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可憐可恨之人
◎我說過了,我要娶你。◎
由離國太子親自領兵對戰的消息不脛而走, 離國軍營內士氣振奮,陳國也派出了最驍勇善戰的將領徐鋒應戰。這是處於謹慎,也是出於對離國太子的尊重。
兩軍交匯, 戰鼓擂天。
箭靶子如雨傾瀉而下, 離國迅速撐起鐵盾, 形成強有力的防衛。
不得不說,哪怕在離國人數不敵的情況下,陳國軍隊也較難突破兵線,再進一步突擊。
離國太子手持長劍,一馬當先,衝入敵軍陣營,凡他所過之處均死傷一片, 叫敵人不敢靠近。
徐鋒目光沉沉, 上前拖住元君白, 他的副將秉將軍指令,馬上利用人數優勢,兩翼進行包抄,在尾部留下精銳部隊緊覷離國漏洞之處,趁機廝殺進去, 將凝聚在一塊兒的離國軍隊瞬間打得四散開來。
離國軍隊隨著元君白且戰且退, 一路退至一處峽穀之處。
徐鋒抬頭望了一眼峽穀上方的一線天光,率軍繼續追擊。
兩軍又再一次在峽穀相遇。
然而本該出現在徐峰身後的沈家軍隊卻沒有來,反而在元君白身後出現了一列陳國軍隊,將離國軍隊死死圍堵在峽穀之中。
徐鋒的目光從元君白手臂上的傷口掠過,十分自傲地朗聲一笑:“太子殿下, 今日交手確叫我領教了一番您的風采, 可到底還是棋差一著啊!您等的援軍怕是不會來了!要怪就怪您識人不清!今日命喪我手, 時也!命也!”
元君白身後的離國軍隊望著前後夾擊的敵軍,臉上均出現慌亂之色。
唯有元君白始終神色淡然,此刻唇角甚至噙了一抹淡笑:“是麽?今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話音剛落,元君白身邊副將朝天發了一個信火。
隨即,峽穀頂端兩岸出現了一列離國士兵,他們不知何時爬上去,將原本守在那兒的陳國士兵均已悄然絞殺。
緊接著,在陳國軍隊尚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口,巨大的亂石從山頂轟隆隆地滾下來,而所砸之處正對著尾部堵著元君白他們撤退的陳國軍隊。
徐鋒領兵對戰多年,此刻又怎會沒有反應過來,元君白這是早已洞悉他們的計策,還來了個將計就計,請君入甕啊!
他臉色一變,即可命令撤兵。
下一瞬,隻見元君白驅馬快速上前,將要靠近之時,飛身從馬背落地,利落地屈膝,長劍往前一砍。馬兒吃痛,瞬間將徐鋒甩落在地!
“鏘”。
長劍相交,甚至呲碰出火光。
兩人過招數十下,徐鋒就有些招架不住,他竟未料到離國太子身手竟如此不凡,想來方才在戰場,他的手臂被他刺傷也是有意為之。
徐鋒大吼一聲,避開元君白一劍後,朝他心口打去。
元君白十分靈活地翻身躲過,繞至他身後,在他尚未來得及回身之際,隻見寒光一閃,一顆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
“徐峰首級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若仍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離國副將振臂一呼,渾厚的聲音在峽穀回**。
*
陳國,攝政王府。
班馥正摸著手腕上的傷痕,躺在躺椅上,搖來晃去。
浮香站在一旁,憂心地問:“姑娘,你隔幾日就這麽試一下,莫說身子吃不消,就是這手腕上一道道的疤痕,於女兒家而言,也不太好。”
陽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班馥閉著眼睛,在躺椅的晃**中昏昏欲睡。
浮香說什麽,其實她聽不太清,隻敷衍地嗯了一聲,以作應答。
在瞌睡蟲再一起爬上來之時,隻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
浮香去攔了攔:“王妃娘娘,姑娘眼下身子不適,還請王妃娘娘莫要叨擾。”
沈明珠一把將人推開,撲到班馥身邊來,壓住了她晃動的躺椅,聲音帶著哭腔:“班馥!從前如何全當我對不住你,我求你,去信給太子殿下,求他留下我父親性命!”
班馥扯回了被她拽得死緊的手,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她:“你又耍什麽花招?”
沈明珠連忙辯解,將手裏抓得皺巴巴的信塞到她手裏。
班馥展開一看,信中所言,大概是說沈父通敵陳國,將離國軍隊引到了峽穀之中要進行一網打盡,但離國太子一早就識破了他們的陰謀,還反將了一軍。
陳國這回死傷慘重,太子殿下回來後就將沈父扣押了起來。
沈明珠哭著說:“我父親是受我脅迫,才不得不做下此事,他一生忠君愛國,為離國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一切罪責都是在我,殿下……殿下多少還是聽你之言的,求你,求你保下我父親性命。”
班馥將信丟還給她,目光已變得十分冷漠,淡聲道:“王妃娘娘,我與你此刻同處在陳國境內,與離國太子早已無半分瓜葛,我以什麽身份去幫你勸說呢?請恕我無能為力。”
班馥起身欲走,沈明珠卻一下跪在她麵前,扯住她的衣裙,急切地說:“我雖害過你,但沈拂菱從未對你起過歹心,她也是沈家之人,若是沈家出事,她亦不可獨善其身。從前她與太子殿下多有情分,若叫殿下狠心處決,天下人將如何非議此事?”
這話就連她自己也說得心虛,見班馥含笑望過來,便撇開眼睛默默垂淚。
班馥蹲下,托腮望著她:“是非曲直,史書自有公斷。天下人最多議論亂臣賊子,死有餘辜,再有些俗氣些的,不過是說天家冷漠,不懂憐香惜玉網開一麵。可這又有什麽打緊呢?”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你既提起她,我倒想問問你,你當初與你父親串通,作下此等叛國之事時,求的是險中富貴,何曾想過事敗會連累無辜家人?既如此,如今因果,也當受著。”
班馥命人將王妃送回去好生看顧。
沈明珠在她身後一個勁兒叫嚷,她也充耳不聞,很快就進了房間,緊閉了房門。
“王妃娘娘,請回罷。”
沈明珠怔怔站了一會兒,一邊落淚,一邊低聲笑起來,壯似瘋魔。
身旁的人去扶她,均被她一把推開。
她將手中的信一點點撕得粉碎,揚撒在空中,望著碎碎如雪般紛飛,她笑起來:“好啊,一起死,一起死……”
……汲汲營營謀算一生,到頭來,又得了什麽?
枉她自命出身不凡,可回顧這一生,母親因命格與她相衝,從小就不疼愛她,後來竟連最疼愛她的太後娘娘也一並將她舍棄。
唯一,唯一最疼愛她的爹爹,受她和秦淞的挑唆,也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如今,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她錯了嗎?
*
峽穀一戰之後,殺了陳國兩名猛將,離國大軍又勢如破竹,竟一下將陳軍打得倒退至陳國境內。許是離國之勝,讓周邊觀望的小國看到了希望,不少人均倒戈,紛紛願意借兵給離國,至後來,離國之師人數竟越來越多,反超陳國。
立冬之後,離國休整不過月餘,立馬揮兵攻打陳國。
這一場戰,元君白以天下一統作為目標,因而並不見停歇,用兵亦堪稱穩狠準。此外,他還破格擢升了不少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青年將領,這一做法,極大地激勵軍隊人心,士兵們打仗為求功名,均表現得士氣昂揚,一分力氣當兩分使。
不過四個月的光景,鐵騎已踏破陳國故土,往陳國皇城而去。
秦淞早出晚歸,變得愈發陰冷易怒,王府裏動不動就要見血,害得下人們見了他不是遠遠避開,就是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這一日,替他送飯菜的侍女,不慎在替他倒茶之時,因太過害怕,將滾燙的茶水飛濺到他手上,他翻看自己微紅的手背,沉默著沒有說話。
跟隨在他身邊的人,立刻發言,讓人將此女拖出去杖斃。
侍女尖叫哭喊著認錯,被人架著拖到院中。
班馥匆匆趕來之時,那侍女幾乎快要昏死過去。
她大聲命人住手,說出了事自己負責,喝止了那些人後,便推門進去。
秦淞正在用飯,管家侍奉在旁,見班馥來了,行了一禮,悄然退出去。
班馥抿了下唇,走到他身邊,耐著性子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義父,那侍女雖有錯,但罪不至死,還請義父寬宏大量,饒她一命。”
秦淞自顧自地用飯,似乎並未將她說的話放入耳中。
班馥自去尋來藥箱,為他塗抹。
秦淞握著筷子的手慢慢停下來,他將筷子放下,盯著班馥的臉,忽而笑了下:“離軍已快抵達皇城,我已命人收拾行囊,今夜就護衛小皇帝出走避禍。你與本王,同走。”
班馥擦藥的手一頓,抬眸看他:“我可是你最後威脅他的籌碼?”
班馥欲將手抽開,秦淞卻一下將她的手反握住。
他的眼睛濃黑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霧,叫人看不透所想:“我忽然發現,這世上唯一知我、懂我之人,唯你而已。你我已相伴十數年,接下來,相伴一生,可好?”
班馥心底有了不好預感:“你什麽意思?”
秦淞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不容她避開,目光居然稱得上柔情似水:“我說過了,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