送上來, 包括新加入南陵的藩王們,北蠻投降的官員都收到了這條指令。

連一向叫窮的戶部尚書這次也毫不吝惜開銷,組織了一批擅長丹青的畫師紛紛奔赴各地,務必還原美人的真實原貌。

不是他怕那些人故意畫得漂亮,他是怕他們水平不夠畫醜了,若是送上來的畫像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豈不是又少了一個替殿下生育的人。

他們的核心宗旨是,越多越好。

以上種種,傅歸荑一概不知,她每日就在院子裏看書,品茶。裴璟也不允許這些消息進她的耳朵,眼下她最要緊的事情便是養好身體,早日懷上孩子。

大雨連續下了十多日,終於有了放晴的跡象,傅歸荑在院子裏射箭。

她令人把靶子放到百步之外,手持逐月弓練習遠射。

這把弓的弓弦據說是傳聞中鮫族背脊上的筋,刀切不斷,火烤不燃,韌性十足,能用最少的力氣射出最遠的距離。

那天她若不是用逐月弓,恐怕最多隻能射中三箭。

砰!

又一隻箭羽射中靶心。

傅歸荑放下弓,麵容沉靜,默默調整急促的呼吸。

一個小太監走在大塊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不小心踩到一顆凸起的圓潤石子,沒留神滑到了。

他尖叫一聲,手裏捧著的東西摔了下來。

傅歸荑尋聲而望去,有好幾幅束縛著的畫卷順著小道四處亂滾,還有一卷落在她腳邊。

俯身去拾,指尖剛碰到紙,小太監大叫道:“貴人別碰,小心髒了手!”

小太監像是天塌下來一般,也不管其他的畫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傅歸荑跟前跪下,眼疾手快地搶走她手邊的丹青圖。

“小的笨手笨腳驚擾了貴人,請您恕罪。”他確認畫卷沒有打開後提著的心才堪堪落地,背後出了一身涼汗。

傅歸荑看他那麽緊張的樣子,以為是什麽機密,識趣地收了手背在身後,站起身淡淡道:“我沒事,你忙去吧。”

小太監如蒙大赦磕了兩個頭,他以為傅歸荑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還在想要編個什麽理由混過去。

傅歸荑目送他手忙腳亂地拾起其他畫卷,步履匆匆往裴璟的書房走了。

轉過身,她拿起弓又練習了一炷香。

日頭漸大,她收了手回到內室更衣洗漱。

這不大不小的插曲當然瞞不過裴璟,他傍晚回來與傅歸荑一同用完膳,便把人帶到書房。

這段時間每天都有人捧著一大摞丹青圖送過來,書房除了書桌上還有一小塊空地,其他地方幾乎堆滿了卷軸,他隻打開過一幅。

裴璟拿起唯一一幅放在書桌上的卷軸,遞給傅歸荑,示意她打開。

傅歸荑不明所以,順他的意打開畫卷,裏麵畫了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正疑惑著,就看見底部寫有“蒼雲九州鎮南王府嫡小姐傅歸荑”的字樣。

裴璟右手從她背後繞過搭在腰間,輕笑了聲:“你說這畫裏如果是鎮南王府嫡小姐,那我懷裏的這個又是誰?”

傅歸荑漲紅了臉,立即把畫卷了起來,羞惱道:“你明知道我在這裏,還派人去蒼雲九州要我的畫像,父親母親沒辦法才找人糊弄過去的。”

裴璟反駁:“這可不是我安排的,喏,瞧瞧這一屋子都是他們自作主張弄的。”

傅歸荑冷哼了聲,沒有裴璟的首肯,誰敢放肆。

裴璟抱怨她:“你要是快點生個孩子,哪還有這麽多事?”

傅歸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環視一圈,心裏大概明白這些是什麽東西,暗自興奮著。

裴璟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心情,眉毛一挑:“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很高興?”

“沒有,”傅歸荑迅速斂了嘴角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淡淡道:“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替太子殿下高興。”

裴璟周身氣息沉了下來,冷眼看著傅歸荑:“替我高興?”

“是啊,”傅歸荑脫口而出:“這麽多美人,一定有讓殿下稱心合意的。”

“傅、歸、荑。”裴璟咬牙一字一頓念出她的名字,箍在她腰間的手一緊,把人轉過來麵對自己。

“我要娶妻,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嗎?”她毫不在意的態度讓裴璟胸間瞬間聚起難以言說的煩悶,反複衝擊著他的理智。

傅歸荑沉默地垂下眼眸,忍不住試探:“那,你娶妻之後,能不能放了我?”

話音剛落,頭頂的喘息聲變得粗重。

下一瞬,她被一股大力往後推倒,後腰倏地抵在桌沿上,前麵是裴璟陰沉如水的麵容。

他的雙眸晦暗陰翳,直勾勾盯著傅歸荑,像蓄勢待發的野獸,準備隨時上來撕咬她。

“放過你?”裴璟低笑起來,在空寂的書房內顯得有些瘮人,傅歸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撐在桌沿上的雙手死死扣住邊沿。

她身體微顫著,咬緊下唇,強忍住奪門而出的衝動。

裴璟抬手輕拍她的臉頰,冰冷粗糙的手指像蛇的鱗片,刮得臉微微刺痛,她聽見裴璟低沉的嗓音,誘哄似的:“好啊,你先平安生下我的孩子,我就考慮放過你。”

他在撒謊。

傅歸荑瞪視他,不小心咬破了唇角,嘴裏霎時嚐到了腥味,仿佛在提醒她決不能上當。

若是她信了,隻會落入裴璟的圈套。

他隻是想穩住她。

裴璟改為捏住她的下頜,拇指指腹擦掉她唇上的血跡,眼皮一壓,俯身堵住她的雙唇。

這個吻不帶任何情//欲,更像是對她說錯話的懲罰,等到結束時傅歸荑的唇瓣被咬成血紅色,破皮的地方腫了起來,輕輕一碰,又疼又麻。

裴璟麵無表情地讓她自己先回去,傅歸荑毫不遲疑轉身離開。

剛一走出書房大門,背後傳來拳頭打擊木頭的沉悶聲。

傅歸荑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彎月。

離一個月還有十八天,但願那群朝臣們的速度再快一些。

當天晚上,裴璟沒有回寢殿安置。

她知道裴璟在書房肯定動怒了,隻不過礙於她的身體現在不能承歡所以放過了她。

也清楚裴璟想從她嘴裏聽到什麽話,無非就是一些爭風吃醋,在乎他的話。

可是她說了,他也不會信的。

傅歸荑忽然想到那個戴麵具的暗衛說過她很會騙人,其實她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騙的。

*

連續好幾天,裴璟都沒有回來安寢。

傅歸荑樂得自在,她喝下今日的湯藥後打算再仔細研讀一下南陵輿圖。

她要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裴璟一直不放她離開,傅歸荑隻能自己找機會溜走,而且她不能先回蒼雲九州,得找個地方藏起來一段時間。

她猜測要是自己“失蹤”了,裴璟肯定會先私下找自己,如果找不到才可能打出尋找“鎮南王世子”的旗號,應該最多找個幾年就會放棄。

屆時她再偷偷回家換回傅歸荑的身份,畢竟無論是上京為質還是失蹤的都是“鎮南王世子傅歸宜”,隻要她的身份沒有暴露,一切都有操作的空間。

至於世子這個位置,她手裏拿著丹書鐵券,想必鎮南王府裏那些有異心的族人暫時不敢撼動父親的位置。

至於以後,可以從族裏尋一個老實本分的孩子記在父親名下,百年之後繼承鎮南王府的一切尊榮。

想到這裏,傅歸荑平靜的心又被刺疼了一下。

哥哥已經不在了,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她不能再讓父親母親失去唯一的女兒。

若是被困在南陵皇宮,他們此生都無法團聚。

當然,如果裴璟在大婚之後能想通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願意放過她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願意一生都以傅歸宜的身份活下去。

就像哥哥從未離開。

裴璟某一天晴朗的中午忽然回來了,彼時她正在擦拭逐月弓。

“去換衣服,跟我走。”裴璟後麵的趙清捧著件墨綠色的衣服送進了室內。

傅歸荑愣在原地,裴璟直接抓她去換。

衣服甫一上身,傅歸荑感覺到了衣服布料有些特殊,外麵似乎有一層漆質的東西,硬邦邦的不透氣,她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裴璟也換了一套類似材質的衣衫。

換好後他不由分說把她帶到別院後麵的湖邊,經過十幾日的暴雨,湖麵明顯漲高了許多寸,原本**在岸邊矮一點的太湖石幾乎都被泡在水裏,隻露出一個尖尖的頭。

“今天正好有空,我來給你治一治恐水症。”裴璟站在臨時搭建的一個岸堤上。

傅歸荑一聽直接拒絕:“不了,我不想學。”腳尖一轉,就要往回跑。

隻要一到水裏踩不到底,她整個人都會很恐慌,仿佛回到了那年冬夜,在寒冷漆黑的水底等死。

她弄不明白裴璟為什麽要逼她學這個,平日裏她除了必要絕不靠近湖邊,河邊,頂多就是在岸上看看風景。

裴璟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扯把人扯到自己胸前,命令她:“你今天必須學會。”

傅歸荑掙紮不過,皺著眉厲聲道:“你怎麽這樣霸道,總是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她的語氣充滿厭惡,裴璟聽後心口微窒,轉瞬間又硬了心腸:“南方洪澇,我說不準要親自過去一趟,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學會鳧水,多一層安全保障。”

傅歸荑臉色微白:“我不去,我就留在京裏。”

裴璟冷下臉:“你休想離開我眼皮子底下。”

傅歸荑詭計多端,又長了一張能騙人的臉,現在手裏還拿著禦令和丹書鐵券,普通人真拿捏不住她。

裴璟也想過把人放在宮裏,收回她的令牌,但思慮再三後還是決定帶她走。

她不再自己身邊,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樣。

傅歸荑抬腿往裴璟腳上踢,誰料他更快,腰一彎,單手把她抗在右肩上。

“放我下……”還不等她把話說完,裴璟直接跳下去。

水花四濺,激打在傅歸荑臉上,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還不等她適應水裏壓抑的環境,裴璟把她從自己身邊推了出去。

“我不!”傅歸荑的雙臂連忙勾住裴璟的脖子,腿也纏在他腰上。

兩人貼得很近,傅歸荑能聽見他耳邊強勁有力的心跳。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裴璟黑沉沉的眼,水珠從他的刀刻斧鑿臉上落下,滴在她的下頜。

仿佛帶著裴璟炙熱的體溫一般,燙得傅歸荑忍不住甩了甩頭。

“如果你在其他地方這樣摟著我,我會很高興。”裴璟伸出一隻手抹了把臉,“現在還是算了吧。”

說完大力一推,傅歸荑猝不及防離開她唯一的浮木,腳下沒有著力點,她一下子慌張得不知所措。

“嗚嗚……”水沒過頭頂,窒息感瞬間侵蝕她的五官,她的四肢忽然像不會動了似的,僵在水中。

黑暗和恐懼包圍她,她甚至連呼救都做不到。

“咳咳咳……”傅歸荑喝了好幾口湖水,在快要喘不過氣前被裴璟提了起來。

“動手,動腳,”他懸浮在水中,有條不紊地教導傅歸荑,也不管她有沒有聽明白,又把人扔到水裏。

傅歸荑再次陷入壓抑、冰冷和黑暗中,恐慌一直占據她的全部思緒,然而每次在快受不了的時候又被裴璟撈出來。

很奇怪,他總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剛開始傅歸荑完全不能適應水裏的環境,慢慢地,後背那隻手竟然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她開始能在水中思考。

經過三番五次的折騰,傅歸荑從一開始四肢僵硬不會使力,慢慢地變得稍微能撲騰兩下,可還是無法浮在水麵上。

裴璟在一旁臉越來越黑,他沒想到在射箭上天賦極佳的人會對水這麽排斥。

想當初秦平歸教他泅水時,可是直接把他扔進水裏的。裴璟被嗆了幾次自然而然地學會了,他一直覺得這是人的本能,在絕境裏會爆發強烈生的渴望,於是依葫蘆畫瓢教導傅歸荑。

“我不行了,咳咳……”傅歸荑再一次被裴璟提上來時罕見地向他露出求饒的神色,小臉失了血色,本就淡色的唇愈加發白,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白皙的手泡過水後更加透亮,十指抱住裴璟的手腕,美眸含淚望過來很能惹人憐惜,就算是冰山也能立刻化成繞指柔。

今天要換作他人肯定會於心不忍,一準放過傅歸荑,可她偏遇見的是心腸鐵硬的裴璟。

他深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既然她已經克服了身體僵硬的問題,那一定也能克服不能浮在水麵的困難。

“再來。”裴璟不給傅歸荑逃避的機會,再一次無情地將她扔下去。

這次他換了方法,觀察她堪稱笨拙的動作,一一提出改進。

傅歸荑深知裴璟這個人一旦決定做什麽,那是誰也沒辦法阻攔。心裏歎了口氣,連示弱都沒辦法讓他放棄,看來今天這鳧水是必須要學會了。

既然無法逃脫,那便隻能迎難而上。

所幸裴璟算是個不錯的老師,每次都能根據她的動作提出針對性的改進意見,沒過多久,傅歸荑已經能夠飄在水上遊出半裏路了。

裴璟看了看天色,向她招手示意她上岸。

傅歸荑嘴角輕勾,不理他繼續往前遊。

原來在水中自由活動是這樣的感覺,哥哥當年最喜歡泅水,像一條魚轉世似的,看見河就往裏鑽。

忽然,傅歸荑覺得水下有什麽東西抓住她的小腿,她還來不及掙紮就被拖入水裏。

池水再一次漫過她的口鼻,這一次再沒有一隻手將自己提起。

胸腔裏的空氣慢慢地被擠壓,溺水的窒息感鋪天蓋地包裹著她。

傅歸荑掙紮得愈發厲害,可越掙紮她下沉得越快。

口中的氣泡不受控製地往外冒,就在空氣耗盡的前一刻,有個冰冷又柔軟的東西貼了自己的唇,緊接著渡了一口濕熱的空氣進來。

嘩啦。

水花四濺,傅歸荑忽地從水麵下衝出來。

“我讓你跑!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裴璟擒住她的腰,把人往岸邊帶。

傅歸荑奄奄一息靠在他身上,胸口急劇起伏著,喉嚨如同吞了獵刀似的刺痛。

守在一旁的趙清立刻遞上幹燥的披風,裴璟給傅歸荑披上,自己卻沒有用。

“回去趕緊泡個熱水澡,再喝一碗熱薑湯,聽見沒?”裴璟站在她身前替她係上披風的繩子。

傅歸荑垂眸嗯了聲。

裴璟把她送回房間後就走了。

傅歸荑脫了那身又硬又厚的衣服,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在湖裏一點也不吸水。

泡完熱水後綠漪連忙端來早就準備好的薑湯,盯著她一口不落地喝完。

沒過多久,太醫也來了。

傅歸荑伸出手,心想自己也沒那麽柔弱,裴璟未免有些大驚小怪。

太醫診完脈後又問了她最近一次月信情況。

她耳根子一熱,麵上倒是不顯,仍舊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淡聲答了句正常。

太醫聽聞後欣慰地笑了笑,告訴傅歸荑近日少喝冷酒,夏日不可貪涼。

傅歸荑輕聲嗯了一下。

太醫又囑咐了幾句日常注意事項,不過是對著她身後的綠漪。

綠漪神色無比認真,恨不得刻在腦子裏。

太醫走後沒多久,傅歸荑照常去茶室看書時發現她連一滴酒都找不到了。

不僅如此,當晚屋裏的冰鑒也都統統撤走。

傅歸荑仰躺在**,身邊的男人散發的熱意讓她整個人狂躁不止,窗外的蟬鳴聲鬧得她心煩意亂。

“睡不著?”裴璟閉眼翻了個側身,本能地去尋傅歸荑的腰。

“你別碰我。”傅歸荑躲開他,沒好氣道:“你不熱嗎?”

裴璟撤回了手,拿起一旁的團扇替她扇著,懶懶笑了聲,聲音帶著睡前特有的沙啞:“你要相信,睡在你身邊,我比誰都熱。”

傅歸荑生無可戀地睜眼盯著床帳頂端,翠綠色是紗帳隨著夜風輕輕搖曳著,帶來一絲清涼。

“我想喝酒,”傅歸荑必須保證自己能拿到酒,“你不能這樣草木皆兵,太醫說的是少喝,不是不能喝。”

團扇輕輕戳了戳她的腮幫子,裴璟戲謔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嗜酒的癖好。”

傅歸荑心裏一緊,壓住緊張的顫音回他:“我以前沒喝過南陵的酒,喝了後覺得味道很喜歡。再者說,我也不貪杯,偶爾小酌幾杯而已。”

裴璟沉默了。

傅歸荑靜靜等著他的下文,燥熱的空氣包圍著她,背後無聲無息地沁出一層汗,清風一吹,冷得她忍不住打了個觳觫。

“好吧。”裴璟不知處於什麽考慮讓步了,“但每日你最多隻能喝一杯。”

傅歸荑還想爭取多一點,被他一聲略帶警告的冷哼聲擋了回來。

往後數十日,裴璟隻要一有空就回來帶她去後麵練習鳧水,練習了幾次後傅歸荑已經完全克服對水的恐懼。

然而裴璟不允許她獨自下水,必須要他在旁邊看著才能遊上一炷香。

這讓傅歸荑有些難受,沒有冰鑒的日子,泡在水裏是最舒服的。

自從學會了鳧水,她恨不得無時無刻不躺在水裏汲取涼意,還能感受到哥哥曾經的快樂。

日子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這天晚上,裴璟回來得格外早。

晚膳的時候,他還特地囑咐膳房給她加了一碗參湯,他幽黑的眼神暗示意味明顯。

傅歸荑默默喝幹淨,裴璟滿意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兩人用完膳後在院子裏走了一圈,裴璟握住她的五指,力道大得令傅歸荑的手掌都有些麻。

她似乎覺得裴璟有些緊張。

沐浴後,傅歸荑已經做好明日無法下榻的準備,好在她提前把藥藏在了床榻的格子裏。

當晚,他隻要了一次,但傅歸荑還是被他弄得死去活來。

結束後,她爬在他身上閉眸平複呼吸,裴璟輕輕掐住她的腰,將她平放在床榻上,還在她腰後墊了一塊軟枕。

傅歸荑覺得咯得慌,正要把東西抽出來時被裴璟猛地擒住手。

“睡覺。”他甚至還用小腿壓在她的雙膝上,將她牢牢釘死在原地。

傅歸荑拗不過他,閉上眸不多時就著這個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裴璟等她睡著後才悄無聲息地放開她的手腕,大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傅歸荑的小腹上,用自己的掌心溫暖著。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默默凝視著傅歸荑姣好的睡顏。

一頭濃密的青絲隨意地鋪在枕頭上,襯得小臉白嫩細膩,雙眸緊閉,長睫懸在空中靜止不動,看樣子睡得格外沉。

她氣息平穩,眉頭舒展,睡著的時候少了幾分平日的疏離冷淡,

歡愉過後,臉上殘留的潮紅未褪,唇瓣更是紅如鮮血。

裴璟此刻的心軟成一灘月華,恨不得全數撒在傅歸荑身上。

克製住自己體內尚未消褪的燥熱,他俯身在她唇角輕輕啄了一口。

很快,他們會有屬於兩人的孩子。

一想到新生命的到來,他的嘴角難以自抑地上揚。

作者有話說:

裴璟:你感覺到涼快難道不是因為我在扇扇子嗎?!!

泅水,一般都要進到水裏,屬於潛水一類。

鳧(fu,第二聲)水,在水麵上嬉戲打鬧。

沒錯,南方地圖就是火葬場前最後一個地圖,有看得仔細的小可愛肯定注意到哥哥也過去了。

逐月弓就是泉九黎的武器,啊,我發現我真很喜歡射箭的女主,超級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