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蒐 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

晚膳過後的時光對於傅歸荑來說格外難熬, 裴璟對她身體的熟悉程度遠遠超出她自己。

靛青色的芙蓉紗帳包裹的架子床搖晃不止,隱約傳來細碎的哭泣聲和低喘聲。

偶然間夾雜了幾句不懷好意的低語。

“你求我,我就給你。”

“不……”

“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

“……”

裴璟將她全身仔仔細細檢查了好幾遍, 確認沒什麽其他的異常後才堪堪收手。

不怪他這麽謹慎,睿王這隻老狐狸實在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 當年為了拉他下位, 不惜讓自己親生女兒獻身, 就為了讓他背上亂//倫的罪名。

當年他離開南陵去北蠻為質時,裴芙還是個小女孩, 誰曾想長大後竟然願意幫著她父親做出這等下賤的事情。

裴璟對睿王有極大的戒心,可對裴芙的印象還停留在她當年天真單純中,一時不查差點讓他們得逞。

好在他在北蠻受了不少罪, 對很多藥都有極高的抗性,這才等到秦平歸來尋他。

他與睿王在之後的對抗中, 對他的手段也有了十足的了解, 肮髒下流,詭譎無恥。

故而今日一聽見下麵人說傅歸荑被請了進府, 他當即快馬加鞭趕過去, 生怕自己吃過的虧傅歸荑再吃一輪。

裴璟垂眸兀自平複著呼吸, 目光幽深地轉到軟榻間微微失神的人身上。

白嫩的臉頰兩側冒滿細汗,鬢發濡濕黏上緋紅的臉頰,勾勒出一副可憐樣,眼角懸而不掉的淚珠, 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倔強又脆弱。

裴璟頓時心生幾許憐意,俯身用指腹想為她拭去額頭的汗, 剛一碰上, 她的雙眸急速輕顫, 眉梢眼角刹那間本能地落滿了厭倦,無一處不再彰顯她對他的排斥。

裴璟的心像被紮了一樣。

他沉冷地笑了笑。

再一次俯身對上紅得能滴出血的唇瓣覆了上去,如願看見身下人驚恐的眼神。

這一回後,傅歸荑的臉色隻剩下倦意,連睜開眼都變得極為艱難,整個人似乎快要失去意識。

這下裴璟再不用擔心她會做出什麽讓自己不悅的舉動,他躺在床榻上將人攬進懷裏。

“傅歸荑,”裴璟啞著嗓子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找到的傅歸宜,他是一個十惡不赦之輩,亦或者是個奸險狡詐之徒,你該怎麽辦?”

傅歸荑意識渙散,腦海一片混沌,可聽見哥哥的名字後她像是被觸動某根神經,費了半天的力才分辨出裴璟是什麽意思。

“但他還是,還是哥哥。”傅歸荑用細微的氣音回道:“隻要他還活著就好。”

裴璟微微一怔,旋即不屑道:“你們幼時失散,你和他數十年都沒見麵,真不知道你對他哪來這麽深的感情。”

傅歸荑眨了眨眼,忽而閉眸偏過頭,默然不語。

裴璟最討厭她這樣,仿佛隻要一閉眼就能隔絕世界,隔絕他。

他捏住她的下頜強硬地將人轉過來,語氣變冷:“你《南陵律》學得這麽好,若是他觸犯了南陵律法,孤可不會輕饒。”

傅歸荑聞言方才睜開眼,她定定看著裴璟好半晌,輕聲開口:“若他背負人命,我願意替他償還;若他無惡不作,我會成為約束他後半生的枷鎖,將人困在鎮南王府,不會放他出來危害您的江山社稷。”

她的聲音像飄在空中的柳絮,明明輕若無物卻重重砸在裴璟心口。

聽到傅歸荑說要為那什麽傅歸宜償命,他攬在她腰間的手陡然一緊,沉冷道:“沒有孤的允許,你想都別想!”

傅歸荑累得已經說不出話,眼皮和雙唇都重重黏在一起。

裴璟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她的下一句,眼一垂,看見傅歸荑安靜地依靠在他肩側,沉沉睡了過去。

雙頰褪去血色,瓷白的小臉隱在烏發中,顯得可憐巴巴的。

又想到給她診脈的太醫說,傅歸荑因為是雙生子,自打娘胎裏出來就十分孱弱,若非後天有人悉心調理恐怕活不到成年。

她現在能如此康健,還離不開自身努力,一定是擁有極為頑強的意誌力的人才能做到。

裴璟的臉徹底繃不住了,目光像春日綿雨般纏在她身上,絲絲縷縷透著柔情萬千。

他伸手將擋住傅歸荑的烏絲小心撥弄到一邊,輕聲自言自語埋怨道:“你不是最懂我的嗎,怎麽還老和我擰著,你稍微鬆個口,咱們都好好的,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傅歸荑平穩的呼吸,溫熱的鼻息撲在他耳邊,像極了無數個柔軟的小爪子在同時撓他,癢意順著皮膚融進骨髓。

身體還未平息的熱意蹭地一下又燒了起來,喉嚨幹渴得厲害,裴璟無奈地歎了口氣,悄聲下了榻,又轉身給她蓋好被褥。

有時候他在想,每次這般較勁到底在折磨誰。

回到自己的寢殿,第一件事便是泡了個冷水澡。

春夜寒涼,裴璟僅套了件薄薄的白色中衣,緊密結實的肌肉撐得衣服勾勒出鋒利的線條,發梢上是水霧凝聚成珠,順著棱角分明的眉骨滑落至胸口,再往淌入腹肌堆砌的溝壑之中,隱匿不見。

寬肩窄腰,長身鶴立,每一寸都散發著不可阻擋的力量,如同藏在暗夜中的獵豹,隨時等著給獵物致命一擊。

“傳令給毒蛇,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在三個月內找到傅歸宜。”裴璟端坐在書桌前,飲下一口涼茶,對暗處沉聲道:“不惜一切代價。”

“是。”

他要在傅歸荑之前找到人。若那傅歸宜真是那般不堪,亦或者大奸大惡之人,他便悄無聲息地將人處理掉,省得以後帶累傅歸荑。

裴璟今日聽傅歸荑那樣看重在乎她親哥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也可以做她的哥哥,親人,依靠,甚至是她想要的任何人。

越想,裴璟越覺得傅歸宜此人實在是多餘,甚至覺得他既然已經失蹤多年,現在更沒有必要出現,徒增困擾。

*

上書房內。

“你聽說了嗎,阿宜,下個月我們要跟太子殿下和文武百官一起去平溪獵場春蒐。”烏拉爾湊過來興致勃勃道:“他還允許我們從下個休沐日起,可以出宮半日。”

傅歸荑聽了後眉頭微蹙,裴璟為什麽忽然讓世子們出宮?

“怎麽樣,下個休沐日我們一同出宮喝酒,上次除夕我打聽到一家酒坊,一定合你的意。”烏拉爾見傅歸荑沉默呆滯,撞了一下她手肘。

“再說吧。”傅歸荑想用這半日時間去調查線索,還不知道忠叔那邊情況如何?

烏拉爾還想說什麽,太傅站在上方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他,他無奈隻能老實坐回去。

待放了堂,他還沒來得及跟傅歸荑說上一句話,就眼睜睜看著人被東宮接走了。

“池秋鴻,”烏拉爾叫了他:“你下次休沐出宮嗎,我們叫上阿宜一起喝酒啊。”

池秋鴻腳步微頓,側過臉,聲音喜怒不辨:“再說吧。”

話還沒說完,他就走了,徒留烏拉爾一個人在原地。

他摸了摸腦袋,這一個兩個都感覺奇奇怪怪的。

傍晚,裴璟照例過來用膳時,吃完後傅歸荑問了一句出宮的事。

裴璟不慌不忙放下碗筷,告訴她:“你不能出去。”

\"憑什麽!\"傅歸荑當即變了臉,質問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忘記答應我,允許我自由出入宮廷一事?”

裴璟淡聲道:“上次你故意拖延回宮,這次就當作給你的懲罰,近一個月內,你都不許出宮。”

傅歸荑繼續爭取自己出宮的權利,裴璟聽得頭疼,幹脆把人拉過來堵住雙唇。

待她氣息奄奄,腦海混沌一片時聽見裴璟低聲說了句。

“這個月休沐日我都會遣人去接你,你留在宮裏陪我,少摻和別的事。”

傅歸荑咬緊後槽牙,恨極了他的獨斷專行,不守承諾。

休沐那日,烏拉爾聽說傅歸荑被傳去禦書房問策時十分失落,他歎息道:“做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也不容易。”

世子們現在人盡皆知,傅世子現如今今非昔比,得太子殿下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連來上書房上課都可以隨心所欲,更加能出入前朝參與南陵內政,想必不日即可平步青雲。

他們這群人說的好聽是藩王,說得難聽就是外來戶。裴璟隻給了他們封地沒有給實權,若想要接觸南陵政治核心,保永世富貴還需要想辦法在前朝站穩腳跟。

傅歸荑走到禦書房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有人在商議什麽,聽聲音好像是季明雪。

趙清恭敬地請她在原地等上片刻,他自進去複命。

沒過多久,裏麵的聲音停了下來,季明雪隨後走出。

他看見傅歸荑很高興,湊到跟前打了個招呼,喜氣洋洋地告訴她,上次她提出的改進方法大大提高了連弩的準確性,還有騎兵,如今追雲騎今非昔比。

傅歸荑眉眼微彎,輕聲說恭喜他。

季明雪忽而壓低聲音,關切問:“傅兄,上次你跟太子殿下沒起衝突吧。”

傅歸荑默了默,搖頭。

季明雪鬆了口氣,“那就好,太子殿下這個人雖然是嚴厲冷肅了些,但賞罰分明,絕不會虧待有功之臣。”

他衝傅歸荑挑了挑眉,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你這樣為南陵盡心盡力,殿下都看在眼裏,你的福氣,在後麵。”

傅歸荑不明所以,勉強扯出個淡淡的笑容。

“太子殿下請傅世子進去。”趙清看季明雪親密地拍上傅歸荑的肩膀,替他捏了把汗,趕緊出聲打斷二人敘舊。

“行,我先走了。”季明雪笑道:“改日傅兄去我府上做客,我們不醉不歸。”

傅歸荑還來不及點頭,就被趙清擋住視線,催促她趕緊進去。

一入殿,裴璟正站在書桌前,目光如炬地盯著她。

傅歸荑心裏一突,頓時如芒在背,反射性地後退了一小步。

裴璟登時大步流星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擒住她的手腕,扯到自己跟前。

“季明雪對你十分推崇,方才還說追雲騎能有今日之威,你功不可沒。”裴璟聲音很淡,“你說,我該怎麽賞你。”

傅歸荑聽他口氣不善,垂眸斟酌片刻後慢聲道:“都是季將軍的功勞,臣不敢居功。”

裴璟冷哼一聲,另一隻手繞過後背,握住她的腰用力一緊,傅歸荑驚得抬起頭。

這裏是什麽地方,他竟也敢胡來。

裴璟勾起冷硬的唇角,烏沉的眼眸裏沒有半點笑意:“你們二人倒是默契,都將功勞讓給對方。”

“孤賞了他黃金千兩,世子看上去不像個愛財的,孤就賞你到龍椅上一坐,如何?”

說罷,裴璟不顧她驚慌的表情屈膝將人打橫抱起,趁著她張口拒絕時堵了上去。

趙清等殿內伺候的人不知何時退了下去,十分妥帖地將大門輕掩,擋下殿內的支離破碎的喘息聲。

作者有話說:

傅歸宜:尼瑪,我為你出生入死,你要我去死。我的打狗棒在哪裏,給我拿過來。

季明雪:我以為她是好同事,沒想到是老板娘。

沒想到吧,失憶這個狗血劇情居然是哥哥在承擔。

擴展一個小知識,古代帝王不同季節的打獵有不同的名稱。

《左傳·隱公五年》:“故春蒐(sōu)夏苗,秋獮(xiǎn)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