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意

◎你在意孤,可有孤在意你半分之多。◎

帳中氣氛一時有些冷凝。

“在你眼中, 孤可是一個會利用女人爭權奪利之人?”元君白的神色有些冷,“若是孤需要借此東風才能穩固太子之位,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早年間, 便可以如此行事。何須等到他們按捺不住, 將人塞進來之日?”

班馥怔了怔,從未想過安詩雨是他不得已而留下。

宮闈之鬥,權力之爭,聯姻是最常見也最容易鞏固權位的法子,他一向是個有盤算之人,班馥此前自然默認了他也會走此捷徑。

虢國富庶,誰人不眼饞, 便是太後如此寵愛沈明珠, 不也讓她接納安詩雨的存在?初時, 還予以太子側妃之位相許。

元君白從未同她解釋過。

她看到的,僅是安詩雨不但留下,還擢升了良娣之位,誤會也是正常。

他現下生氣,也許是因為惱她不了解他, 也許是惱她一副巴不得將他推出去的大度樣子。

“人終歸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而這是安詩雨一心求來的選擇。固然,孤是讓步留下了她,但也是為了將太子妃的妻位留給孤真正在意、愛慕的女子。”元君白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你若因此怪孤對她負心薄幸,是否不公?”

班馥呐呐張了張口, 又不知該說什麽。

元君白似有些失望地垂眸:“你在意孤, 可有孤在意你半分之多。”

將心比心, 若是當真在意,又怎會心無芥蒂將他推向其他女子?

還是,她始終將自己身比浮萍,隨時都會離開?才能如此灑脫。

“殿下,不是如此,我……”

班馥話尚未說完,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成王在帳外喊:“二哥!二哥!臣弟有急事需稟告!”

他語速很快,甚至還帶著急喘。

班馥從元君白身上起來,眼見他大步往外走去,班馥連忙道:“殿下,等你回來,我再向你解釋!”

元君白腳步一頓,並未回應,掀帳而出。

成王急步引他到空曠之處,壓低聲音道:“二哥,方才在圍場外,遇到太子親衛急報,他們跟隨楚越一路追蹤蘇子虞,途中意外暴露了行蹤,被他們引至鉤子嶺,中了埋伏。楚越保他先行回來複命。他離開時,楚越已身中數箭!恐有全軍覆沒之危!”

傳報消息之人隻怕是靠著意誌力堅持奔襲至此,斷斷續續說完,當即就暈了過去,成王命隨行醫官為他療傷,急匆匆就來找元君白通報商議。

成王道:“從此處往鉤子嶺,騎快馬趕去,再快也要七日!增援恐怕來不及了!”

元君白臉色微沉:“不論生死都必須將人找回來,孤即刻奏請父皇,命就地駐軍前往鉤子嶺搜尋。”

要調動駐軍須有兵符,縱然他是太子,離國皇帝也對他多有依賴,可是涉及兵權,依舊需要請示皇帝。

他轉身正要前往皇帳,就見昭仁呆呆地站在他們身後,唇動了兩下,眼淚便潸然淚下:“你們說……越表哥……越表哥他如何了?”

元君白皺眉:“你怎麽在這兒?”

這要是在尋常,昭仁見他冷下臉來,可是要嚇得規規矩矩,不敢放肆。

可是現在滿腦子都是楚越受傷失蹤之事,她轉身要去牽馬,口中念念有詞:“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成王嚇得立刻跑上去,將人攔住:“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別鬧了成嗎?鉤子嶺危險,我若是讓你去了,母後得扒掉我一層皮!楚越之事,二哥自會安排,你別瞎湊熱鬧了,啊?”

昭仁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對成王又咬又踢:“你放開我!”

成王吃痛,卻還是不撒手。

正是吵鬧之際,元君白上前,一掌劈在昭仁後脖頸。

昭仁的哭叫聲戛然而止,成王趕緊撈了她一把,以免她滑倒在地。

元君白冷聲道:“將她送回帳中,好生看顧著,哪兒也不許她去。”

她這幅要生要死的樣子,若是被父皇看到,楚越更不用活命了,成王哎哎應下:“二哥且放心,我會派人看著她的,保準寸步不離。”

……

*

因著這個插曲,晚上的夜宴,成王命人通報昭仁身子不適,需早些歇息,不能參加夜宴。

班馥倒是去了,可是位置被安排到了最末尾的角落處,離著元君白十萬八千裏的距離,隻能遙望。

一人一席。

成王坐在元君白席位的左側,進來後,見安詩雨被太後恩賜,特陪侍在身側坐著,也就想起了班馥,眼睛在場內搜索一圈,終於找到了她的身影。

成王側了側身,靠近元君白,低聲說:“二哥,你們家的小昭訓此刻正可憐巴巴的在角落待著呢,也不知是誰刻意如此安排。可要我去將她叫過來,與你同席?”

元君白目視前方,甚至沒有往後看一眼,淡聲道:“不必了,按製,她本也該坐後麵。坐到前頭來,反而太過招搖,易樹敵。”

成王神情怪異地瞥他一眼,心裏“嘖嘖”歎著,將歪斜的身子坐直,心道,你往日裏在東宮將她寵得人盡皆知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思慮招搖之事?

離國太子,慣來自詡運籌帷幄,何曾將其餘人嫉恨陰招放在眼中過?

深宮之中,他都有自信給予她寵愛,卻護她周全,此刻到了外麵,不過一場家宴,倒開始擔心這個了?

成王聽了,簡直要發笑,也不知這兩人又鬧什麽別扭,總歸見他今日都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不好再勸說,便也作罷。

班馥仔細留意著他們這邊的動靜,見成王望了她一眼,同元君白說了幾句後,就沒了下文,不由得感到一陣失落。

夜宴開始。

因虢國皇帝也受邀參加,離國皇帝自然少不得與之談笑一番。

遇到他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他幾乎立刻轉頭去看安文王,安文王便會代替作答,虢國皇帝欣然點頭。

這些細節,眾人皆看在眼中。

不怪乎外頭說安文王的話在虢國皇帝處舉足輕重,這何止是舉足輕重,簡直就是全然依賴。

待一曲歌舞畢,太後笑著說:“文王文武兼備,一手好字更是冠絕天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邀文王為今日之良辰美景景題字作詩?”

安文王自然不會推卻。

白日裏,元居白雖斥他為老匹夫,但確也認可,他的字銀勾鐵畫,自成一派。

待安文王提筆結束,太監們上前將他的題字展開,滿堂喝彩。

太後拉著安詩雨的手,趁機道:“皇帝,哀家記得,太子最愛收集名家墨寶,不若請安良娣將文王的墨寶拿過去,給太子仔細觀瞻。”

離國皇帝亦笑著說好:“朕這兒子,墨寶書畫無一不癡,今日正是機會難得,朕便做主,將此墨寶賜予他了,文王意下如何?”

安文王爽朗一笑:“下臣之幸。”

元君白自不好在這個時候駁了眾人麵子,便起身行禮:“兒臣謝父皇恩賜。”

安詩雨上前接過墨寶,含笑往元君白身邊而去。

到了近前,臉頰微紅,見元君白坐下,也跟著含羞帶怯地緊貼而坐。

她展開卷軸,元君白垂眸去看。

太後讚道:“好一對如詩如畫的璧人。”

元君白似是輕蹙了下眉,要站起來,安詩雨急急傾身圈住他的手臂,小聲說:“殿下,求殿下憐惜,在今日給妾一份體麵。”

元君白神色無波地將手臂抽離,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將卷軸收起來。”

安詩雨笑應了一聲,收起後,便順勢坐在了他身邊陪侍。

班馥抿唇,收回視線,也伸手夠過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在之後又表演了兩個節目後,離國皇帝因身子不適,提前離場,眾人便開始了互相敬酒交談。

班馥再次望了一眼,那兩人親密坐在一處的身影,隻覺刺目至極,心裏百般難受,快步轉身離開。

朝雲跟在她身後,直至將喧囂熱鬧都拋在身後老遠後,才上前一步,關切地說:“昭訓,夜裏風寒,咱們早些回去,奴婢給您熬一碗甜羹可好,您方才都沒有吃什麽東西。”

班馥站在空曠之地,仰望漫天星辰,忽然道:“朝雲,我兒時聽過一個故事,說的是生命短暫的蜉蝣小仙朝生暮死,卻偏偏愛上了掌世間光陰的時境神君,為了伴在他身邊長些,蜉蝣小仙將曆經百世才攢了一瓶的靈露喝了,隻為了變身成人,到他的長生殿悄悄看他一眼。百世的辛苦,換了一年的默默相伴,可是,到她身消魂散,都從未表露過愛意。我從前總覺得她很傻,近來時常想起這個故事,倒是突然明白了,她為何不說了。”

朝雲聽得入神:“為何?”

班馥一笑:“明知終會消散,又豈能許他一個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朝雲微微一怔,班馥已輕步往帳中走去:“風冷,回去罷。”

帳內點著微弱的燭火。

班馥掀簾進門,卻見一人似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將掃落在地的公文撿起來。

“浮香,你在做什麽?”班馥走近。

作者有話說:

不要擔心啦,這是甜文,看我眼神【盯】

隻是在解決他們兩個人的心病~

感謝52893908扔的地雷~給你轉圈圈跳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