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舍不得

◎說好的言聽計從呢?◎

見班馥不為所動, 元君白頓了下,嫌棄地補充道:“你聲音太小了,孤聽不到。”

班馥提了提聲音:“……那我大聲點。”

元君白蹙了蹙眉:“你怎麽回事兒?孤叫你過來就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 還擺著太子的譜。

頂著殿下的臉, 說的話做的事卻一點兒都不像殿下會做出來的, 班馥依舊覺得心裏別扭得很。

她輕輕瞟了他一眼:“殿下,我衣著單薄,坐這兒暖和。”

元君白的目光從她撕得稀碎的裙擺出掠過,這下無話可說,便道:“孤也冷,你扶孤過去。”

班馥無奈,隻好過去將人扶坐到火堆邊。

怕他撐坐著辛苦, 還特意尋了一處靠著山壁的位置, 讓他可以靠著。

“殿下, 這下可以開始講了吧?”班馥坐到一邊。

元君伸出一隻手烤火,不無不可地說:“講重點。”

班馥言簡意賅地將事情發生的始末都說了,這裏頭自然也包括他們兩人是如何淪落到現在這副境地的事。

元君白聽罷,淡淡勾了下唇:“他也會栽跟頭。”

語氣裏竟然含著嘲諷及幸災樂禍的感覺。

班馥忍不住提醒他:“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眼下我們四麵楚歌, 追兵隻怕很快就會尋著蹤跡找過來。殿下可有什麽應對之法?”

受傷的右臂不能動, 手腕卻是靈活的。

元君白又換了隻手,翻著手掌烤火,火光跳躍在他深邃的眸底,卻沒有染上任何溫度,他倨傲地淡聲道:“要什麽應對之法?來一個殺一個, 來一對殺一對。”

……算了, 要動腦子的事, 就不能指望眼下這個“殿下”了。

班馥也不想打擊他這副破壞的身子還能不能打得動的事,想了下,道:“殿下,若你覺得身子好些了,我們不如盡早離開此處。這裏畢竟離水邊太近了,太過危險。”

元君白懶懶說:“來不及了,聽到狗吠聲了嗎?很快就要找過來了。”

洞外夜色沉沉。

隱約之中,確實聽到獵狗凶狠的吠叫之聲在山林之中回**。

班馥的心猛地一跳,一下站了起來。

見元君白還悠哉悠哉地烤著火,著急地去扶他:“殿下,我們快走罷。”

元君白穩若泰山,抬起眼梢瞥她一眼:“要孤跟著你走也可以,不過你得端正一下你的態度。”

還拿起喬來了。

班馥急得要死,像哄小孩兒一樣點頭如搗蒜:“知道啦知道啦,往後都聽殿下的。”

將元君白扶起來,班馥匆匆將火澆滅,扶著他往外走。

出了山洞,穿過有半人高的草叢,天寬地闊,方才聽到的聲音仿佛又近了些,甚至還有一隊人馬交錯的腳步聲。

班馥辨聽了下方向,想要扶著元君白往反方向走。

然而元君白卻搖了下頭,抬手指了指頭頂,未待班馥反應過來,便用左臂攬住了她的腰,一下飛躍而起,中間借力踩了下樹枝,帶著班馥立於接近於樹冠最繁茂之處。

這裏確實無論如何都看不到人影,氣息也被掩蓋得死死的。

可是卻苦了班馥。

隻比手臂略粗一些的樹幹,卻要承受兩人的重量,這跟讓她站在懸崖邊上,隨時都會跌落有什麽區別。

縱然她膽子再大,但這會兒,心理上的壓力,也足以讓她覺得腿肚子都在發軟。

班馥隻覺自己連頭發絲都不敢動,死死拽著元君白胸前的衣襟。

元君白重傷未愈,提氣做了這一出,臉色已是比方才又白了幾分,但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倒還有心思垂眸去觀察班馥的神色。

他這一麵的性格,不是個喜歡人近身的性子,說是殘忍嗜殺亦不為過,往常但凡身邊出現個活物,還沒喘息過幾息就能被他徒手捏死。

漫長的歲月裏,他無數次從鐵鏈鎖身或銀針紮穴中醒來,心裏隻有以無盡的憤怒與孤獨,去麵對四堵牆,一扇兜了傾盆大雨的窗,此外,再無其他。

命運的改變,是從遇到懷中這個女子才開始變得有所不同。

他盯著她緊張兮兮的臉,眼珠不錯地看了半晌,當搜尋的隊伍從樹下走過,獵犬對著樹下狂吠之時,她下意識往回躲了躲,身子更緊地貼靠著他。

元君白唇角微翹,甚至莫名有些貪念這一刻的溫度。

許是前麵山洞他們停留過的氣息更重,獵犬停留過一瞬,見無人發令,氣息又都斷了,隻能繼續帶著人往前走。

他們在山洞搜尋了一圈,出來後,又沿著之前班馥在水邊活動時特意留下的蹤跡往下尋找,被引得越追越遠。

待人走遠,元君白才帶著她,又飛了下來。

才剛落地,他身子就晃了一下,班馥連忙扶住他:“殿下,你怎麽樣了?”

元君白下意識想維護自己無所不能,讓人懼怕的煞神形象,可是卻在對上女孩兒一雙關切的明眸時,心中微動,白著臉,將大半的身體重量依靠在班馥身上。

“扶孤回去。”他低聲說。

最危險之處就是最安全之處,班馥對此沒有任何異議。聽了他的話,不疑有他,任由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地將人又弄回了原來待著的山洞處。

到底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

秋寒之夜,她卻出了滿頭大汗。

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氣。

輕喘之聲在洞內無限放大,元君白隻覺心裏頭如同被貓抓了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嗤笑道:“體力如此不好,還怎麽照顧孤?”

班馥對他的嘴欠已然反應平平了,歇了一會兒就爬起來,摸黑去重新生火,口中應道:“那您倒是換個人來照顧呀。”

元君白又是一聲冷笑:“方才不知誰求孤之時,說對孤言聽計從的。”

傷重的元君白就是個紙老虎,班馥也跟著笑了一下:“殿下,我有哪裏不聽您指令行事了嗎?這不才把您抱回來。泥人尚有半分性呢,您擠兌我,我回兩句嘴也不行呀?您也太霸道了些。”

這個“抱”字真是刺耳。

元君白當即黑了臉。

班馥熟練地將火重新生起來,火光照亮了她姣好的容顏,也照亮了她淺笑的梨渦。

這還是他“醒”來後,她第一次沒有橫眉豎眼的對著他,話雖還是不稱心,但人卻看起來順眼多了。

元君白緩了神色,低頭在身上掏摸半晌,摸出一罐熟悉的紫玉寶蓮嵌金邊的藥罐出來,直接扔到班馥懷裏,抬了抬下巴:“少說話多做事。給孤上藥。”

班馥怔了怔,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隨身常帶著這罐藥。

她昨夜給他上的藥,也確實該換了。

實則她給他上的藥,已然算得上療傷聖藥了,尋常她自個兒都是不舍得用的。

可是元君白的這罐藥,班馥之前受傷時,元君白替她上過,療效確實不錯,隻怕比她的藥隻好不差。於是,也沒有說什麽,上前為元君白寬衣。

元君白垂眸看她,眸色漸深。

班馥指尖沾了藥,輕柔地在他傷口處點過,隨口問道:“殿下,您身上帶錢了嗎?”

他半晌沒吭聲,在班馥抬眸看他時,才不情不願地反問道:“孤出門需要帶錢嗎?”

班馥一想,也確實是這麽一回事兒。

怪她問了一個蠢問題。

她又打量了下元君白全身值錢的物件兒,這身衣裳破破爛爛的是不值幾個錢了,原本他身上還掛著一個玉佩,許是落水之時被衝走了,從外表看,也就頭頂的鑲金嵌玉的束發冠,還有他腰帶上絞的金線值些錢了。

他行獵,裝扮以簡單方便為主,自也比不上尋常金貴加身。

元君白問:“你又算計孤什麽呢?”

班馥笑了笑:“不是,殿下,您看啊,咱不能總躲在山洞裏不出去是不是?等您傷好些了,我們還得想法子聯係上您的人才對。那找人、趕路、日常吃飯喝水都得需要花銷,得提前籌謀籌謀呀。”

“算盤打得還挺響亮,竟敢把主意打到孤身上了,誰給你的狗膽?”元君白目光嫌棄地從她身上掃過,“好歹一個東宮寵妾,頭上簪子沒幾個,耳環也不怎麽值錢,也就這手鐲勉強能對付。”

班馥一把將手鐲護住:“旁的都能給你,就這手鐲不行。”

這是長公主親贈給她的,意義非凡。

元君白將衣襟掩上,就地閉目躺了下去:“誰稀罕。”

班馥對著他做了個鬼臉,也走到火堆另外一側,找了個地兒和衣躺下。

夜如流水,寂靜無聲。

山洞之中,唯餘火光劈啪跳躍之響。

晝夜顛倒,班馥清醒過來的時間其實並不長,按理說現下應該了無睡意才對,可是也許是因為之前心弦太緊繃,這兩日又確實非常勞累,她躺著躺著,睡意就昏昏襲來。

可是下一刻,元君白突然出聲:“喂。”

這個感覺猶如走路突然踏空,驚得人眼睛都一下睜開了。班馥氣得狠狠翻了個身:“我不叫喂。我有名有姓,姓班名馥。”

“哦。”元君白敷衍地應了一聲,“孤睡不著,你陪孤說說話。”

沒有美酒來麻痹,這還是他頭一遭清醒地感知時間的流逝。

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受傷的身體很累,並不是完全睡不著,隻是竟突然有些舍不得,怕一閉眼,下次“醒”來,又不知是何時了。

班馥躺了片刻,突然福至心靈地體會到他的心情,便又心軟地轉身回來,麵朝他望去,提議道:“殿下,不如我們來玩你問我答吧,一人問對方一個問題,輪換回答。”

“無聊。”他閉著眼睛嗤笑,頓了片刻,快速反悔,“孤先問。”

作者有話說:

寫到這個點,笑死,我這速度沒誰了。

傲嬌殿下在線試玩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