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說, 你是不是有孩子了？”姚虹不是想多管閑事，隻是職業病犯了，看餘薇薇變了臉色, 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你如果真的有了，趕緊去醫院看看, 懷孩子可是大事。”
說完，她拉著徐瑤往外走。
徐瑤剛才就想感歎好戲劇性, 這個時候懷孕，餘薇薇會做什麽選擇？
如果沒孩子, 什麽可能都有, 但有孩子, 徐瑤覺得餘薇薇麵臨的選擇會更糾結了。
前段時間剛下了雨, 附近的野菜長得正好, 不過離得太近的, 早就被人采光了，得去遠一點的地方。
徐瑤不認識野菜, 跟著奶奶學了會, 才知道什麽可以吃。今天會出來，還是為了躲開楊望秋他們的踢球。
野菜這東西，如果恰好發現一片，很快就能采到一籃子。回家用沸水撈一下，可以拌蒜蓉，也可以煎雞蛋。
來采野菜的人很多，大家都想省一點, 畢竟錢難掙。
徐瑤跟著奶奶忙活了一小時，采滿一籃子便往家裏走。
等他們回大院時, 都下意識看了眼許家，見裏麵沒有動靜，再繼續往後院走。
沒過多久，餘薇薇從醫院回來。
剛才姚虹的問話，屋裏的許茂才母子都聽到了，許茂才非常高興，已經覺得餘薇薇懷孕了。林婉則是讓餘薇薇去醫院看看，萬一是假的。
但餘薇薇已經拿到診斷書，她確實懷孕了。
放之前，如果能懷孕，她肯定很高興。有了孩子，能更容易拿捏許茂才。
可是現在，真的要給許茂才生這個孩子嗎？
如果生了孩子，餘薇薇往後真要和許茂才捆綁在一起。
走進許家時，餘薇薇重新整理表情，再進房間。
“怎麽樣，醫生怎麽說？”許茂才迫不及待地詢問。
餘薇薇做不出太高興的表情，低著頭做害羞模樣，“嗯，醫生說有了。”
“太好了！”許茂才激動地抱住餘薇薇，“我又要做爸爸了，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薇薇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讓我又看到了希望。你放心，等我腿好了後，我一定努力工作，給你們娘倆掙錢買好吃的。”
他已經開始幻想孩子出生後的日子，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他便是最幸福的人。這個時候，退伍對他而言，就不算什麽了。
餘薇薇卻笑不出來，她由著許茂才抱著，心情卻很沉重。
以許茂才現在的樣子，以後能有什麽好工作分配？
一個月最多二三十塊錢，比當兵少多了。
哎。
餘薇薇在心中歎氣，對門的林婉也在和孫子們歎氣。
“怎麽就讓她懷上了呢？”林婉恨不得早點趕走餘薇薇，結果餘薇薇懷孕了，這讓她怎麽辦？
孫子是自己家的，但餘薇薇卻很討厭。而且餘薇薇生出來的孩子，也會一樣討人厭吧？
林婉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有種說不出來的糾結。
許大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許二寶則是皺眉道，“奶奶，什麽叫懷上了？”
“就是餘薇薇要給你們生弟弟妹妹了。真是倒黴，你們爸爸那麽喜歡她，這往後她有了孩子，更得你們爸爸喜歡了，哪裏還有你們的出路？”林婉想說什麽都說了，絲毫沒有避諱是在孩子們麵前。
許二寶想都沒想，“那就讓她別生了唄，不可以嗎？”
“這怎麽能行，女人打孩子，那可是要去半條命的，一不小心便會去見閻王。”林婉道，“行了，你們玩你們的去吧，特別是你二寶，你都要留級了，好好讀書吧。”
林婉走出房間時，並沒有看到許大寶的眼神不太一樣了，她直接到對門，讓兒子兩個注意點影響，“你們別膩歪了，大白天的。家裏還有孩子呢。”
“媽，您又要有孫子了，開心嗎？”許茂才笑容滿麵，現在脾氣好得很。
“開心？我有什麽好開心的，你以後工資少了，家裏人口卻多了，你叫我怎麽開心？”林婉沒好氣地說完，便出去做飯。
餘薇薇聽到這話，唇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是啊，連她婆婆都知道，以後家裏錢少了。
她轉頭去看許茂才，在許茂才的眼裏看到了興奮地喜悅，她不能說不要這個孩子，不然許茂才肯定會發瘋一樣對自己。
“茂才哥，如果你從部隊退伍，是不是有退伍費？”餘薇薇問。
“是的，好在有這個退伍費，以後我們的日子不會太難。”許茂才歎了口氣。
“那什麽時候可以拿？”餘薇薇比較關心這個，她肚子裏的孩子可等不了太久。
許茂才想了想，“如果現在就去辦退伍的話，應該當時就可以拿。不過我的腿還沒好，倒是不急著去辦退伍。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就是為了孩子的以後考慮，我沒了工作，但養孩子又很費錢。”說到工作，餘薇薇失落地低下頭，讓許茂才看得更自責。
“對不起薇薇，我不該欺騙你，是我錯了。”許茂才抱著餘薇薇。
餘薇薇沒有說話，而是看向窗外。
她現在仿佛置身在牢籠中，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個大院裏，最好命的就是徐美珍，她真的很羨慕徐美珍的日子。
被羨慕的徐美珍，此時也有自己的煩惱，徐進喜又找到她廠裏來了。
“徐進喜，你有完沒完？”徐美珍不耐煩地看著眼前的弟弟，明明都成年的男人了，卻一天到晚想著靠別人。
“沒完，你不給我找工作，就安排我去當兵。”徐進喜來城裏之前，他爸媽說過了，吃住就在二姐家，但別指望二姐給他找工作，因為他二姐是個軟包子，沒什麽用。
想要能留在城裏，就得去找他大姐，反正他時間多，一天天地纏著大姐，總會有煩了答應他的那天。
徐美珍無語了，“徐進喜，你想當兵，也不看看你夠不夠格？”
“初中都沒畢業，你怎麽當兵？”
“我要是能自己去當兵，用得著來找你？”徐進喜嘴角歪著，“你男人不是挺厲害的麽，既然他那麽有本事，把我安排去當兵又不算難事。”
“徐美珍，你可別忘了，當年如果不是爸媽把你抱回去，你早就被餓死了。就算是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你也得幫我這個忙。”
“他們是養我了，但是當年的彩禮也給他們了，那就是他們賣女兒的錢，還想和我有什麽關係？”
中午本就悶熱，看到徐進喜這張臉，徐美珍更覺得討厭，昨天就動手趕走徐進喜，沒想到這小子還來。
“你以為一次就能結算清楚嗎？”徐進喜道，“你不肯安排我當兵也行，在城裏給我找份工作，些總可以了吧？”
他也沒有耐心，徐美珍軟硬不吃，來這麽一次，他就煩得很，巴不得徐美珍被人教訓一頓。
“我就是沒這個本事，有我也不會幫你。”
徐美珍道，“買一份工作，得好幾百塊錢，你以為我是銀行嗎？”
“我告訴你，我不會幫你就是不會幫，你來多少次都沒用。”
徐美珍說完，轉身就走，但徐進喜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她想都沒想，用力往前一甩，把徐進喜過肩摔了。
“疼……疼死我了。”徐進喜躺在地上，“徐美珍，你要殺人嗎？”
“哎喲喂，徐美珍要殺人了。”
徐美珍看徐進喜鬧騰起來，她曾學過一招，就是卸了人家的下巴，她掐住徐進喜的脖頸，理論地“哢嚓”一下，徐進喜的嘴巴便合不上了。
“嗚嗚……”
徐進喜一動，就有口水從嘴裏流出，他想說話，結果從下巴疼到了腦殼裏，指著徐美珍想殺了她。
“看什麽看，我告訴你，以後你來一次，我就卸你一次，從下巴到手臂，看你疼不疼。”徐美珍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嫌棄地往食堂去。
這天傍晚下班時，徐美珍果然沒看到徐進喜，不過她沒打算回家，讓郝佳玉回去幫她說一聲，她今天遲點回去。
“你去哪裏？”郝佳玉好奇問。
“去找我那個沒用的妹妹妹夫，真是一點本事都沒有，竟然讓徐進喜那個小王八蛋蹭吃蹭喝。”徐美珍說到這個就生氣，“你和我婆婆說，別等我吃飯了，螺絲我明天再炒。”
她騎著自行車，一路加速到張家，恰好在張家附近看到張浩。
夕陽西下，紅色的蜻蜓仿佛融入晚霞裏，但這樣好的景色裏，徐美珍卻沒心情多看。
她停下自行車，給張浩使了個眼色。
張浩朝徐美珍走過來，“你是要說徐進喜的事吧？”
“你到底怎麽想的，就一直養著他？”徐美珍問。
“我要是不養著他，你爸媽可不是省油的燈。”張浩嗬嗬笑了起來，“其實家裏多一張嘴也還好，徐進喜那小子怕我揍他，在我家都不怎麽說話。”
“說實話，我是不太想養著小舅子，但你也知道，你妹妹不是個有主意的人。如果你沒辦法教我，我也就隻能這樣了，免得你爸媽到城裏鬧我。”
徐美珍看張浩這幅樣子，還挺來氣的。不過張浩說得也對，徐美麗是徐進喜的親姐姐，和她不一樣。
“你真覺得無所謂，你家裏人不說？”徐美珍又問。
“說啊，但說了又能怎麽樣？”張浩無奈攤手，“大姐，你有主意就說唄，隻要有可操作性，我肯定答應啊。”
徐美珍深吸一口氣，分析道，“徐進喜來城裏，目的是有個前程。我沒本事安排他去當兵，自然也不會花錢給他買工作，更不可能把他打殘廢。就徐進喜那樣的人，即使給他安排了工作，他也幹不了多久，最後都是要家裏養著。”
“我思來想去，得讓他吃點苦頭，他才會不想工作。”
“附近的磚廠，不是要找幾個曬磚的頂幾天麽，你把他帶那裏去，讓他好幾天。”
“他不會去吧？”張浩遲疑道。
徐美珍嫌棄地道，“你不會把他騙去嗎？”
“就說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需要先試兩天。那裏的工頭我聽人說話，又凶又狠，到了那裏後，先幫徐進喜預支一天……不，三天的工資出來，工頭肯定不會放他離開。”
“至於那三天工資，就給你買酒喝了。”
張浩越聽，越佩服徐美珍，“你可真夠厲害的啊，去磚廠裏幹三天，徐進喜得脫一層皮。你還想到預支工資，你這是要把他往死裏整啊！”
“不過你這主意，我喜歡！”
這些天裏，徐進喜在張家吃吃喝喝，不僅要吃好的，連衣服都不洗。
有張浩在，徐進喜不敢逼逼叨叨，但徐進喜那個懶樣，就讓人看著討厭。
反正去磚廠也是工作，張浩覺得不算太坑徐進喜。
“明天正好周六，你帶他過去一趟。”徐美珍不信了，整不死徐進喜。
磚廠幹的都是體力活，想離開也可以，那就得把預支的工資還回去。但張浩會特意交代工頭，徐進喜隻能老老實實幹三天。
“知道，我也想早點送走他。”張浩道，“既然都到這裏，要不要進去看看美麗？”
“不用了，看她也沒什麽用。”徐美珍有打聽過一些，張浩的爸媽都不是刻薄的人，徐美麗這人內斂膽小，但特別會幹活，加上有張浩的喜歡，在張家的日子還不錯。
“你可真是心狠，那就先這麽辦吧。我得快點回家了，美麗今天給我做白菜餃子呢。”張浩和徐美珍揮揮手，轉身往家裏去。
徐美珍也回家去，她到大院時，天已經黑了。
剛下自行車，便看到坐在門檻上的女兒和曾婷婷。
“媽媽！”
“徐阿姨！”
徐美珍和兩小孩一起走進大院，“你們怎麽坐在門口？”
“等你啊。婷婷是陪著我等你。”徐瑤朝媽媽笑出虎牙，“奶奶給你留了飯，放在爐子裏溫著，我去幫你拿。”
夏天吃一次冷飯也沒啥，但婆婆能想到溫著，徐美珍還是挺暖心。
徐美珍放下自行車，洗完手之後，女兒便把飯端來，她很餓了，很快吃完。
“媽，你今天是去找我二姨他們了嗎？”徐瑤問。
“你怎麽知道？”徐美珍意外道。
徐瑤：“郝阿姨說舅舅又去廠裏找你麻煩，我想著你沒回來，肯定是去找二姨他們。你想了什麽辦法，和我也說說唄。”
徐美珍笑了下，“你呀，真是個小機靈鬼。”
簡單說完和張浩的對話後，她打了個哈切，“行了，快點去休息。最近幾天，日子會很太平。”
事實上，正如徐美珍想的一樣，徐進喜被迫幹了三天體力活，不僅手長水泡，身上好幾處磨破皮。
徐進喜每天都想偷跑，但是麵對凶悍的工頭，他都嚇得腿軟，隻能硬著頭皮幹。
幹完三天，徐進喜回到張家時，都是一瘸一拐，他想找張浩算賬，但張浩放下臉後，他又不敢鬧了。
徐進喜就是典型地欺軟怕硬，他打不過張浩，也打不過徐美珍，想到三天來的委屈，便哭著想回家。
聽到徐進喜先回家，張浩立馬帶著張浩去車站。
一路上，他都在和徐進喜說，如果去當兵，比在磚廠還要苦，每天日曬雨淋地鍛煉，會讓徐進喜再脫幾層皮。要是進工廠，也別想著多輕鬆的工作，都是很累的。
說到最後，張浩直接道，“你啊，就不是幹活的命，你想想工作那麽辛苦，最後還不是為了一口飯。有嶽父嶽母在，難不成還會餓死你？”
徐進喜覺得張浩說得不對，但好像又有點道理。
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隻想回家。
過去三天的噩夢，再也不想經曆。
張浩一直等到大巴車開走後才離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打心眼裏佩服徐美珍的主意。
對付徐進喜這種懶蟲，就該這樣。
接下來，就該輪到他嶽父嶽母苦惱了。有個不想工作的兒子，這以後有苦頭吃。
回家之前，張浩先去徐美珍廠裏，把這個好消息和徐美珍說了。
“這次徐進喜回去，我們的日子應該可以消停一點，大姐有空看看美麗吧，她還挺想你的。”張浩頓了下，又道，“不過你爸媽，你肯定了解。過一段時間，他們還是會來鬧。你得提前想好主意啊，到時候知會我一聲，我好有個對策。”
徐美珍和張浩說了好，確實，她養父母不可能就這樣罷休。
就像郝佳玉說的一樣，隻有離開平城，到一個很遠的地方，養父母找不到她之後，才能省去這個煩心事。
“哎。”
想到這個，徐美珍不由歎了口氣。
一天的工作很快過去，徐美珍回到家後，婆婆已經做好了飯，還有丈夫的來信。
徐美珍吃完飯才看信，拿著信紙，她興奮地喊道，“媽，你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