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殿下我怕

◎元君白垂眸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

“那個……”班馥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掙紮道,“殿下啊,這兒瞧著像是他們的議事廳了。這島上這麽多人,如今我們被虎狼包圍,雙拳難敵四手,不如還是先想法子離開罷?”

元君白明明可以吩咐人來做這件事,依舊選擇了暴露身份以身試險,自然是因為這裏藏著的東西對他來說極為重要,他又怎會因為班馥一句話而掉頭回去。

班馥見他笑著安撫了一句,不必害怕,就知道沒戲了。

算了,她還是仔細想想怎麽保住這條小命要緊吧。

大約這世上也沒有像她如此蠢的細作了,來離國好一陣了,也沒送回去什麽可靠消息,第一件“功勞”居然還是幫著離國太子把自家老窩給踹了。

報給元君白的身世真假參半,不過,有一條她沒有說謊,那就是她確實不是陳國人。

因而,如今也沒什麽叛國的心理負擔,隻是擔心她的下一顆解藥怕是沒那麽容易拿到了。想到那噬心之痛,她牙關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她心情低落,有氣無力地跟在元君白身後,聽見他翻東西的聲音,懶懶抬眼,卻嚇得心髒都要停止。他的手邊放著一個暗紅的盒子,那盒麵上依舊雕刻著陳國星宿圖,隻是這個星宿圖與平時見到的星宿圖是反著來畫的。

班馥親眼在那人身邊見過,他的屬下辦事不利,當時他和顏悅色似乎並不放在心上,談話快要結束時卻賞賜了這個暗紅盒子給他。

那下屬欣喜若狂地打開,毒煙隨即飄出,他痛叫一聲,跌滾在地,雙目流下赤紅的血,整個麵目也開始潰爛,直至無聲無息地死在了大殿中。

那人視若無睹,甚至還笑著仰頭問她,晚膳想吃什麽。

她被嚇得吐了三天,什麽都吃不下,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看到血跡就害怕。

眼見他翻完其他,手即將移動過去碰到紅色盒子,班馥腦子空空,直接喊了一聲:“……殿下!”同時,她的手伸過去,猛地將元君白的手握住。

元君白頓住,垂眸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

女孩兒皮膚白皙,手指纖長,比他的手要小一圈,視覺上就形成了較大的衝擊。

他眸光微動,抬眼看她。

班馥嘴唇抖了抖,有點卡殼:“我怕……”

總不能說這個很危險,我靠直覺發現的?

正是尷尬之時,外頭甬道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班馥連忙輕聲說:“殿下,有人來了。”

“嗯,走這邊。”

元君白應了一聲,抽回手,帶著她往另一邊的暗室走去。

班馥的手垂下,緊張地在自己衣裙上抓了一下,又鬆開。她反應慢半拍,這會兒才回味過來,她剛剛實在逾矩,竟然撲過去緊抓住殿下的手不放。

也不知殿下會如何看待她?

想起來剛才元君白怪異的眼神,班馥又飛快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摸著滾燙不散的臉心想,實在太丟人了。

這分舵地底如同迷宮一般,暗室無數,一個石門連接一個石門,走得人都暈乎乎的。

但是元君白的方向感似乎很好,幾乎能確保他們所走的石門沒有重複。

又到了一個分岔路口,他這回站在暗室中間,凝眸思索了一段時間,這才抬腳,帶她往右手邊的門走去。石門轟隆隆,應聲而開。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間寢室,屋內陳設倒是和糜樂閣遊舫相似。

元君白又開始了新一輪翻找,班馥找了張凳子坐下,覺得主子爺在幹活,自己卻好像在偷懶似的,於是意思意思地問道:“殿下,您要找什麽?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原以為元君白不會答她,怎知他沉默了一下,回頭看她:“也許是一本書冊,也許是一幅畫,我不確定,裏麵藏著的,是陳國暗樁在離國的分布點。”

班馥愣了一下,隨即站起來,說:“我幫您一起找吧。”

她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辦?是破罐子破摔,索性幫他找到分布圖?

還是想法子阻止他繼續查找呢?

可是,如果再次打斷他搜查,理由如果不充分,難免會被他懷疑。最好就是將這裏的人引來,他自然就沒有辦法繼續查下去了。

但這也太危險了,焉知那分舵主是不是想取他性命?

殿下於她有恩,她不想恩將仇報。

因而,當初即便是吞下蠱毒,被脅迫送到離國當細作,她也從未想過要主動親近他。

天人交戰了片刻,她似終於下定決心,開始認真翻找起來。

“殿下,會不會不在這兒呢?”

他們連暗格都打開了,可裏頭除了金銀首飾等物,也沒有其他了。

元君白想了想,搖頭:“不,應該在此處。如果你是一個亡徒,隨時有可能身份暴露,被朝廷捉拿。而這個東西,對你而言,非常重要,你會將它放在平日裏無法觸碰之地麽?”

班馥順著他的思路想:“唔,可是放在身上肯定是不安全的,如果是我,我肯定就放在日日能隨手翻拿檢查,卻又十分隱秘的地方,這個地方也許是寢殿,也許是書房。如果我出事了,也能通知杜三娘回來取走。”

元君白露出淺笑,目光中有讚賞:“不錯。”

班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抿唇,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殿下厲害罷了,我隻是喜歡代入身份而已。”

元君白道:“這也是你的長處,譬如之前我的愛妾。”

班馥正想取下一隻毛筆來看,兀地聽到“我的愛妾”四個字,差點把筆架都給掀翻在地。

她連忙伸手穩住咣咣作響的筆架,抬手悄悄扯了扯耳垂。

有些燙。

元君白走近,目光落在她剛剛扶著的筆架上。

班馥呼吸放輕,往一邊挪開了幾步,保持一定距離。

元君白注意力都放在了筆架上了,自然沒有注意她的異樣,他端起筆架仔細看了看,又顛了顛,隨即又將上頭掛著的筆一一取下,拿在手中觀察。

“殿下,這個有什麽問題麽?”班馥好奇地問。

問題就是這個分舵主是個江湖人士,雖識得字,但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舞文弄墨,這樣一個人,哪怕是附庸風雅,也不該在寢殿的書案上放這麽多筆。

且這筆管子,細看的話,好像還比尋常的要粗一些。

毛筆頂端有一處小孔,針尖大小。

許是被經常撬開,有些許磨損的痕跡。

一時半會兒,自然也找不到他們平日裏撬開的工具,元君白索性用手折斷頂端。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筆杆應聲而斷,中空處露出一卷白紙。

將卷成一圈的白紙展開,一行行蠅頭小楷書寫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代號,一會兒是花名,一會兒是菜名,可如果如此簡單,自然不會被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

班馥看不懂,元君白卻是輕笑了一聲。

這反應,應該就是找對了吧?

班馥機靈十足地翻找了一個盒子出來,將筆都收拾進去,飛快地說:“殿下,既然找到了,要不咱們先撤吧?”

她乖乖抱著盒子,眼巴巴地望著元君白。

元君白猶記得她頂開杜三娘時張牙舞爪的樣子,現下這樣,倒是像隻收了利爪的貓兒,他忍不住笑了笑,許是心情不錯,甚至抬手輕揉了下她的頭:“走罷。”

如風一樣輕撫而過,溫度未有片刻機會停駐,就已消散。

班馥怔怔摸了下頭頂,恍惚覺得自個兒在做夢。

*

跟著元君白,在這迷宮一樣的地下暗室竟也沒有迷路,比進來時,快了不知多少,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掀開頭頂的木板,攀爬了出去。

這裏不再是正廳,像是島上一間偏僻的普通弟子房間。

樹影婆娑,周遭黑黢黢的,隻有登上小樓,站得高了,才發現遠處移動的星火及人聲。

烏雲不露聲色地侵蝕黑夜,冷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元君白抬頭,望著似乎快要下雨的夜空,微微沉了眼眸,神色有一絲陰鬱。

“殿下,您怎麽了?”

班馥見他許久不說話,好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元君白反常的沒有搭理她,轉身朝前大步走去。

“殿下,不能走那邊,那邊有人。”班馥急死了,連忙跟上。

此島四麵環水,但唯一放了船隻的地方,似乎隻有他們上岸的地方。

想要上船,隻有從正門口出去,那裏守衛最多,晃過都紮眼,更別提直接溜出去了。

按照邏輯來上推理,這些人是老江湖了,定然會留有秘密通道,用以在緊急之時逃生。可是要找出這個秘密通道,必然要花費不少時間。

元君白似乎是不想要再等下去了。

他又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天,反手拽住班馥手腕,覷中了一個時機,帶著她避開巡邏守衛,快速奔了出去。

怎知才奔至中央,原本空無一人的廣場突然亮如白晝。原本巡邏離開的守衛從四麵八方舉著火把跑過來,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分舵主帶著杜三娘越過人群,慢慢走出來,撫掌而笑:“少東家好生厲害,這捉迷藏的遊戲可玩夠了?”

元君白似乎並沒有很意外,隻見他淡淡一笑,眸色中露出上位者睥睨螻蟻的淡漠:“孤若是沒玩夠,你又當如何?”

剛落,他錯步上前,劈手奪過一個守衛手中之劍,劍尖直朝分舵主脖頸而去!

快如閃電!

作者有話說:

某天,元君白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沉著臉不說話。

班馥:殿下?要下雨了,我有傘不用怕。

元君白:孤沒怕。

班馥:哦,那您黑著臉幹什麽?啊,我知道了,怕打雷是嗎?

元君白:……孤沒有。

班馥拍肩:殿下怎麽跟小孩兒一樣。沒事,我保護你。

元君白:……好了,閉嘴。

班馥: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