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好東西

入夜,沈綽放下書,揉了下因長時間閱讀而格外幹澀的眼,起身去敲裴廷約房間的門。

門沒鎖,他敲了兩下直接推門進去。

裴廷約在衣帽間,換了身很正式的西裝,正在打領帶。

聽到聲音,裴廷約瞥向鏡子裏身後走來的沈綽,示意他:“過來。”

“你要出門?”沈綽走上前問。

裴廷約將領帶抽下扔到一旁:“晚上有個應酬,出去一趟,幫我拿過一條。”

沈綽在他那一排排的領帶裏挑了條顏色比較沉穩的,重新幫他係上。

“什麽應酬?”

裴廷約垂眼看著他,沈綽的動作專注,但可能是第一次幫別人打領帶,並不是很熟練。

“一個客戶的公司搞二十周年慶酒會,去捧個場。”

“嗯,”沈綽將領帶結推上去,再幫他捋平襯衣領,“少喝點酒。”

“我盡量。”裴廷約的聲音裏帶上了一點笑。

沈綽聽著莫名臉熱,岔開話題:“我今天在學校裏聽人說,張鳳琴請了個很厲害的離婚律師,要跟楊文斌打官司,她哪有這個門路,是裴律師你插手了嗎?”

“舉手之勞,”裴廷約不甚在意,“沈綽,你被人欺負了不會吱聲的?就這麽隨便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沈綽稍微意外,裴廷約問:“之前舉報你的人是楊文斌吧?”

“你怎麽知道?”沈綽猶豫了一下說,“我猜是他,但也沒有證據。”

“這還用猜?我看你除了他也不像是能四處結仇的人,不能這麽便宜了他。”

沈綽有些語塞,他就知道裴廷約這種個性怎麽會好心管別人閑事,睚眥必報才是他的作風:“……是他單方麵找我麻煩,我並不想搭理他。”

“除了對著我硬,”裴廷約說,“你就是個軟包子,太好欺負了。”

沈綽:“別開黃腔。”

“我什麽時候開了黃腔?”裴廷約鎮定說,“沈教授你滿腦子想些什麽?”

“你的話沒有可信度。”沈綽不信他這話就沒有半點擠兌自己的意思。

“好,我不說。”裴廷約逗夠了人,見好就收。

“你趕緊走吧。”沈綽看到他就煩,巴不得他趕緊滾蛋。

裴廷約拿起大衣外套,轉身時想到什麽又問了他一句:“你們學院跟大豐合作的事情怎麽樣了?”

“不知道,”沈綽說,“後麵他們公司的技術總監又來了一趟學校,周院讓我去接待,例行公事,但別的我都沒答應,之後就沒聽到什麽消息了,不知道合作推進到了哪一步,也可能沒這麽快,這才過去半個月。”

裴廷約似乎也料到了如此:“放心,他們以後不會再去找你了。”

沈綽納悶問:“你又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裴廷約輕描淡寫道,“他現在忙著跟自己對頭公司打收購戰,這次要是輸了,他老子打下的江山要被他敗去一半。”

沈綽聽著有些玄乎:“你真沒做點什麽?你知道他那麽多事情,就沒給他對頭賣點他的什麽商業機密?”

“你看我像那麽沒有職業操守的人?”

沈綽:“……我擔心你玩火自焚。”

本來也不見得有多少職業操守,這句他沒有說出口。

裴廷約失笑:“放寬心,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沈綽意識到自己這些沒必要的操心隻會給這個混蛋逗樂子,閉嘴不說了,送他下樓出門。

“沒超過十點我去接你。”

裴廷約上車前,沈綽忽然說。

裴廷約:“超過十點了呢?”

沈綽:“那你就別回來了。”

“原來還有門禁,”裴廷約接受良好,“行吧。”

九點,沈綽將手裏的一整本書看完,給裴廷約發了條消息,那邊沒有回複。

裴廷約還在酒會現場,無聊地應酬著那些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我是沒本事留住裴律了,”趙乾的說笑聲在一眾人裏格外刺耳些,被人問起他們以後還會不會合作,他不遮不掩地說,“裴律人往高處走,大概是看不上大豐這座小廟了,實在讓我惋惜,明明我跟裴律合作這麽多年了,私交也不錯,他也不肯給我這個麵子,留下來繼續幫一幫我。”

裴廷約捏著酒杯慢慢抿了一口,臉上並無半分難堪,放下杯子時氣定神閑地說:“我跟大豐的合作正常到期不再續約而已,沒有別的,小趙總說笑了。”

他知道趙乾這是故意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諷刺他牆頭草、背信棄義,不過他懶得多說,隨便這些看客怎麽想。

趙乾這段時間焦頭爛額,被對頭公司打壓得沒有還手之力,公司裏一堆爛賬都觸著高壓線,日子本就不好過,在這過嘴癮也改變不了他眼下的處境。

裴廷約確實給別人出謀劃策過,但趙乾也拿不到他任何違規違法的把柄,隻能幹瞪眼。

所以眾目睽睽下,更狼狽的那個必定是趙乾而不是他。

旁人也的確都是看熱鬧,利來利往的,隻要被背後捅一刀的那個不是自己,就沒人在乎,很快便有人岔開話題,繼續談笑風生。

裴廷約得空看了眼手機,順手回了個定位過去。

沈綽換上衣服便出了門:【我現在過去,差不多半小時能到。】

裴廷約覺得沒趣,去了露台上抽煙。

過了一陣有人過來搭訕,是個年輕漂亮、打扮很性感的女人。

“有沒有興趣一起喝杯酒?”對方柔媚道,捏著紅酒杯衝他示意。

裴廷約目光冷峭,叼著煙審視一般打量了她兩眼,抖了抖煙灰。

路上有些堵車,沈綽花了快一小時才到,下車卻見酒店門口停了輛警車,麵色灰敗的漂亮女人被推上車,裴廷約後一步自酒店大堂出來,正跟身邊的一個民警在說話。

沈綽心生驚訝,走過去問:“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裴廷約說,“一會兒給你解釋。”

民警提醒裴廷約隨他們一起去派出所做個筆錄,裴廷約微一頷首:“我朋友來了,我們自己開車過去。”

警車先開走了,裴廷約將車鑰匙扔給沈綽,不經意地一個偏頭,瞥向了不遠處停的另一輛黑色轎車。

來參加酒會的人之前就已陸續離開,唯獨那輛車子停在那一直沒動。

車裏的人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別的,察覺到裴廷約的目光,很快發動車子離開。

“你在看什麽?”沈綽問。

“陰溝裏的老鼠。”裴廷約譏誚道。

沈綽去把車開過來,裴廷約拉開車門坐進去,駕駛座上的人側頭貼向他頸邊聞了一下,撇了撇嘴,坐直身,發動車子。

裴廷約:“怎麽?”

“下次再沾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沈綽說,“你也別回家了。”

裴廷約不以為意地靠進座椅裏:“你說了算。”

沈綽跟著導航走,放慢車速:“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裴廷約:“耍猴戲而已。”

一個小時前,女人來跟他搭訕,先是說喝酒,後又言語暗示去樓上房間開房,他若無其事地裝作上鉤,隨她一起上樓。

進房間後他們又開了瓶紅酒,那女人趁著他說去洗澡,往他的酒杯裏下藥,被他抓個正著。

裴廷約當然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不顧女人哀求,直接動手搜身,從她身上搜出包軟性毒品,當場報了警。

沈綽聽得心驚肉跳:“你怎麽知道她想算計你?別是你一開始根本沒往那想,送上來的豔福不要白不要,結果差點栽了跟頭吧?”

裴廷約:“挺酸的。”

沈綽剜了他一眼。

“你要是問我為什麽知道,”裴廷約道,“直覺,我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

“至於你說的豔福,隻有你是豔福,其他人對我來說是無福消受,”車已經停在了派出所門口,裴廷約推開車門,“乖乖在這等著,我去錄個筆錄我們就回去。”

沈綽低罵了句“混蛋”,目送他下車帶上車門。

等到裴廷約錄完筆錄出來,已經過了十一點。

“沒什麽事了,走吧。”裴廷約坐回車裏,扣上安全帶。

沈綽望了眼依舊燈火通明的派出所,收回視線,重新發動車子。

“你到底又得罪了什麽人?”他不放心地問。

“今天在酒會上碰到了趙乾,”裴廷約隨口一說,“氣急敗壞、毫無風度。”

沈綽皺眉:“是他做的?”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裴廷約鄙薄道,“用類似的下作手段害人,他不是第一回做,剛酒店門口一直停那的車裏的人,是他助理,大概在那裏觀察情況吧。”

他今夜要是上了鉤,那麽明早一覺醒來,那個女人便會報警說他強奸,無論最後能不能裏立案,隻要警察來了就會發現他還嗑過藥。

對方還是個頗有名氣的小明星,事情一旦在網上鬧大,裴廷約的職業生涯也差不多完蛋了。

趙乾要的無非就是這個,先前的利誘不成,所以用上了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沈綽越聽眉心蹙得越緊,裴廷約自己倒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那女人身上除了違法的東西,其實還有別的。”

沈綽:“什麽別的?……算了,你還是別說了,一準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倒不是,”裴廷約懶聲道,“是好東西。”

沈綽不信:“好東西?”

“助興的藥。”裴廷約說。

“……為什麽要用助興藥?怕你對女人硬不起來?”沈綽話出口,回頭看到他眼中戲謔,嗤道,“你這麽清楚那是什麽藥,以前就試過吧?”

“沒試過,但那位趙總很喜歡,進口貨,安全無副作用,”裴廷約輕掀唇角,“有機會確實可以試試。”

沈綽根本不想接他這胡言亂語:“所以警察怎麽說?”

“那個女人什麽都說不知道,”裴廷約不怎麽在意地說,“警察也拿她沒辦法。”

沈綽問:“你早猜到是這種結果吧,一開始直接拒絕就行了,為什麽要跟她上樓?”

裴廷約:“以趙乾的個性,不揭穿他還會做第二次,讓他死了這個心。”

“你這麽了解他,”沈綽納悶道,“以前到底跟著他做過多少不道德的事情?”

裴廷約側頭:“想知道。”

沈綽:“……不說算了。”

“沒做過,”裴廷約攤開手,“我有什麽必要做?自找麻煩。”

不是他多高尚,是他沒必要給趙乾這個把柄,他對趙乾的那些事情向來秉持不參與、不阻止、睜隻眼閉隻眼的態度,這也是趙乾一直惱火的地方,——不能拉他同流合汙,所以沒辦法徹底掌控他。

沈綽聽懂了,愈發覺得這人整天與虎謀皮,能安全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你……”

“嗯?”

“算了,”沈綽懶得說了,“你好自為之,以後多少收斂點吧。”

裴廷約點了點頭:“你說我聽著就是。”

蔣誌和讓他收斂,他也不過左耳進右耳出,但沈綽說的,他難得有興致聽,並且聽了進去。

沈綽:“真會聽話?”

裴廷約笑笑:“真聽。”

沈綽也笑了,很滿意他的態度。

進家門後沈綽直接去廚房,打算給裴廷約泡杯蜂蜜水。

裴廷約脫掉外套,扯鬆領帶跟過去,目光跟隨他。

泡好的蜂蜜水遞到手中,裴廷約沒喝,握著杯子指尖慢慢摩挲了一下杯口,視線在沈綽臉上逡巡。

“一直看著我做什麽?”沈綽催促他,“趕緊把蜜水喝了。”

裴廷約這才動了,舉杯倒進嘴裏,拉近沈綽,側頭親上去。

柔軟的舌掃進口腔,推擠、勾繞,沈綽被迫吞下他渡過來的蜂蜜水,受不了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裴廷約晃晃悠悠地退開,像有意捉弄他:“好喝嗎?”

“我泡給你喝的,”沈綽惱道,“你又喂給我做什麽?”

裴廷約把剩下半杯一口喝了:“沒了。”

沈綽不再理他,上樓回房先去洗澡。

裴廷約跟進去,抱臂倚牆看著。

淋浴間內水霧氤氳,沈綽背身站在那裏,熱水正不斷衝刷他的身體。

裴廷約眯起眼,目光更放肆露骨。

沈綽恍惚轉過身,臉上潮紅一片,背貼向身後冰涼的瓷磚,含糊吐出聲音:“裴廷約,你覺不覺得,這裏麵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