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棄城北逃
◎義父可想好了?◎
棄城北逃那夜, 陳國皇宮漫天大火。
他們一行從水路逃生,除了小皇帝和他貼身的乳母、太監,還有秦淞家眷。這個家眷裏麵自然包括班馥, 秦淞叫人將她盯得死死的, 她隻得亦步亦趨跟著他們上船。
至於攝政王妃沈明珠, 秦淞似乎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帶她離開,但是她自知自己身份的尷尬,如是留下便隻有死路一條,便去找秦淞,說自己有入離國的手書,眼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唯一的條件,就是讓秦淞將她帶上。
而邱大夫並不打算跟他們離開, 早早就收拾好了東西。那日給浮香弟弟施了最後一針, 他就準備要悄悄離開。
浮香將這些年積累下的全數家當都給他, 求他帶弟弟離開。
許是這些天施針喂藥,見那雪團兒一樣的孩子,乖巧可愛,哪怕是吃痛也不哭鬧,生了一絲惻隱之心, 最後耐不住浮香的哀求, 竟然應允了。
等他帶弟弟離開後,浮香也跟著班馥她們上了船。
班馥見到她的那一刻,頗有些吃驚:“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怎麽有機會逃不逃,追上來做什麽?”
浮香扶著她坐下, 看了一眼她青白的臉色, 低聲說:“姑娘對我們姐弟有救命之恩, 如今您為了解蠱,把身子骨糟蹋成這樣,風一吹都要倒。此去路遠,定然十分辛苦,姑娘身邊不能缺人照顧。”
班馥此前行事全然憑著本心,沒有想著要她回報,但她此刻這樣做了,多少讓班馥因她背叛而產生的疏離之心動搖了些。
班馥問了她弟弟去處,見都安排妥當了,也不再說什麽,隻道:“如今你既已上船,他們為了避免泄露行蹤,定然不會再放你走。待此間事了,我再幫你尋機會離開,讓你們姐弟團圓。”
浮香笑了笑,隻應聲謝過她,卻並未告知她,自己其實是做好了來了就走不掉的打算。
他們偽裝成一艘商船,前頭一路行去尚未遇到什麽阻礙,到了離軍鎮守的城池,搜查愈發嚴格。也許是元君白並不相信燒死在皇宮的那堆焦屍就是他們。
因小皇帝突發了高燒,需要用藥,他們不得不停靠碼頭。
也就在這一日,離軍例行盤查,底下的人湊上去暗中塞了銀錢,但怎知那為首的官兵卻並不買賬,一把將人推開,斥責道:“本官不吃這套,該搜查就搜查,耽擱不了你的生意,快讓開,否則按阻撓公事處置,全部羈押入獄!”
“是是是,是小人之過,官爺您請,小的這就引路。”
他恭聲笑著說完,往船頭看了一眼。
隱匿在船上的暗衛立刻進去稟告。
秦淞命人將小皇帝抱到暗艙藏匿好,沈明珠、班馥等人也一同推了進去。
秦淞一早作了喬裝打扮,此刻連忙迎了上去,在為首的官兵身邊寒暄。
誰也不能想到,這個昔日高高在上,隨意就能左右人性命的攝政王,如今竟也能伏低做小,與人言笑晏晏。
在快要搜查結束之時,又有一人邁上了這艘大船。
班馥透過門縫望出去,扒在門縫上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是楚越,那殿下是否也在此處?
楚越上下掃了下秦淞,問了幾句船上的情況,見排列在兩旁的下人裏頭,有一位婢女,便問道:“這船上可有女眷?”
秦淞笑道:“此行南下行商,隻帶了一個丫頭伺候我日常起居,並無其他女眷。”
在楚越之前帶領人上來搜查的小將,呈上了一個足金的赤蝶發簪,說是在船上撿到的。
楚越拿在手中,掂量了下兩下,說道:“如此貴重之物,總不會是這位老爺賞賜給婢女的吧?”
兩人視線對上,秦淞似是有些懊惱無奈,對身側的管家道:“去把夫人請上來。”
他拱手行禮,恭敬道:“官爺見諒,我那夫人身嬌體弱,又有些膽小,見不得風見不得人。我這才不敢叫她出來……”
秦淞身邊的管家來到暗艙外的房門前,對著屋內揚聲道:“夫人,老爺請您出來一趟。”
沈明珠正要邁步出去,怎知班馥卻一把將人推開,快速推門跑了出去。
沈明珠氣急,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
暗艙之外是一個房間,班馥定了定心緒,這才開門走出去。
管家見到是她,似乎怔了怔,跟著管家來的士兵卻催促道:“快走吧!磨蹭什麽!”
班馥臉上自然也是易了容的。
到了船頭,視線對上秦淞,他的目光閃了閃,隨即快步上來將人迎住,口中心疼道:“怎麽穿得這樣少,這外頭風大,仔細回去又咳嗽了。”話鋒一轉,對著低頭站在一旁的浮香冷冷道,“香兒,還不去幫夫人拿披風?夫人若有任何閃失,你和你弟弟便就此發賣了吧!”
浮香身子抖了抖,連忙應是。
班馥望著秦淞,秦淞眸光深處閃現笑意,甚至伸手將她微涼的手握住,在外人麵前顯得十分疼惜她一般。
楚越這時走過來,將金簪遞到班馥麵前:“這簪子可是夫人的?”
班馥垂眸點了點頭,怯生生地道:“多謝大人。”
她表現得性格倒是和秦淞方才說的一般無二,楚越將目光轉開,又問了下麵的人方才盤查是否還有其他疑點。
見沒什麽可查的,便帶人離開。
班馥走到船邊,望著那行人漸行漸遠,楚越下了船,前頭忽然傳來馬蹄噠噠之響。
一個青年男子身著盔甲,英姿勃發,俊容沐浴在晨光之下,眉眼鼻峰皆如天神精心篆刻而生。
楚越恭敬地向前行禮。
班馥的雙手下意識緊緊交握在一起,她上前走兩步,下一刻卻被人一下拽住了手臂。
“夫人要去哪兒?”
班馥壓低聲音,咬牙對他說:“放開我。”
秦淞麵上依舊帶著笑,攬臂將人緊緊圈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莫動,我這船上埋了炸藥,你也不想在這兒與他同歸於盡吧。”
班馥身體一僵。
元君白遠遠望到船上,隻見那對夫婦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聽到楚越回稟說近來搜索均未所獲,便點了點頭,讓再加派人手搜查。
他欲將目光轉開,卻見船頭那女子將頭挨靠在男子懷中,目光卻久久落在他們這邊。離得這樣遠,他不知為何,卻隱隱從她身上感覺到了悲傷。
“……殿下?”
楚越喚了他一聲,元君白勒了馬頭,調轉方向回城:“孤尚有要事,如有消息,飛書來報。”
*
船繼續行駛。
秦淞望著遠方,立了片刻,問身邊的人:“離下一個靠岸點還有多久?”
方才充當管家身份之人,實則是秦淞身邊的副將,他估算了下,說快的話還需一日。
秦淞道:“小皇帝暈船暈得厲害,如今雖用了藥,但也不知何時病症才能退下。不必到大碼頭靠岸,你再找找近些的地方,上了岸,兵分兩頭走。”
他們這一行人數眾多,確實十分惹眼。
副將領命而去。
他們再往前行了一個多時辰,船在一處荒野邊靠了岸,為了避免惹人懷疑,還留了一人將船繼續開走。
此處往前走幾裏路,是一處小村莊。
他們給了點錢,在村子裏一處人家處歇腳。
班馥用了一點米粥和粗餅,沈明珠未吃過苦,嚐了兩口全數吐出,發了小姐脾氣罵了兩句,見秦淞涼涼的眼神掃過來,瞬間不敢吭聲,憋氣地坐回去。
班馥自覺好笑,沈明珠瞪著她唇邊的笑意,恨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秦淞交代完事情,走過來,拉過班馥的手腕就往外走。
班馥低呼出聲,急忙將碗放下去,被扯著一路走到河邊,秦淞神色肅穆:“眼下人多惹眼,我欲兵分兩路,待會兒你隨我和小皇帝一同走。安分些,別在我眼皮子底下多生事端。”
班馥扯回手,心裏琢磨著他的心思,問道:“義父可想好了?我若同你一起走,兵分兩路毫無意義,若是我們分開,你再放出些消息出去,我還能幫你吸引些兵力,好叫你順利逃走。”
秦淞神色發沉,緊緊盯著她:“你打量著,元君白會來救你?”
“義父多想了,他恨我還來不及,又怎會來救我?”班馥語氣十分誠懇,“我自然是在為義父著想,以我一條殘命換義父和陛下一線生機,多值當。”
秦淞氣極,卻又被她堵得無話可說。
班馥回頭對著一顆樹藏匿的人影,道:“蘇將軍以為如何?”
藏在樹後的正是秦淞的副將,他快步走出來,跪下請罪:“請王爺責罰,屬下……屬下是擔心王爺對姑娘關心則亂。王爺,如今大事為重啊!”
此人跟隨秦淞多年,對秦淞極為忠心,因此秦淞並未擔心此人偷聽是心存背叛。
隻是聽了他的話,臉色極為難看。
班馥也不催促,隻在原地耐心地等。
秦淞的拳手捏起又鬆開,最終道:“你隨她一道,替我將人看顧好,我要在約定之地看到她出現在我麵前。”
“生、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