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願意嫁

◎陸鳶當初的不願嫁是在做戲◎

陸鳶走得很急,把褚昉遠遠撇在了後頭,他甚至不知她可以走得這樣快,印象裏,她總是細步跟在他後麵,與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貴女沒什麽兩樣。

房內的爭吵還在繼續。

“我不逼她嫁人,她現在會是國公夫人嗎,叫她自己選夫婿,她隻會選個沒前途——”

“夠了!”陸鳶掀開門簾打斷了父親的話。

陸鷺被父親罰跪在地,看見陸鳶,起身撲進她懷裏,眼淚再也止不住,嗚嗚地哭起來。

陸敏之看著陸鳶皺了眉:“不是叫你在褚家好好待著嗎,回來做什麽?”

陸鳶怕父親再口不擇言說出什麽大不敬的話,說道:“國公爺帶我回來省親。”

陸敏之立即斂去怒容,笑嗬嗬地叫著“賢婿”迎出門,看到褚昉手中拎著的酒壇,愣了下,旋即笑得更為開懷,熱絡地把褚昉請了進去。

除去兩年前的赴宴,褚昉這是第二次來陸家,竟還帶了禮,陸敏之受寵若驚。

陸敏之叫人準備晚宴,褚昉淡漠道:“不必了,我們即刻就走。”

說罷,他把酒壇放下,“這是黔中的武陵春。”

黔中武陵春乃是貢酒,抵兩箱百壽果綽綽有餘。

顯然,褚昉懷的是以物易物、等價交換的心思,但陸敏之不知原委,隻當褚昉拿好酒孝敬他,心中暢快,非要留人用過晚飯再走。

褚昉不耐地看向陸鳶,明顯懶得應付陸父的殷勤,隻想早點拿上東西離開。

陸鷺看見褚昉的眼神,越發抱緊了姐姐。

自從陸鳶出嫁,陸鷺很少見到姐姐,如今又被父親逼嫁,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姐姐,遂抱著陸鳶央求:“今晚不走成嗎,我有很多話要說。”

陸鷺看看外麵的雪,又道:“雪那麽大,住一晚也無妨的,你的閨房還是你喜歡的樣子,一點沒變,住一晚吧?”

怕自己留不住陸鳶,陸鷺又搬來兩個侄兒做說客。

陸鳶出嫁時,兩個侄兒還小,一個四歲、一個兩歲,並不怎麽記人,她出嫁後又不常回娘家,兩個侄兒對她沒什麽印象,很是生疏,隻是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陸鳶目光柔和,想給兩個侄兒見麵禮,但來的匆忙,什麽也沒帶,她訕訕地想去揉侄兒腦袋,被小家夥偏頭避開了。

陸鷺道:“元郎、二郎,這是大姑姑,姑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快留她住一晚。”

兩個侄兒與陸鷺十分親厚,極聽她的話,當即便蹲下去,分抱住陸鳶大腿,央求道:“大姑姑,住一晚吧。”

陸鳶看著乖巧的侄兒,心中亦是眷戀萬分,她看向褚昉。

褚昉並不迎她的目光,隻是看著窗外,眉宇間凝著幾分厲色,顯是不會留宿。

陸鳶了然褚昉的意思,沒再多說,對父親道:“我想吃百壽果了,家中備的可還有?”

“有有有,再給你帶上兩箱,夠不夠?”陸敏之熱情道。

陸鳶點頭,對褚昉道:“勞煩國公爺去我房裏等上片刻,等百壽果裝好我們就走。”

褚昉沒有多言,在丫鬟的引領下去了陸鳶閨房。

陸敏之如今雖隻是個七品小主簿,但陸鳶母親嫁妝豐厚,除去給陸鳶的兩個鋪子,還剩三個鋪子,積利頗豐,故而陸家生活還算優渥。

這是褚昉第一次進陸鳶的閨房。

入眼是一扇琉璃畫屏,繞過畫屏便是各式各樣的楠木家具,臨窗竟設了一張造型精巧的吊椅,環形椅背上雕鏤著喜鵲登梅、事事如意等寓意吉祥的圖案,椅麵鋪著一張貂絨軟墊,好似是波斯舶來品。

與這閨房一比,陸鳶在褚家住的蘭頤院除了寬敞些,沒別的長處了。

褚昉在桌案旁坐下,看到一個造型別致、形似倒置喇叭的白瓷瓶裏插著幾枝早已幹枯的紅梅。

而今入冬沒多久,若是新折的花枝不至於風幹成如此模樣,那這梅花至少是去年插進來的,或許是陸鷺折的吧。

褚昉不再看紅梅,移目看向牆上。

不似普通人家隻是簡單敷白的牆壁,陸鳶閨房的牆上通鋪著刺繡精巧的雲幔作為牆衣,牆衣之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畫,有些是花鳥,有些是仕女,其中一幅畫十分生動傳神。

畫的是一個穿著紅裙的少女背影,她負手背在腰後,手中握著繞成環狀的馬鞭,微微側臉朝後看,眼尾揚起明媚的弧度。少女的正前方,馬兒在低頭吃草,山花爛漫。

一個清麗活潑、駐馬遊春的少女躍然紙上。

褚昉不覺湊過去仔細看了下,見右下角的落款寫著:庚寅上巳,淩兒踏春。

庚寅,便是三年前,淩兒又是誰?

不及細想,外麵傳來腳步聲,褚昉大跨步坐回桌案旁,正襟危坐,好似沒有窺探過房內任何東西。

“國公爺,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去吧。”陸鳶掀簾子進門,麵色已恢複沉靜。

褚昉起身整理衣冠,狀似不經意瞥了眼牆上的畫,說道:“畫不錯,不知你還有一手好丹青。”

陸鳶並沒看牆上的畫,漫不經心道:“早年看著喜歡,從酸書生手裏買來的。”

褚昉沒再多問,他知道有些書生生活困頓,會以賣字畫為生。

···

回到褚家後,褚昉直接帶著百壽果去了蘅芳院,便是鄭孟華的居處。

兩個娃娃還在為吃不到百壽果哭鼻子,見到褚昉進來,立即撇開母親,喊著“舅舅”撲了過去。

褚昉一手抱一個,溫和地笑著,變戲法一般掏出兩個百壽果,逗得兩個娃娃立即眉開眼笑,抱著百壽果玩去了。

褚昉坐在暖榻上,看著兩個娃娃,眉目之間的冰雪冷意都消融不見。

兩個娃娃很可憐,小小年紀被自己的生父當成要挾他人的資本,險些喪命,好在他把他們帶回來了,以後,他會護他們周全,讓他們平安長大。

鄭孟華斟茶遞給褚昉,在他身側坐下,眉眼溫煦地問道:“表哥從哪裏買來的百壽果?”

褚昉隨口道:“陸家。”

鄭孟華微微一愣,歉聲道:“讓表哥作難了。”

她知道以褚昉的性子,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陸家,更不願承陸家的人情,可為了能讓兒女吃上百壽果,他竟然冒雪去了陸家。

鄭孟華心疼他,卻也十分欣慰,她拿出一雙繡花鞋墊遞給褚昉:“表哥,我這幾日無事,給你繡了鞋墊,還是按以前的鞋樣裁的,你試試可還合腳。”

褚昉接過鞋墊,嘴上卻是說道:“以後不必麻煩了,我鞋墊夠用。”

他的起居衣物有專門的大丫鬟照料,不需旁人操持,起初陸鳶為他裁過幾身衣裳,他穿著別扭,沒再穿過,明確告訴陸鳶不必徒勞,她倒真聽話,自那往後再不過問他的衣物起居。

褚昉看著鞋墊出神,鄭孟華以為他又想起了兩人過往,坐在他身旁微微貼近些,偏頭斜靠在他肩上,柔聲說:“不麻煩,隻要表哥穿著舒心,一切都值得。”

兩人以前雖有婚約,也經常在同一屋簷下,但規矩守禮,不曾如此親昵過,鄭孟華突然的親密讓褚昉有些不適,他不動聲色,裝作端茶來喝移開了肩膀,喝完茶便起身道:“還有些事要處理,我明日再來看果兒他們。”

他匆忙要走,又被鄭孟華喊住。

“表哥,鞋墊忘了。”

褚昉麵色訕然,匆匆應了聲,拿上鞋墊大步離去。

鄭孟華看著他的背影,眸光黯淡下來,此情尚可待麽?

出了蘅芳院,褚昉莫名心神輕鬆,他漫無目的走在雪中,腦中竟不可控製地浮現著陸家父女爭吵時的言語。

下藥,逼嫁,不喜歡……

他素來知道陸敏之手段卑劣,可陸鳶是他親生女兒,若果真不願嫁進褚家竟會毫無辦法麽?

還是,她隻是做做樣子,想以此謀求別的好處,實際心裏是願意嫁的,畢竟嫁進褚家,不管對她家族還是對她本人,都是極不錯的選擇。

褚昉想起中藥的那個晚上,他和陸鳶被鎖在房間裏,他雖渾身燥熱,神智卻無比清醒,他想盡辦法推開陸鳶,陸鳶卻媚眼如絲,一件一件褪了衣裳,一次又一次貼過來,極盡柔媚蠱惑。

他不信,陸鳶若果真心中不願,就算中了藥,總還有幾分神智,怎會那般勾誘於他?

且她最後不還是嫁了麽,從侯夫人到國公夫人,她謹小慎微,小心經營,生怕行差踏錯一步,不就是為了坐穩這個位置?

想到這裏,褚昉越發確信陸鳶當初的不願嫁是在做戲。

他冷笑一聲,在自家人麵前還不遺餘力地做戲,他們陸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他心中忖著事情,沒留意被什麽東西掛住了,抬頭細看竟已到了蘭頤院外,方才便是被斜伸出來的紅梅花枝掃了下。

他莫名想到陸鳶閨房裏那枝已經幹枯的紅梅。

定然不是陸鳶折的,蘭頤院外紅梅開的如此之好,從未見她折一枝養在房中,她是沒這個雅趣的,隻是一個鑽進錢眼裏的生意人而已,唯一的樂趣大概便是看《笑林廣記》這種俗物。

但既已到了蘭頤院外,褚昉沒再往別處去,抬步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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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狗:當初是老婆先撩我的!一定是的!不接受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