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比試 她是很願意結交裴璟這個朋友的
傅歸荑此言一出, 包括季明雪代表的南陵人和烏拉爾為首的世子在內的所有人,他們臉上都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丹書鐵券,相當於一族的第二條命, 哪怕是犯了謀逆罪也能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指的不單單是保住性命,甚至是連官職、財產、爵位統統保留。由此得知這東西有多寶貴, 自南陵建國六百餘年以來, 為世人所知的隻有一塊, 賜給了當年的開國功臣忠勇公。
百年過去,他的後人卷入了科考舞弊案, 論罪當誅三族,正是這塊丹書鐵券保下他們的性命,更是保留了他們所有的榮耀。
他們的子孫以此為戒, 奮發圖強,又過了百年, 忠勇公一族再一次閃耀在南陵朝堂上, 權傾朝野。
裴璟眼皮一壓,不辨喜怒地注視著傅歸荑, 她的下頜微揚, 唇角壓直, 看上去有些倨傲。
然而她的長睫微微顫動著,顯然有些局促不安,她自己心裏也清楚一場隨興比賽的彩頭,提出這個東西是多麽荒謬的事情。
那她為什麽要提。
裴璟沒有生氣, 更沒有當場冷斥她不知天高地厚,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傅歸荑直麵迎上他幽深的目光, 憋著一口氣強撐著不露怯。
氣氛忽然間有些微妙。
方才大家都眼睜睜看得清楚, 太子殿下對傅世子恩寵有加, 連一向在殿下麵前有幾分顏麵的十三殿下在傅世子麵前也要暫避鋒芒。
然而丹書鐵券不比一般的恩寵,傅世子未免有些恃寵而驕,這下太子殿下說不定在心裏已經開始厭惡他的得寸進尺。
還不等裴璟開口,一旁的南陵世家公子率先發難。
“傅世子是否太不知輕重了,一場小小的比試,怎麽能敢提出以丹書鐵券做彩頭,以為是兒戲嗎?”
他話音剛落,不少人紛紛點頭附和。
烏拉爾等一眾世子心裏都在為傅歸荑擔心,害怕她惹惱了裴璟,實際上他們心裏也覺得她提出這個要求有些過了。
然而他們心裏全都向著傅歸荑,互相交換著眼神,無聲地約定若是太子殿下怪罪,他們一並替她求情。
在場的唯有季明雪不以為然,傅世子對南陵的貢獻,一個丹書鐵券固然有些賞賜過重,卻也不是不能承受的。
傅歸荑充耳不聞,眼睛一直盯著裴璟,他臉色冷淡既不答應,也沒有開口拒絕。
僵持了一會兒,傅歸荑先垂了眸。
罷了,反正她今日隻是試試,這東西本就極為難得,以後再尋其他法子弄到手。
她正準備先開口作罷請罪,裴璟出聲了。
“好啊,你先贏了孤再說。”
傅歸荑聞言瞳孔一震,不可思議地望著裴璟。
他絕不是那種為了某個人或者一個玩笑做出危害一國利益的昏君。
南陵世家公子還想再說什麽,被裴璟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去,統統閉上了嘴,縮著脖子不敢再放肆。
裴璟的視線回到傅歸荑身上,“如此一來,這場比賽可不能這麽隨意兒戲,不如換個玩法,才能顯示公平。”
傅歸荑眸子微沉,認真地聽著裴璟製定的新規則。
其餘人聽了後發現事情果然沒有那麽簡單,在內心裏對裴璟的智謀成算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按照他的辦法,既不損害太子一言九鼎的威信,又能讓傅歸宜順理成章拿不到到丹書鐵券,可謂是保全了兩方的麵子。
鎮南王世子當真是盛寵不衰,太子殿下竟願意用這樣迂回的法子給傅歸宜一個台階下。
裴璟說完後,給了傅歸荑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如何,傅世子是否願意跟孤玩這個遊戲?”
最後“遊戲”兩個字的尾音微微上挑,她聽出了藏在底下的一絲旖旎,不由聯想到那個荒唐的夜晚。
耳根一紅,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語氣帶了薄怒:“太子殿下有令,莫敢不從。”
她聽見了裴璟幾不可聞的一聲輕笑,十指倏地攥成兩個拳頭。
在他的命令下,比賽場地很快布置完畢。
傅歸荑挑了烏拉爾作為自己的搭檔,裴璟選了季明雪。按照他的規則,兩兩組隊進行三輪比賽,先贏兩局的人獲勝。
機會千載難逢,傅歸荑特地讓人回去取來逐月弓,逐月弓出現時又引起了一陣轟動。
第一輪的比賽是最簡單的騎射,騎在馬上向五十步外的靶子射箭,射中靶子計一分,射中靶心計三分,最終以兩人合計的分數評判。
烏拉爾和季明雪不相上下,裴璟的水平高於季明雪,九支箭他射中靶子一次,射中靶心九次。
傅歸荑眼眸微沉,她原本以為裴璟的水平是低於季明雪的,沒想到比她預料中的要強很多,比蒼雲九州絕大部分人的騎射都強上一籌。
她生平所遇之人,他的技法甚至僅在她之下。
但,他依舊在她之下。
傅歸荑翻身上馬,利落流暢的動作令人賞心悅目,今日她一身孔雀藍的騎裝,襯得肌膚雪白如玉,頭發用簡單的玉簪綰起,額前幾縷碎發散落在兩側,迎風飛揚,帶著點隨性的慵懶。
直到她從背後抽出一隻長箭,眼神倏地變得犀利,傅歸荑騎在馬上輕描淡寫地舉弓搭弦,“篤篤篤”三聲前後落在靶心上,一氣嗬成。
這還不夠,下一輪她直接抽出三支箭羽,同時射向三個靶子,全部正中紅心。
最後一輪,傅歸荑依舊三箭同射,這次是三支箭同時射中一個靶,力道大得箭頭活生生穿透了半個靶心。
圍觀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想是從未見過如此精湛的騎射。
季明雪站在裴璟旁邊輕歎了句:“今日得見此騎射之術,人生當真無憾了。”
裴璟斜睨了眼季明雪,唇角微微上揚。
他的目光一路追隨傅歸荑,唇紅齒白,眉眼如畫,清雋挺拔的身姿,認真銳利的目光,自信滿滿的神態,活像一隻開屏的孔雀,美豔高傲,神采飛揚。
她的十指修長白皙,指節分明,搭在銀白色的逐月弓上愈加幹淨漂亮。
裴璟立刻回憶起傅歸荑手的觸感,細膩滑嫩幾乎沒有薄繭,搭在他身上時軟軟的使不上力氣。
誰能想到這樣一雙養尊處優,提不起重物的手居然能百步穿楊,虛無箭發。
視線無意間掃到圍在旁邊觀戰的人,他們目光熱烈地看著場上的人,裴璟臉沉了下來,忽然有些後悔與傅歸荑打這個賭。
這樣熠熠生輝的她,他一點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第一輪,傅世子隊獲勝。”
傅歸荑打馬路過裴璟麵前,微微頷首示意。
即便是贏了,她的臉色依舊淡淡的,沒有任何炫耀的神色,仿佛她就當做平時練習一樣。
裴璟卻從她細微表情裏讀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不由在心底失笑,覺得傅歸荑不動聲色向他挑釁的樣子格外可愛。
若不是礙於此時的場合不妥,他真想把人狠狠抱在懷裏親昵一番。
第二輪玩了點新花樣,一人指揮,一人蒙眼射麻雀。
季明雪和裴璟一起上過戰場,兩人默契十足,在裴璟的指揮下,季明雪十射七中,算得上不錯的成績,贏得一陣喝彩。
輪到傅歸荑這邊時,烏拉爾看著蒙眼的傅歸荑有些緊張,“阿宜,我嘴笨,等會要是說的不對怎麽辦?”
傅歸荑臉色如常,凝神聽著動靜:“等會你別說話就行。”
烏拉爾:“……”行,保持沉默他可以的。
“放!”
一隻麻雀從傅歸荑麵前飛過,她毫不猶豫地朝天空射去,鳥兒倏地掉了下來。
季明雪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竟然能做到聞聲辨位。”
裴璟眉頭微挑,他也是才知道傅歸荑的這樣功夫。
烏拉爾神經瞬間放鬆,高興得要歡呼起來,剛開口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打擾傅歸荑。
連續五隻麻雀均被射了下來,再一次震驚圍觀的人,還有人悄悄看了眼裴璟二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到憤怒,不悅的神色。
但見季明雪一臉崇拜,裴璟的目光則始終都是平靜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吹得茂密的樹枝沙沙作響,蓋住麻雀的動靜。
傅歸荑眉頭微皺,一時間無法判斷準確的位置。
烏拉爾眼見鳥就要飛走了,立刻出聲,可惜他與傅歸荑沒有裴璟二人合拍,終是失之交臂。
然而風不止,反而愈演愈烈。
天邊的陰雲開始聚在一團,沉甸甸地壓在大夥的頭頂上,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來。
“不若改日再比,”裴璟提議道:“否則對傅世子不公平。”
“不必。”傅歸荑冷冷拒絕,改日也不知道會改到什麽時候,說不定拖著拖著就沒有下文,既然她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沒道理放過。
“等會你別出聲,”傅歸荑的臉朝烏拉爾的方向轉去:“交給我。”
烏拉爾點頭,心裏卻緊張不已,情況對他們十分不妙。
果然,接下來的四隻鳥傅歸荑都沒有射中,第二輪裴璟他們贏了。
她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條,不甘地仰頭看著暗沉的天空,輕咬下唇,手中的長弓被她緊緊攥著,指節發出清脆的骨骼聲。
“沒事,我們還有第三場。”烏拉爾安慰她。
傅歸荑迅速收斂情緒,淡淡嗯了一聲。
第三場比賽是最簡單的遠射,百步開外,人拿著靶子移動,記分規則同第一輪的騎射。
烏拉爾力氣很大,在與季明雪的比試中略勝一籌,他高興地過來與傅歸荑擊掌慶賀。
“我總算有點用了。”烏拉爾衝傅歸荑眨了眨眼右眼:“阿宜,你正常發揮就行。”
傅歸荑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裴璟冷眼看著兩人互動,陰沉著臉奪過季明雪手上的弓,擺好姿勢,對準遠處移動的目標,堅定地射了出去,中了紅心。
本輪采用的一人一箭輪換製,傅歸荑與裴璟連續射了七箭,兩人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傅歸荑的體力漸漸不支,遠射對她來說需要耗費很大的體力,偷偷用餘光瞟了眼三步開外的裴璟,他麵如常色,步伐紮實,氣息平穩渾厚,完全沒有力竭的征兆。
裴璟身高與烏拉爾不分伯仲,相較於烏拉爾一身腱子肉外露,裴璟則是內秀不顯山水,穿上衣服一般看不出他健碩的身材,然而傅歸荑知道他的這副軀體下藏著多恐怖的力量。
大風起,傅歸荑被吹得有些站不穩。
反觀裴璟,狂風放肆地吹在他身上,柔軟的綾羅綢緞緊貼他的皮膚,顯得肩寬腰窄,像一顆屹立在懸崖峭壁上的孤鬆牢牢抓住地麵,任憑風雨加身毫不動搖。
第八箭和第九箭,傅歸荑都射偏了。
烏拉爾略微領先季明雪的優勢不複存在。
她此刻的心情如同黑沉沉的天邊烏雲一般,沉抑得能滴出水來。
咻!咻!
裴璟連續兩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他目不斜視望著遠處,表情舉重若輕。
站在他身後的南陵世家公子們像過年似的發出雷鳴般的歡呼,高呼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千歲,而世子這邊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顆心提在半空中。
傅歸荑嘴角壓下,目光凝重。
烏拉爾站在她後麵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看得出來前麵的人已是強弩之末,她的腰微微發顫,腳步有些虛浮不穩。
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卻依舊穩如泰山。
傅歸荑抽出最後一支箭,瞄準前方的紅心,調整急促的呼吸暗中蓄力,這一箭她一定要射中。
忽然她閉上了眼,感受風的氣息,等她再張開時眼裏隻剩下遠處的那一點鮮紅。
砰!
正中紅心。
傅歸荑悄悄吐了一口濁氣,隨手擦掉鬢邊的細汗。
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若是裴璟正常發揮,兩個人至多打個平手,然後進入下一輪的比賽,由烏拉爾再次對抗季明雪,她就有了喘息之機能夠恢複體力。
裴璟不慌不忙地抽出最後一隻箭,搭在弦上。
傅歸荑忍不住扭頭去看他,裴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目光,側過臉回應她。
四目相對,傅歸荑看見他眼中藏著淺笑。
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旋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背在後麵的手不自覺攥成拳頭,指尖陷入掌心。
他一定是在嘲笑她。
傅歸荑憤恨地安慰自己,就算這次沒拿到丹書鐵券也無妨,本來她也是隨口一說。
心底卻克製不住黯然神傷,也不知道下一次還有什麽機會才能獲得這東西。
轟隆隆,一聲巨響在頭頂炸開了花。
雷聲如同暴怒的獅子在大吼,猙獰的電光穿梭在墨色濃雲中,分外刺眼。
暴雨頃刻間落了下來,傅歸荑下意識去看裴璟。
隔著厚重的雨簾,她幾乎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他的箭。
啪嗒。
什麽東西好像斷了。
傅歸荑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隻來得及看見裴璟垂落的雙手。
她急急向前看,想看清他到底有沒有射中。
“別看了,快走,小心淋出病來。”頭頂的雨忽然被阻斷,傅歸荑抬頭看,裴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麵前,雙掌撐開替她擋雨。
傅歸荑倔強地站在原地,伸著脖子往前看結果。
“走!”裴璟接過趙清送來的雨傘,強硬地攬住她的肩膀把人帶走。
“哎……”傅歸荑拗不過他,被半拖著帶回涼亭避雨。
裴璟笑了聲,戲謔道:“這麽想要那東西?”
傅歸荑抿了抿唇,垂眸不語。
她僵硬地挨著裴璟,聽見他比雷聲更響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地打在她的心口,她還隱約聞到了一絲鐵鏽的腥味。
其餘人也都紛紛找地方避雨,大家都好奇最後的結果到底是什麽。
不多時,季明雪帶著一把弓前來複命。
季明雪聲音嘹亮:“回太子殿下,您的最後一箭射空了。”
“什麽,射空了?”
“不可能。”
傅歸荑臉上也露出同樣的疑惑,她覺得裴璟不可能射空。
季明雪單手高舉著長弓,示意眾人查看。
弓弦斷了。
季明雪道:“太子殿下力大無窮,弓弦不小心崩斷了。”
南陵公子高喊:“這怎麽算,要不等雨停了再比一場。”
世子們小聲反駁:“弓弦又不是傅世子弄斷的。”
傅歸荑靜靜等著裴璟的決斷,雙手無意識絞在一團,猛然一陣涼風刮過,她冷得打了個寒顫。
裴璟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異常,讓趙清取來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
傅歸荑抖得更厲害,伸手推拒,眼神警告裴璟別在人前太過分。
“算孤輸了。”他手上的動作強勢不容拒絕,幹燥厚實的布料將傅歸荑包裹得嚴嚴實實,裴璟語氣平的淡像在說件不打緊的小事:“賜鎮南王世子丹書鐵券一塊。”
話音一落,眾人皆驚。
不單是南陵公子們,連傅歸荑本人也沒想到裴璟會這樣輕易將東西給了她,心裏頓時說不出上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心砰砰跳得厲害。
有人剛要提出質疑和反對,在裴璟淩厲的眼神下又悻悻然閉上了嘴。
“雨停了。”裴璟旁若無人地對綠漪命令:“送傅世子回去。”
傅歸荑低著頭,默默轉身離開。
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裴璟在她離開後也走了,傅歸荑隻來得及抓住他的一個高大的背影。
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傅歸荑走到別院時天空的陰雲已盡數散去,烈陽再一次普照大地。
她泡在熱水裏陷入沉思。
得到丹書鐵券實屬意外之喜,然而她心裏卻不由升起一股煩悶,直覺這件事並沒有她看到的這樣簡單。
裴璟的弓弦,真的是意外斷的嗎?
傅歸荑眉毛擰成一團,任由熱氣蒸騰在她臉上凝成水珠,又順著鼻尖和下巴間滴在水麵上,激起點點漣漪,餘波久久不散。
就像她此刻難以平靜的心。
半晌,傅歸荑垂落在水底手握成拳,抬起狠狠地砸了一下水麵。
水花飛濺,撲上她的臉,慢慢地又落了下去,水麵上的漣漪遲遲不平。
綠漪見裏頭很久都沒動靜,擔心地在屏風外問了一句。
傅歸荑如夢初醒般回了神,敷衍地答了句,很快收拾好自己出了浴。
綠漪立刻給她端來一碗薑湯,盯著她喝完才肯放人。
泡了個熱水澡後全身放鬆,傅歸荑沒由來有些疲累,徑直回房躺在寬大的床榻上。
閉目良久,遲遲無法入睡,腦子裏全是裴璟射箭的樣子。
他一身玄色衣服上繡著暗金色的龍紋,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給人鋒銳之感,他盯著目標時的眼神十分專注,有一種獵人鎖定獵物後準備發動最後一擊的凶狠。裴璟拉弓的姿勢很標準,下盤紮實,上身挺拔,有君臨天下的威儀。
拋卻個人感情因素後,以傅歸荑十幾年射箭的眼光來看,裴璟那日說自己的騎射一般實在是過謙了。
若是他們兩個如今的關係不像現在這樣,她是很願意結交裴璟這個朋友的。
以箭識人,以箭觀心。
裴璟今日的每一支箭,足以說明他這個人內心的強大和對目標的堅定不移。
傅歸荑欣賞目標堅定的人,平生最討厭搖擺不定的蠢貨。
想著想著,她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月亮正朝著天空攀爬。
傅歸荑叫人進來點燈,綠漪替她收拾衣著後領她去用晚膳。
這夜裴璟忙於政事沒有回來。
傅歸荑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床邊是趙清晚膳後送來的丹書鐵券。
撫摸著冰冷的東西,她心情十分複雜,沒想到裴璟送來的這樣快,像是在安她的心似的。
前些日子她在南陵史料記載中偶然看到了忠勇公的事跡,便記住丹書鐵券的用處。
傅歸荑現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某一天惹怒裴璟,他用她身份造假一事對付鎮南王府,連累父親母親還有闔府一家的性命。
欺君罔上,論罪當誅。
盡管她告訴自己裴璟做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從不把希望寄托於他人的仁慈,身份一事始終像一把利劍懸在她的頭頂,令傅歸荑寢食難安。
如今有了這東西,至少父親母親不必再擔憂自己身份暴露會惹來殺身之禍。
至於自由和回家。
傅歸荑心想,慢慢來,有了這東西總算是有了點指望。
她性子並不討喜,裴璟總有一天會膩了的。
一連三日,裴璟都沒有回來。
夏季雨水豐沛,自從比試射箭那日的一場暴雨後,一直在斷斷續續地下著,院子後池塘的水都上漲了三寸。
子時剛過,傅歸荑側身朝著牆壁睡得半夢半醒。
後背忽然被一具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裴璟兩隻手把她圈在自己懷裏。
傅歸荑想裝睡躲過一劫,誰料他的手越來越不老實,她實在裝不下去了,狠狠往下踢了一腳。
裴璟早就防著她,趁機將她的長腿鎖在自己的□□,輕笑道:“不裝了?”
傅歸荑沒好氣道:“真睡著也被你弄醒了。”
裴璟捏了捏她的耳垂,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喟歎道:“三日不見,你個小沒良心的竟然胖了些,可憐我忙裏忙外連頓飯都吃不飽。”
傅歸荑知道裴璟在忙著防汛的事情,聽他這麽一說心裏有些羞愧,但很快就被他滾燙的吻灼幹。
“你往哪裏……”
這句話還未能說出口,就被裴璟捂住嘴,他啞笑道。
“我的乖乖,你在睡覺呢,別說夢話,這不是個好習慣。”
裴璟箍緊她的身體不許她回頭,她整個人被嵌進他的懷裏動彈不得。
沒過多久裴璟的呼吸變得紊亂粗重,傅歸斷斷續續發出支離破碎的低泣聲。
她在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睡吧,願你好夢。”
作者有話說:
季明雪:太子指哪,我打哪。
裴璟:老婆誇我帥了。
傅歸荑:OK,回家計劃開始安排。
傅歸宜:我和妹妹一人一塊,可以暴打裴狗兩次。
注釋:
參考蒙古族射箭比賽規則:射箭比賽分近射、騎射、遠射三種,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比賽的規則是三輪九箭,即每人每輪隻許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數的多少定前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