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賠給你

熱氣騰騰的浴室內一時隻有水聲。

沈綽甩了甩腦袋,不確定地重複:“好熱……”

裴廷約將他臉上細微的反應都看進眼中,走上前,關了熱水。

他一隻手貼上沈綽潮濕的頸,慢慢下滑到肩膀,掌心下壓,擦過那截形狀格外漂亮的鎖骨。

沈綽喘著氣,不自覺地眉峰緊蹙,身體裏莫名生出的燥熱沒有半分減退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潮紅的臉、迷蒙的眼,連眼睫都因為呼吸不穩而不斷顫動,掛著沐浴過後的水,顯得格外脆弱好欺負。

裴廷約由上而下地凝視他的臉,眼色深沉:“很熱?”

沈綽有些難以啟齒,不但是熱,從那種熱裏生出的隱秘渴望很不尋常,從未有過的,現在他赤條條地站在裴廷約麵前,也完全無法掩藏自己的反應。

確實逃不過裴廷約的眼睛,他略幹燥的指腹輕刮過沈綽的下頜:“洗個澡而已,反應這麽大?”

沈綽閉了幾閉眼睛,試圖從這種無法自控的燥熱難耐裏掙脫出來,卻是徒勞。

“有點難受。”他的聲音也啞得厲害。

“哪裏難受?”裴廷約問。

沈綽說不出來,哪哪都難受,身體裏升起一團火,橫衝直撞找不到宣泄出口,讓他格外不好受。

“沈綽,”裴廷約提醒他,“你醉了。”

沈綽:“……我都沒喝酒,怎麽醉?”

“喝了蜜,”裴廷約欣賞著他臉上的情態,意有所指地說,“一樣會醉。”

沈綽隱約覺得不對,沒來得及抓住腦子裏那轉瞬即逝的念頭,裴廷約的氣息貼近,覆下來的吻打斷了他的思緒。

唇舌親密糾纏,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不斷壓下,沈綽渾噩間當真有種自己醉得不輕的錯覺,身體裏的那股邪火四處亂躥,迫切想要發泄。

裴廷約拉起他一條腿纏上腰,親吻上移,含住了他的耳垂,舌尖輕逗著那顆痣。

沈綽悶哼出聲,雙手在他背肌上遊走,用力抓出印子。

熱汗交融、淋漓而下,交纏的身影模糊在玻璃鏡麵上,淋浴間內重新響起水聲,將其他的聲音一並掩蓋。

“是很熱。”裴廷約的嗓音沉喑,就在沈綽耳邊。

沈綽恍惚意識到他說的熱是哪裏熱,心理上的刺激在那一瞬間達到頂峰,無意識絞緊,閉起眼幾乎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裴廷約的呼吸陡然粗重,用力將人按向自己,灼燙的唇舌重新壓下。

背身趴進床中時,沈綽**的肩背上仍滾著沒有擦幹淨的水。

身體裏的熱意未消,甚至比先前的感覺更強烈。

裴廷約靠坐在他身邊,指尖沿著他的脊柱慢慢往下按,感受這具身體微微的戰栗。

沈綽側過頭,艱難抬起眼看他。

裴廷約回視,與他目光糾纏。

房間隻有一條不甚明亮的燈帶,昏昧很好的隱藏了那些起伏不定格外躁動的情緒。

裴廷約點了根煙,沈綽安靜看著,煙頭的火光在他唇間不時明滅,吐出的煙霧愈加模糊了他的眼。

沈綽撐起身體,順過他手裏的煙深吸了一口,撚滅在煙缸裏。

他的呼吸依舊不穩,目光卻比先前清明了不少,裴廷約一隻手插進他發裏:“還做不做?”

沈綽沒有回答,而是問:“為什麽我會這樣?”

裴廷約不露聲色。

“你給我吃了什麽?”雖然是疑問句,他說得卻篤定。

身體裏反常的反應不會無緣無故,問題隻有可能出在裴廷約喂他的那一口蜂蜜水上。

裴廷約看到他臉上未退的紅,沒有半點被拆穿的慌亂:“沈綽,你的身體真的很敏感。”

沈綽擰眉,裴廷約繼續說:“興奮的時候特別漂亮,身體哪個地方都是。”

先前在浴室裏沒有抓住的念頭,在這一刻有了答案,沈綽問:“你給我喂了那個藥?”

裴廷約眼神平靜,並不否認,從那個女人身上搜出的性興奮藥,他順手拿了兩顆。

沈綽吃下後的反應,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他貪婪地想看到更多,或許比被喂了藥的沈綽更覺興奮。

“你不經我同意,給我下藥?”沈綽的聲音一沉,目光也跟著沉下。

裴廷約的手滑下去,罩住了他後頸:“生氣了?”

沈綽:“你覺得我不該生氣?”

“玩玩而已,”裴廷約拖著散漫腔調,“不用這麽嚴肅。”

“你自己怎麽不吃?”沈綽氣憤提起聲音。

“看你的反應更有意思。”裴廷約惡趣味地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

他的手也從沈綽頸後滑向前,摸了下他不斷上下滑動的喉結。

沈綽用力揮開:“離我遠點。”

裴廷約的目光停在他盛了慍怒的眼睛上:“還真的生氣了。”

沈綽確實生了氣,裴廷約卻仍是這樣不鹹不淡的態度。

那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又冒了出來,無聲對峙了一陣,他起身下床,撿起扔在床邊地毯上的襯衣披上,打算回去自己房間。

轉身時被裴廷約伸過來的手攥住手臂:“別跑。”

沈綽心頭怒火騰地被點燃,用力一掙,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啪”一聲,倆人的動作同時頓住。

裴廷約臉上很快浮出清晰的五指印,眉頭有一瞬間蹙緊,隨即哂然:“沈綽,你脾氣真不好。”

沈綽用力握緊拳頭,胸口起伏,沉聲叱道:“不想再挨揍就滾遠點!”

裴廷約鬆開手,退開了安全距離,示意他放鬆。

沈綽摔門而去。

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巨大關門聲,裴廷約側過頭,看到了旁邊玻璃鏡麵裏自己狼狽的臉。

沈綽這一下果然沒留情麵,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沈綽的個性還比兔子烈得多。

裴廷約的眼珠子停住不動,冷眼看了片刻,慢慢摸了一下臉上那道印子。

沈綽回房直接進去浴室,站在花灑下閉目衝洗了很久,開的冷水,直到寒意滲進骨頭縫裏,勉強壓下去那股邪火,才喘著氣關上水。

還是很難受,不隻是身體上的,還有心上湧起的那種憤怒又無奈的疲憊感。

招惹了一個瘋子,偏偏自己還一頭栽了進去。

回去臥室,他蜷起身體縮進被子裏,冷得不斷打抖,直到身體流失的熱量逐漸回來。

拿過手機想看時間,屏幕上有裴廷約發來的消息:【真有這麽生氣?】

沈綽不想理會,新消息不斷進來:【就這麽跑了,還沒解決的怎麽辦?】

【不難受?】

【真不要我幫你?】

沈綽拚著最後一點力氣,第三次將這個混蛋拉黑。

把手機扔下地,他腦袋也埋進被子裏,強迫自己閉眼睡去。

噩夢中再被鬧鍾驚醒時,窗外已有天光進來。

沈綽頭疼、眼睛疼,鼻子也塞,身上半點力氣提不起來,艱難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剛六點半。

他勉強撐起身靠坐床頭閉目放空片刻,才稍微好過了些。

重感冒,慶幸的是沒有發燒。

今天周一,他一大早還有工作,掙紮著爬下床,先去浴室洗漱。

趁著裴廷約房間還沒動靜,七點不到他便出了門。

進入十二月,天更冷了,寒意徹骨。

沈綽一路咳嗽,在路上買了點早餐和感冒藥,匆匆吃了,趕到學校便全副心神投入工作中。

周一總是最忙的,一直到下午,還要給學生上兩節課。

快下課時,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教室後門。

沈綽晃眼間看到,聲音一頓,收回視線繼續講課。

裴廷約沒進教室,手插兜靠在門邊,一直盯著講台上的人。

沈綽的聲音啞得厲害,不時咳嗽,蒼白的臉上不見血色。

病了也不知道請假,敬業過頭了。

下課鈴響後學生陸續離開,教室很快空下來,沈綽仍站在講台上,低著頭收拾東西。

裴廷約走上前,停步在講台前:“生氣了隻會拉黑人,沈教授這麽幼稚的?”

沈綽沒吭聲,裴廷約近距離打量他滿是病態的臉:“生病了為什麽不去醫院?”

“死不了就行。”

沈綽拎起公文包便走,一眼未看他。

裴廷約將人攔住:“怎麽生病的?”

“托了你的福。”沈綽冷聲道,掙開他的手,徑直離開。

裴廷約沒多糾纏,落後幾步跟著他,出教學樓後也繼續開著車,不遠不近地跟在沈綽身後。

冬日天黑得早,才五點半已然暮沉,林蔭大道上漸次亮起路燈。

學生們大部分趕著去食堂、回宿舍,沈綽逆著人潮方向走,腳步很慢。

瘦削身體裹在寒風裏,看著有些可憐。

裴廷約跟了他一路,看著他停步在校內人工湖邊,背影被徹底暗下的夜色籠罩。

裴廷約看著這樣的沈綽,向來麻木的心髒忽然生出了些許不舒服。

一根煙抽完,他扔掉煙頭,推門下車。

“一直站在這種地方,難不成也想學你同事老婆,跳下去一了百了?”

沈綽沒有回頭,開口時的語氣沒什麽起伏:“我更想把你腦袋按水裏去,好讓你醒醒腦子。”

裴廷約上前,停步護欄邊轉身看著他,沈綽的臉比先前更蒼白,眼角卻被寒風吹得通紅。

“像要哭了一樣。”裴廷約抬手,在他眼尾處輕輕一按。

沈綽別開臉。

“回家吧。”裴廷約說。

沈綽終於正眼看他,神色冷然:“衣冠禽獸。”

罵著人的鼻音濃重,沒有多少威懾力。

裴廷約問:“罵了人心裏痛快了沒有?”

沈綽並不想理他,繼續放空思緒看夜下的湖景,天很冷,但寒意能讓他的腦子更清醒。

裴廷約放下手:“我跟你道歉。”

沈綽沒出聲,他繼續說:“這次是我玩過火了,沒有下次。”

“玩?”沈綽的目光落回他,“在你這裏是不是什麽都能玩,你懂不懂什麽叫尊重人?”

“我道歉。”裴廷約重複道。

“你的道歉沒有任何可信度,”沈綽奚落道,“下次還是這樣。”

“不會有下次。”裴廷約堅持說。

沈綽冷冷看著他,裴廷約臉上昨夜留下的巴掌印還沒消,或許他今天一整天都頂著這張臉見人。

“你是不是欠得慌?”

裴廷約點頭:“你說是就是。”

又是這句,沈綽咳嗽了兩聲,愈覺泄氣。

裴廷約問他:“怎麽生病的?”

沈綽不想說,裴廷約卻已經猜到了:“抱歉。”

這次倒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他一貫隨心所欲,再惡劣的事情想做便做了。

把人欺負狠了又後悔,這種有些複雜微妙的情緒,大約是生平頭一次生出。

沈綽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裴廷約的手罩上來時,他下意識閉眼。

裴廷約的手指插進他發裏,像昨晚那樣:“剛一直站這裏想什麽?”

周圍沒有別的人,所以沈綽也沒有揮開他。

靠近之後他嗅到裴廷約身上的煙味,皺了皺眉,覷眼瞪過去:“我說了,想把你按水裏醒醒腦子。”

裴廷約:“我如你所願,能消氣嗎?”

沈綽眉蹙得更緊,似乎沒聽懂他這話的意思。

裴廷約收回手,撥開了自己的大衣扣子:“你因為我生了病,我賠給你。”

沈綽終於意識到什麽,倏然一驚。

他來不及阻止,裴廷約已經脫下身上大衣、蹬掉皮鞋,後退了一步。

“你……”

裴廷約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最後看了他一眼,翻過護欄,徑直跳進了湖裏。

“喂——!”

沈綽心髒驟停,撲上去想拉住他,卻隻觸到了裴廷約的一片衣角。

十二月的夜晚,湖水可能最多隻有幾度,這個瘋子竟然說跳就跳了!

巨大的落水聲響後,裴廷約的身體完全沉入水中,沒了頂。

沈綽眼睜睜地看著,也同樣被心底生出的莫大恐懼淹沒。

他驚慌失措地撲到護欄上,大聲喊:“裴廷約!裴廷約!!”

十數秒後,沉在水下的人遽然破水而出,水花飛濺。

刺骨冰涼的湖水濺上臉,沈綽的嘶喊聲卡在了嗓子眼,逐漸破碎成粗重地喘。

他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那水滾進眼眶裏,刺得他眼睛生疼。

沈綽整個人跟木了一樣,渾渾噩噩間看到浮出水麵的那個混蛋,終於支撐不住,脫力一般滑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