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本性難移

“啊——!”

手臂上猛然被劃開口子,趙誌坤痛呼嘶喊出聲。

裴廷約手裏的槍用力壓了壓他的腦袋,他似乎終於知道怕了,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艱聲警告裴廷約:“你是律師,你要是真動了手,你也跑不掉……”

“你都要殺了我,”裴廷約冷笑,“我還用得著考慮自己是幹什麽的?”

他忽然掀起眼皮,提醒前方偷偷上膛的其中一名保鏢:“你的槍不會比我更快,我死之前一定會拉上你們趙總墊背,不信就試試。”

對方被他眼裏魚死網破的狠勁唬住,猶豫起來,不敢再做多餘的動作。

裴廷約按著趙誌坤的腦袋,像有意戲耍他一般,不時壓一下槍口,看著他狼狽粗喘,欣賞他有如喪家犬一般的姿態。

直到門外放風的人跑進來,驚慌道:“警察來了!外頭來了好幾輛警車!快走!”

趙誌坤掙紮著想要起來,被裴廷約一腳踢在腿彎上,再次跪下。

保鏢們頓時哪還顧得上他,慌亂下咬咬牙接二連三地跑了,空****的別墅裏轉瞬就隻剩下裴廷約和趙誌坤兩個。

“你這些保鏢看著也不怎麽忠心,你看沒一個管你死活的。”裴廷約奚落道。

趙誌坤咬住牙根:“你是故意送上門來的?”

裴廷約被綁來時身邊沒有其他人,手機也一上車就被收走了,除非他知道自己今晚會被綁架,提前報警,並且在身上藏了定位器,否則警察不可能來得這麽快。

想通這一點,趙誌坤恨得眼睛滴血:“明知道我想殺了你,你也敢送上門來?”

“總要賭一把。”裴廷約輕蔑道。

趙誌坤捂住正在不斷流血的傷口:“我沒對你做什麽,現在是你拿槍指著我,你還給了我一刀……”

裴廷約打斷他:“趙總綁架我,我正當防衛而已。”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趙誌坤的慘狀,忽然想到什麽,槍移下去,拍了拍趙誌坤的臉:“知道綁架加殺人未遂要判多少年嗎?”

趙誌坤不覺哆嗦了一下。

裴廷約蹲下身,用力捏住了他右手。

趙誌坤一愣:“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坐實你的罪名,”裴廷約平靜說,“你的同夥跑了,你趁我不備搶回槍想殺了我,爭搶過程中你扣下扳機,槍打偏了,隻擦傷了我的小腿。”

“你胡說八道!”趙誌坤瞠目結舌,“你這是誣陷!”

“那就試試吧,看之後見了警察上了法庭,他們是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裴廷約將槍強硬塞進了趙誌坤手中,沒給他掙紮反抗的機會,帶著他的手朝自己左腿開了一槍。

動作幹脆利落,一氣嗬成。

槍響聲後,指彈擦著裴廷約左腿肚飛了出去,他鬆開手痛苦跌倒地上。

趙誌坤目瞪口呆,下意識想扔了槍,特警已經衝進來,一槍貫穿了他握著槍的手。

-

沈綽從噩夢中驚醒,滿頭都是汗,心跳快得像要爆炸。

他捂住甚至有些痛的胸口,好半天才緩過勁,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剛剛七點。

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裴廷約倒在血泊裏的場景,沈綽靠坐在床頭閉上眼,試圖不去想,夢中的那一幕卻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猶豫再三,他重新拿起手機,給裴廷約發了條消息:【睡了?】

等了片刻,那頭沒有回複。

他隻能作罷,起身去洗漱。

吃了點昨天超市買回的麵包,微信裏終於進來新消息,卻不是他在等的。

江垚說半小時後過來接他一起去研究所,提醒他今天有個小型的歡迎會,讓他穿正式一點。

沈綽略微失望,簡單回複後擱下手機,發呆片刻,回去房間換衣服。

他從行李箱裏翻出裴廷約的那條領帶,站在鏡子前看自己的略蒼白的臉。

領帶套上脖子,很慢地係了一個結。

紫色帶花紋的領帶很花俏,或者說騷包,確實不適合他, 沈綽摸著領帶結,看到鏡子裏自己眼中的不平靜,有些難受地閉了閉眼。

一直到傍晚,發給裴廷約的消息始終沒有回複。

工作結束,沈綽拒絕了江垚一起去外麵吃飯的提議,回去住處,直接給裴廷約打了個電話,那頭卻是關機。

現在是國內時間早上十點,裴廷約是連上庭也選擇隻將手機靜音的人,這種情況實在不尋常。

無端地想到昨夜那個夢,沈綽心中忐忑難安,又打給章潼,問她有沒有看到裴廷約。

“裴律今天沒回來律所,”章潼奇怪道,“師兄你自己聯係不上他嗎?”

“他助理呢?”沈綽問,“在不在?”

章潼:“好像也沒看到。”

“你要是看到他,或者聽到他的什麽消息,立刻回給我。”沈綽叮囑她。

“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沈綽不想多說,掛斷電話前再次提醒章潼,“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那之後一整個晚上,沈綽始終心神不寧,每隔半個小時給裴廷約打一次電話,那邊依舊是關機狀態。

他的時差其實還沒完全倒過來,身體很疲憊,腦子裏卻因為裝著事情而無法入眠。

他握著手機坐在客廳沙發裏發呆,靜謐中隻有牆上掛鍾的秒針走過的嘀嗒聲響。

一直到淩晨三點,裴廷約的電話終於進來。

看到來顯上裴廷約的名字,沈綽甚至愣了一下,回神立刻點下接聽,開口時他的嗓音卻不自覺地發顫:“喂……”

“這個點還不睡?一直給我發消息打電話做什麽?想我?”裴廷約的聲音正常,連調侃他的語氣也是。

沈綽一直揪著的心驟鬆下,才發現自己之前連呼吸都不太穩:“……你手機怎麽關機了一整天?”

“沒什麽事,”裴廷約道,“掉了,忙了一天,剛去買了個新的。”

“真沒事?”

“沒有。”

沈綽聽著他輕鬆的語調,終於信了,徹底鬆懈下來後才覺困頓疲憊,和一點自己反應過度的尷尬:“……那掛了,我睡覺了,就這樣吧。”

“沈綽,”裴廷約叫住他,“你很擔心我嗎?一直沒回你消息,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綽不太想說:“我真掛了。”

裴廷約就當是自己說中了:“好好睡覺吧,晚安。”

沈綽的聲音一頓:“晚安。”

掛斷電話,裴廷約的微信進來:【不用擔心,安心睡吧。】

沈綽看著這一行字,捏緊手機低頭閉上眼,久久未動。

過了兩天,章潼發來消息,說裴廷約請了長假,具體的原因她也不清楚。

【不過那個趙誌坤好像出事了,也不知道裴律請假跟這事有沒有關係,聽說他之前一直在找裴律麻煩。】

收到這條時,沈綽剛結束工作,正準備離開研究所,立刻回複過去問具體怎麽回事。

章潼回來語音:“你找我問裴律去哪的那天,趙誌坤好像犯了什麽事又被抓了,具體是因為什麽我也不清楚,都是聽別人說的,反正事挺大的吧,這兩天裴律都沒來所裏,今天他助理過來跟行政那邊說裴律要請假,然後按裴律的意思給我們分配了一下工作任務,我剛還問他助理裴律為什麽請假呢,他助理也不肯說。”

沈綽不禁皺眉,江垚正好過來,看到他叫了他一句。

沈綽轉頭,開口便問:“你知道裴廷約出什麽事了嗎?”

江垚挑眉。

“你知道?”沈綽的語氣不自覺地急躁,“他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請長假?”

“他命硬得很,不用擔心。”江垚寬慰他道。

沈綽:“所以確實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不讓我告訴你,”江垚隻得說,“你要不自己問他吧。”

沈綽回去便給裴廷約發了消息:【接視頻電話。】

他撥過去,裴廷約沒接,掛斷後打來語音:“有事?”

“我說的是視頻電話,”沈綽咬重聲音,“為什麽不接?”

裴廷約:“在外頭,不方便。”

“裴廷約,”沈綽心裏不痛快,說出來的話也沒好氣,“別用以前那種態度敷衍我,你要還是這樣,六周一到我立刻去這邊的法庭提交離婚申請。”

裴廷約的聲音沉默了一下,再響起時帶了十足的無奈:“沈綽,你就知道拿離婚威脅我。”

“學你的,”沈綽罵他,“無賴。”

他掛了語音,重新撥出視頻,裴廷約那邊終於接了。

沈綽瞪眼看著視頻裏穿著病號服的裴廷約,虛弱不堪——好吧,這個沒有,精神倒是不錯,但人在醫院裏也是事實。

“怎麽回事?”沈綽皺著眉心,問他,“你病了嗎?還是受傷了?”

“一點小傷。”裴廷約不在意地說。

“傷了哪裏?”

“腿上。”

“給我看看。”

沈綽堅持要問個清楚明白,裴廷約拗不過他,將鏡頭移下去,但被包紮起來的傷口其實也看不出什麽。

“這是什麽傷?怎麽弄的?”沈綽追問,眉蹙得愈緊。

裴廷約看到手機屏幕裏他這個表情,手指落過去,輕擦了一下他的臉。

“回答我。”沈綽硬聲道。

“老婆,你好凶啊。”

沈綽呼出口氣,竭力忽略聽到這兩個字想隔空抽他的衝動,溫緩了聲音:“到底怎麽回事?”

“一點槍傷而已,”裴廷約漫不在乎,“真沒事。”

沈綽一愣,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槍傷?為什麽會有槍?槍傷也叫一點小傷而已?”

“被子彈擦到了,沒有貫穿,真不嚴重,”裴廷約安撫他,“不用擔心。”

“裴廷約!”沈綽提起聲音,“你隻會說讓我不用擔心,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告訴其他人卻不告訴我,是我不值得你相信嗎?我問你你也是這樣含糊其辭,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學會用坦誠的態度對待我?”

裴廷約看到視頻裏他閃動的目光和紅了的眼,——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但沈綽的氣憤和傷心卻是實實在在的,這樣的氣憤傷心裏更多藏著的,或許還有因為擔憂而生的揪心,被他極力壓抑了。

“不告訴你是不想你知道了擔心,”裴廷約認真解釋,“你想知道我說就是了,是趙誌坤找人綁架我,我打算把事情解決了,所以主動跟著他們去了,警察來的及時,除了腿上被子彈擦傷,沒別的事,真的。”

“……你主動跟著他們去的?”沈綽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瘋了?明知道對方不是善茬敢殺人,你也敢主動去送死?”

“沈綽,他比你想象中更喪心病狂,我不這麽做,他可能會走更極端的方式,哪天直接找輛車撞死我,我根本躲不過。”

沈綽啞口無言。

或許裴廷約說的是真的,但他太過鎮定了,仿佛去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的人不是他自己。

“……你也不是每次都這麽走運,你以為你有幾條命這麽不當回事?”

“我知道,以後會小心,這句也是真的。”裴廷約保證道。

“我不想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沈綽提醒他,“你要是再碰上這種事,我真的會甩了你,不是威脅。”

“你不是已經甩了我?”裴廷約驀地笑了。

沈綽:“你覺得好笑嗎?”

裴廷約立馬收斂嘴角笑意:“好,那就不笑,所以你這麽說的意思是,我現在讓你滿意了嗎?”

“沒有,”沈綽回答迅速,“很不滿意,要倒扣分,你現在隻是試用期,你自己悠著點。”

“好吧,”裴廷約認命,“我再接再厲就是。”

“你什麽時候能出院?”

“也就幾天,之後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真不嚴重,沒騙你。”

沈綽勉為其難相信了他說的,稍鬆了口氣:“就這樣吧,掛了。”

他急著回來給裴廷約打電話,連晚飯都還沒吃。

“沈綽,”裴廷約叫住他問,“沒有心軟,會心疼嗎?”

沈綽看著屏幕裏那雙仍舊帶了笑的眼睛,“……你怎麽又問這個問題?”

“會嗎?”裴廷約堅持。

“我心疼自己攤上了一個神經病。”沈綽扔出這句,直接摁了掛斷。

視頻通訊已經結束,裴廷約輕彎唇角。

——沈綽這麽說,那就是會心疼了。

他靠著床頭閉起眼,一隻手搭上自己受了傷的腿。

雖然確實不好受,也不是一定要做,但目的達成,能讓沈綽心疼,就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