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出門前,向悠在心裏已經做好了很多打算。

如果孟鷗決定為了她回省裏,或者問她要不要異地,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和他一起留在a市。

她已經同父母說好了,連a市的麵試都約了幾家。

她是真的有想過和孟鷗一起留在這裏的。

但是孟鷗偏偏選擇了她最討厭的那條。

就像在galgame裏,選擇了錯誤的選項,不可避免地打出了be。

她隻是想要一個態度罷了。

她後來看過很多段子,調侃女性在愛情裏總是要對方的態度,而男性常常百思不得其解,態度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是什麽。

可是那些成功學裏,不也常說態度決定一切嗎?

是愛情不包括在“一切”裏,還是愛情根本不是他們會費心追求的東西?

不過向悠不在乎了。

她說完就走,牙咬得緊緊的,怕當眾掉淚太難看,瞪圓的一雙眼看起來凶巴巴的。

孟鷗當然有跟上來,但是被她用力擰開了手腕。

向悠下了蠻勁,壓低聲音讓他別再煩她。

“你要是有點良心,就最後給我留一點好印象。”她說。

然後孟鷗就放手了。

但向悠覺得這不算什麽好印象。

她想要的是什麽,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兒擰巴。

分手的感覺很奇怪。

向悠剛出餐廳,就拐到逃生通道大哭了一場。

那一場或許流幹了所有的眼淚,她一個動不動飆淚花的人,後來居然沒再為此哭過。

就是心好像被戳了個洞,每天漏一點兒,每天漏一點兒。

情緒就此抽幹,它逐漸變得無比空洞

連酸澀、難過這點兒負麵情緒,也一視同仁地帶走了。

向悠很平靜。

她刪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扔掉了一些裝飾用的情侶物件。

倒是留了些實用的,但它們和孟鷗已經沒關係了。

她婉拒了a市的麵試,重新投遞給了昌瑞的公司,也訂好了飛機票——

白天時段原價直飛的。

如果最後一次還買打折機票,好像有點兒慘。

她想自己可能天生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就像當初和初戀分手時那樣,很快就走出來了。別人哭天搶地地求她,她還無動於衷。

但是總有一些瞬間。

在名單上看到了姓“孟”的人;在超市看到了他愛喝的飲料;路過電影院,看到他愛的導演上了新片……

就是這麽一些細碎的瞬間,會很突然地紮她一下。

她的心還沒有完全喪失痛覺神經,所以還能感受到那一瞬的疼痛。

最後一次從陽台上收衣服時,向悠遠眺那個建築工地,驚訝地發現最近他們複工了。

她的心又紮了一下。

她想起孟鷗和她說過:“等哪天工地竣工了,我滿足你一個願望。”

這個工地的拖延,在整個a市都很有名。

向悠噓他:“那我可能永遠都等不到了。”

那時候,她想的是工地可能永遠不會完工。

沒想到,是他們在這之前先分了手。

離開a市的那天,向悠奢侈了一回。

她不僅訂了直飛的機票,還打車去了機場。

在這裏灰頭土臉了這麽久,預備迎接下一段灰頭土臉的日子之前,她要先享受一回。

司機師傅上車就和她嘮,比車外的豔陽還熱情。

向悠也一一笑著回應,一路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

其實,a市還是挺可愛的。

最後一次,她想好好把它們都記在眼睛裏。

“你們暑假放到什麽時候?”司機師傅突然問道。

向悠怔了一下,搖搖頭:“我畢業了。”

“畢業了啊,不打算留在這裏了?”

“嗯,不打算留在這裏了。”向悠重複道。

“那回頭記得多來旅遊旅遊,a市歡迎你嘛!”司機師傅似乎不允許氣氛有片刻的低落。

“好啊。”向悠笑著撒謊道。

到達機場後時間還算充裕,向悠拖著隨身行李,慢悠悠地走著。

安檢處的人無論何時都很多,她瞄準隊尾,不緊不慢地上前。

身後傳來腳步聲

,眼前也有人在跑。

大抵是些趕時間的人,想起從前,她和孟鷗在機場餐館吃得太開心,也差點錯過時間——

怎麽這個名字,又冷不丁地跳出來了。

向悠搖搖頭,想把它從腦子裏甩出去。

有人從她身後跑到了安檢的隊伍裏,但背後仍有腳步聲在響。

離她越來越近。

她剛準備回頭,手腕被人一把扣住。

堅實的、有力的、有點兒粗糙的一隻手。

鎖住她一隻手腕還有剩。

她停住了轉動的脖頸。

她知道這隻手是誰的。

“向悠。”他啞著嗓子喊她,“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向悠站定少頃,微微昂頭看他。

真奇怪,隻是幾天不見,他怎麽好像憔悴了一大截。

眼圈發青,眼神疲乏,下巴上的青茬甚至還留了一小塊,一看就知道是今早火急火燎刮的,都沒刮幹淨。

向悠不想看他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隻是分手,不是仇人,向悠希望他能好好的。

“不用了。”向悠稍稍動了動手腕。

孟鷗似乎還記得她那天說的所謂“好印象”。

她一動,他就鬆開了手。

但他的眼神一刻沒有離開她,背脊微躬,塌著肩膀,很可憐的樣子。

她想起了高中吊兒郎當地站在走廊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想起了換上手工西裝後,那個挺拔又威嚴的男人。

總之,不是麵前這個可憐鬼。

向悠和他不一樣,她沒想過用愛情裹挾任何人。

所以她不要他和自己回去,她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

她不會為他妥協,她也不需要對方為自己妥協。

“你怎麽這樣啦。”向悠笑著看他,摸了摸他下巴上沒刮幹淨的青茬,“漏刮了一塊。”

“嗯。”孟鷗應得很含混,眼睛依然牢牢盯著她。

“我要安檢了。”向悠指了指又長了一截的隊伍,“就先走了。”

“為什麽不要我和你一起?”孟鷗的語氣是少有的質問。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向悠

淡淡道。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孟鷗逐漸垂下眼瞼,似乎想遮住那不斷泛紅的眼。

說好的留個好印象呢。

胡子不刮幹淨,精神還這麽頹喪,簡直糟糕透頂。

“喂,孟鷗。”向悠喊他。

孟鷗冉冉抬起頭。

下一秒,他的領口被用力向下抓去。

向悠昂頭吻住了他。

在這段感情裏,大部分時刻她都是被動的那個。

無論是確認關係,還是第一次牽手、擁抱乃至更多,都是孟鷗主動的。

隻有分手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而現在,她想再主動一次。

來往乘客紛紛朝此處側目,這種行為在機場裏不算罕見,卻也絕對不多見。

過去的向悠最在乎這些目光了。

但現在她無所謂了,反正她要離開a市了,並且再也不會回來。

下巴上的青茬紮得她有些疼。

溫熱的眼淚滾進緊貼的皮膚裏。

比起接吻,它更像是純粹的雙唇相抵。

她一點點放下踮起的腳。

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拉著行李走向了安檢。

孟鷗看著她的背影,知道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