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扯衣袖

◎殿下,可借衣袖一用嗎?◎

“看來是我看走眼了,”分舵主哈哈大笑,“少東家這位愛妾還是很頑皮的。”

“讓分舵主見笑了。”

從背後看,班馥正千嬌百媚地依偎在元君白懷中撒嬌,實際上,她此刻長睫微顫,乖巧得不像話。

夏日天熱,她這身衣裳本就用了清涼絲滑的布料,如今被元君白的掌心貼著腰,不知怎的,竟就覺得那處燙得不像話。

這固然應當是個錯覺,殿下的手她又不是沒有碰到過。

從未與人如此親近,她的臉頰紅得很。

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異樣,她微微偏頭,將大半的臉埋進元君白胸前。

怎麽像貓兒一樣?

元君白垂眸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動。

既然是要做戲,自然就不可讓人看出端倪,美人在懷,他若是一動不動,如何契合這少東家“風流”的性子?

可他顧念著班馥,不想做得太過。

於是,他將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撫摸她柔軟微涼的發,動作親昵又溫柔,對比方才分舵主粗魯低賤的做派,看得杜三娘眼熱。

指尖在女孩兒如墨般的長發間穿過,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分舵主,空蓮不知還有多久才能送到?它對在下而言,性命攸關,現已等了多時,不若分舵主允在下親自去取。”

手落下,拇指不小心蹭到班馥的耳尖。

她似受驚一般渾身顫了顫,臉頰仿佛更紅了,連輕輕勾在他脖頸的手臂也羞澀地往下縮了縮。

這是她的敏感之處。

元君白怔了一下,手上動作不自覺停下,目光輕移。

“這樣,我先派人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分舵主沉吟了一下,“若是一炷香之內,還未送來,我便帶你親自過去,如何?”

他召來杜三娘,附耳低說了一句。

杜三娘明顯一愣,被他的猜測嚇到,有一瞬慌亂,隨即很快穩住心緒,快步走了出去。

“勞煩分舵主了。”元君白當看不到他們的異樣,目光依舊落在虛空處,攬在班馥腰間的手鬆開,低聲說,“我去向分舵主敬杯酒,你先下來。”

班馥如釋重負,連忙起身。

天知道她的腰挺得有多累,手都多酸,全然是因為不敢把全身重量都壓靠在元君白身上之故。

其實她想說,既然交易已然談妥,殿下根本不需要再向這個勞什子分舵主敬酒,平白給他長臉。

這多此一舉的舉動,仿佛隻解救了她而已。

可她哪敢自作多情,隻在心裏默默感念一下,多謝殿□□恤罷了。

杜三娘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手上還拿著一本冊子,她走過去,翻開給分舵主看。

分舵主掃了一眼,蹙眉,又看向元君白,仔細辨認了一下,此人……確是東宮太子無疑!

他展露笑顏:“少東家,底下奴仆無用,摘了半天,竟對空蓮無從下手。你有所不知,此物嬌貴,摘取時必須眼快手急,保證它有完整的根須才行,否則摘下來連三日都撐不到。”

“我需親自回分舵去取。”分舵主站起來,“少東家與我同去,如何?”

元君白神色不變,欣然應允。

分舵主隨即命人備小船,往清粼河下遊而去。因途中需穿過一片水林,枝繁葉茂,盤根錯節。為了順利通過,船隻故意往細長製作,一艘小船隻能坐兩個人,另加一名撐杆的侍從。

元君白與班馥一艘船,分舵主與杜三娘一艘船。

分舵主的船行前頭帶路。

剛上船,杜三娘就憂心忡忡地說:“你怎麽就答應帶他們去分舵?暴露分舵地址給離國太子,這是多危險的事?”

分舵主目視前方,眸色暗沉陰冷:“他敢出現在靡樂閣,以離國皇宮布局圖為餌,說明是有備而來。與其在遊舫坐以待斃,不如將他引至分舵。我們分舵人手充足,先占得先機,絞殺他豈不易如反掌?”

杜三娘聽得臉色發白:“你、你要殺離國太子?”

“離國太子一死,離國必然大亂,這是主上的大好機會,一旦成功,你我就是大功臣!”分舵主略顯激動,“三娘,成敗在此一舉,可不要婦人之仁啊!”

杜三娘緊抿住唇,緊張得心髒噗噗直跳。

分舵主見她不吭聲,嗤笑:“怎麽?舍不得這個小白臉?”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這玩笑!”杜三娘氣血翻湧,“離國太子是什麽人啊?我隻怕偷雞不成蝕把米,把他引到分舵,屆時若他的救兵一到,我們就無路可退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分舵主眯了眯眼,成竹在胸地笑了笑,露出狠意,“你也不必擔憂,他先頭留在岸上的人,我已派人前去解決了。”

元君白立在船頭,目視前方。

遠離燈火,周遭黢黑,入了水林之後,耳邊隻留有船隻行過的浪潮聲。

風有些大,鼓動得衣袂飄飛。

隔了一會兒,班馥從他身後斜斜探出一隻腦袋,小聲說:“公子,不會就我們兩個人登岸吧?”

元君白轉頭,對上她期期艾艾的雙眸,彎了彎唇:“你怕不怕?”

“怕,現在跳水還來得及嗎?”

班馥誠實又認真的問。

元君白低笑出聲,眉眼都是彎的。

離岸漸近,漆黑的夜被岸上星火點亮,他身上都似披了一層暖光,看得班馥晃了神。

船隻靠岸,元君白先一步上去,回身向她伸出手,班馥這回再也沒多言,將手放在他掌心,穩穩被他拉扶上去。

靡樂閣的分舵居然是在一座孤島上。

分舵主引他們進去,叫人上了茶點,陪坐了一會兒,就說先行去將空蓮取來,讓他們在此稍後。

杜三娘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多時也跟了出去。

正廳門口站著一列守衛。

班馥注意到,這列守衛是在他們進門後,才更換上來的,看守他們看守得過於嚴密了。

杜三娘一走,門都被關上了。

班馥嚐試著拉開門往外走,立馬被人請了回來。

而這個時候,元君白卻依舊神色淡然,甚至有心情繞著這屋子走了一圈,間或翻動一下花瓶之類的物件。班馥像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小聲提醒:“殿下,我們該不是暴露身份了吧?”

“嗯。”

嗯,嗯是什麽意思?

班馥在背後探頭探腦:“您要不要考慮一下,快點給楚大人傳信,這要再不來,咱倆會不會被沉河?”

元君白被她奇奇怪怪的想法逗笑:“那麽多死法,為什麽是沉河?”

“死的時候沒有血,比較好收拾。”

班馥嘟了嘟嘴,看他不慌不忙的樣子,便又問,“殿下莫非早有安排?”

元君白不知摸到了什麽,隻見掛了山水畫的一麵牆竟然憑空朝旁邊挪開,一道漆黑的甬道出現在麵前。

“……”班馥滿臉震驚地望著他。

搞半天,他竟然在找暗道。

可是他怎麽知道正廳會有暗道?

元君白取了一盞燭台,招呼班馥跟上,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楚越的人應是跟丟了,方才那片水林設有奇門遁甲之術,即便能尋上來,也沒這麽快到。”

燭光照亮的空間有限,往下走又有台階。

班馥總是試探性地邁出腳步,不敢走太快。元君白回頭看她,伸出手來:“我牽著你?”

“不、不用了!”班馥飛快搖頭,頓了一下,又試探性地伸出手作勢去扯元君白的衣袖:“殿下,可借來一用嗎?”

元君白倒是很大方,手臂微微打開,讓班馥伸在空中的手碰到他的衣袖。

班馥的手指微微收緊,將元君白的衣袖抓出褶皺,她輕聲說:“多謝殿下。”

“無礙,走吧。”

兩人繼續前行。

過了好一會兒,班馥仔細咂摸才反應過來,剛才太子殿下說我牽著你,居然是以“我”自稱的。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莫名有種親近之感。

她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下了長階,又沿著甬道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地下的一間大殿。大殿中央擺了一把長椅,上麵鋪著柔軟的虎皮,乃是掌事之位。

正對著掌事之位的頭頂,雕刻著熟悉的陳國星宿圖。陳國星宿圖?班馥怔一下,將這陣子發生的事都在腦中過了一遍,這才猛地反應過來。

……真是蠢貨!

這陳國星宿圖是那人手下之人皆會紋刻在皮肉上的圖標,她那時在元君白房中見到,便應警惕才是。

初時,還以為他需要一個說陳國話的人,不過是想要混進陳國的地盤,打探些陳國的消息罷了。這不是什麽大事,所以他才敢用她這個生人。

如今看來,他膽子實在是大,也不怕她出賣他?

而且,細細想來,他一開始就是為了摸出這個分舵的地址,這才順水推舟跟著分舵主到了這裏。

他現在又在找來找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搜查罪證,好將陳國暗樁一網打盡。

班馥眼前一陣發黑,若是讓那人知道,將離國太子引入分舵的人是她,怕是要惱得將她碎屍萬段了。

“怎麽了?”元君白看她傻傻呆立在那兒。

作者有話說:

班馥:QAQ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