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文完結

咖啡館內風鈴聲忽響,又有客人來到了這裏。

從向悠的位置,剛好能看見門口的風景。

在餘光裏,她看到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

盡力拗出的成熟造型,掩飾不住臉上的稚氣。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是附近的學生。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朝櫃台走去,不知聊到了什麽,男生忽而拽了一下女生的馬尾,拔腿就跑。女生氣得叫著他的名字追上前,兩個人在櫃台前撞到一起。

陌生又熟悉的場景。

向悠眨了眨眼,收回散開的目光,重又專注地盯著孟鷗。

她已經開口了,她不怕了。

接下來,麵對難題的就是孟鷗了。

“如果我回來,你有什麽想法嗎?”

狡猾的孟鷗,又把問題拋了回來。

來來回回,就像一隻在球網上飛個不停的羽球。

一球正中腦門,向悠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來不及反擊,隻能認命地撿起落地的球。

“和我有什麽關係……”很沒有底氣的一句質問。

“和你沒有關係嗎?”孟鷗反問道。

“嗯,沒有。”向悠嘴硬道。

“有。”

“沒有。”

“有。”

“沒……”

“有。”沒待她說完,孟鷗接上了下一個字。

於是也不知道他是回了句“有”,還是替她說完了那句“沒有”。

她不懂自己怎麽突然和孟鷗玩起了小學生的把戲。

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什麽“反彈”“句號”之類的。

向悠決定認輸:“有又怎麽樣。”

意料之外的好球。

孟鷗的氣焰突然斂了一截,他苦笑了一下:“所以你的想法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的什麽想法?

總不能是……

複合?

這場球賽是她挑起的,但是打來打去,把她自己打得暈頭轉向。

她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要問那一句。

好像是一時衝動,好像是情緒使然。

那種曖丨昧流轉的氛圍,讓人很容

易失控。

現在冷靜下來,向悠有點兒畏葸了。

她摸著冰涼的杯壁,因為糾結和後悔,眼角眉梢不自覺地耷拉下來。

孟鷗盯著她看。

看了一會兒,他輕歎了一口氣:“要不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向悠抬起眼:“聊什麽?”

“如果我回來,我還有機會嗎?”

“……”向悠一愣。

這哪裏是別的!

向悠頗為憤慨的盯著他,因他的言而無信感到不滿。

孟鷗被她盯到忍不住笑了出來:“生氣了?”

向悠動了動眼睛和嘴巴,想把它們調整到一個自然的狀態。

而後,她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我不要你因為我回來。”

孟鷗看起來有些意外:“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想留在a市。而且,兩年多沒見了,我真的沒法給你什麽保證和承諾。”向悠頓了頓,“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還是算了吧。”

撿起一段舊感情,很像修補一件碎瓷器。

填補得再嚴絲合縫,新上的油漆再光亮,內裏的裂痕也不會真的消失。

甚至裂開的那一處自此會變得脆弱,如果再有下一次,大概率會從同一個地方開裂。

一個地方傷兩遍,多疼啊。

孟鷗的雙眼一瞬間黯淡下去。

他低頭喝了口飲料,喉結滾得極為緩慢。

“向悠,怎麽辦呢?”他問。

“什麽怎麽辦……”

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完,向悠又被抽幹了底氣。

“我今天怎麽會遇到你呢?”孟鷗頗為自嘲地笑了一下。

向悠也想問這個問題。

怎麽就這麽巧呢?

一千天了,這一千天她過得多好啊。

她升職加薪了,又從合租換作了整租,日子雖然忙碌但很充實。

考公失敗算是一大挫折,但她好歹第一次就通過了筆試,說不定下一次就成功了呢。

偏偏在這第一千天,手機軟件很沒眼力見地提醒了她。

她自己也想不開,非要在新

開的咖啡館喝這麽貴的咖啡。

然後就很不湊巧地遇到了前任。

“算了。”孟鷗看起來有些煩躁,“你什麽時候結婚?別喊我喝喜酒,我不會出份子錢的。”

“那你也別喊我,我也不會出。”這種話誰不會說。

“我開個玩笑。”孟鷗幹笑了兩聲,“總不能真摳搜這千把塊錢吧。你還是告訴我吧,我托人轉交過去。”

好無聊的玩笑。

“我不會告訴你的。”向悠板著臉回他。

“為什麽?”

這還用問為什麽嗎?

大喜的日子,幹嘛要讓前任來掃興。

向悠撇撇嘴:“不差錢。”

她說得一本正經,還有點凶巴巴。

結果孟鷗聽完,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笑到躬下腰,一隻手撐著桌沿,整個人都在抖。

“這麽厲害呢向悠悠。”他邊笑邊說,“小富婆啊。”

“你笑什麽啊……”

這句話有這麽好笑嗎?

孟鷗悶咳幾聲,一點點止住了笑。

“你想跟什麽樣的人結婚?”他問得很像是訪談節目的主持人,語氣溫柔和煦。

怎麽都是這種難回答的問題。

向悠寧願回去做邏輯推理。

她想和什麽樣的人結婚呢?

小時候想和王子結婚,不過到了小學高年級,就沒再做童話夢了。

再次想到結婚,可能是高三返校那天。

孟鷗怎麽都不肯放開她的手,當著班主任的麵,說要請全班喝喜酒。

再後來想到結婚,就是那短暫的上一段。

不是想和他結婚,而是因為他,開始重新審視婚姻這件事。

然後得出了一個很悲觀的結論——

“適合的吧。”向悠說。

孟鷗眨了眨眼,重複道:“適合的?”

“嗯。”

沒有王子,也沒有孟鷗。

那就隻剩下世俗意義上適合的了。

孟鷗“哦”了一聲。

是對她的答案感到失望嗎?

風鈴聲又起,有人推門離開。

向悠抬頭望去,在看到顧客前,視野先一步被大片的夕陽所占據。

同朝霞一樣漂亮豐盛,卻代表著消湮。

不知不覺,時間原來已到傍晚。

她低頭喝了口飲料,皺起眉:“我喝不下去了。”

一杯咖啡已經夠填肚子了,這杯又太難喝,她不想勉強自己了。

“那就不喝了。”孟鷗說。

在咖啡館不喝咖啡,也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那……我先回去了。”向悠道。

孟鷗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那目光直接到不加掩飾,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

可她不敢回看,唯恐一不小心就掉進那片深潭裏。

向悠突然有點兒鼻酸,手足無措地摸起棒球帽。

在蓋上頭頂前,她聽見孟鷗喊她:“向悠。”

向悠匆匆忙忙蓋上帽子,視線瞬間被擋住一半。

“嗯。”她幹巴巴地應道。

但是孟鷗沒有再說話了,好像隻是想喊一喊她的名字。

兩個人默契地起身,一道向外走去。

經過那對學生身邊時,向悠無意聽了一耳八卦。

“班長昨天早上是不是給你送了塊三明治?”男生問道。

女生好奇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男生別開眼:“隨便問問。”

“喂。”女生伸手拍拍他,“我喜歡金槍魚口味的。”

後麵的對話被淹沒在風鈴聲中。

這次,是向悠推開了門。

今晚的天色燦爛得不像話。

向悠最後一眼看了看他。

他的一身黑,在夕陽下被籠上一圈金光。

溫暖了幾分,但也模糊了幾分。

向悠擺擺手:“那我回去啦,路上當心。”

她等了兩秒,沒等到回應後,轉頭朝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對話,是那個下午。

男生和人聊完,才想起這桌的繳費單沒發。

他回身抽出一張放在桌上,發現女生正滿臉不滿地看著自己。

男生有點奇怪,過分自覺地彎腰在課桌上翻了翻。

他抽出語文課本,翻開扉頁念著上麵的名字:“向悠?”

孟鷗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她的名字。

經過了漫長的敘述後,又以她的名字為結。

再無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