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兩心相悅

◎孤要你的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元君白的目光終於從公文挪到她臉上。

兩相對視。

他眼眸中平靜無波, 就這麽淡淡覷著她。

這又是什麽表情?班馥忍不住皺皺鼻子,小聲說:“ 殿下小心眼。”

元君白略挑了眉看她,緩緩重複:“孤小心眼?到底是誰將孤貶得一文不值的?”

班馥大大叫屈:“我哪有?我原話也沒有把殿下貶低的意思啊, 而且說貶得一文不值也太嚴重了。我就是說……說殿下木雕技藝不如……不如大哥哥好。”

解釋到後麵, 她越說聲音越小。

元君白將她的額頭推開, 拿起公文繼續看。

班馥按著額頭直起身,手指在書案上輕輕轉圈,心裏頭一旦想到,他生氣比較的人是他自己,而他卻不知道,就覺得有些好笑。

一時又想,誰讓他認不出她, 活該生氣。

班馥見他停留在手中那頁公文已經許久, 很是裝得認真。心念百轉, 她到底軟了心腸,說道:“好啦,我之前說笑的,殿下的木雕技藝天下卓絕,無論是文人墨客還是商賈之流都爭相競賞, 正正是達到了雅俗共賞之境。我不過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小女子, 說的話都稱不上品評,哪裏作數?殿下就不要同我一般見識了。”

她真要用了心去哄人的時候,說的話確實非常貼心悅耳。

元君白神色稍緩,抬眸問她:“你說的大哥哥可是蘇子虞?”

班馥怔了怔,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當然不是, 他也配?!”她凝望著他, 心道, 我的大哥哥可是風光霽月之人。

元君白似乎高興些了,雖然從神情上看不出什麽明顯的端倪,但是班馥的直覺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班馥望了望窗外月色,“殿下,夜色已深,你還有多少公務要處理呀?”

元君白唇邊帶了絲笑意,拍了拍左手邊的一壘公文,道:“不多,就這麽些了。”

班馥瞠目結舌,這還叫不多?她都懷疑離國皇帝平時就沒怎麽幹活,都推到他身上了。

元君白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心底的想法,莞爾道:“父皇身子弱,太醫吩咐不可過於勞累傷神,我理應為父皇分憂。你先去歇息罷。”

“不行的,”班馥去扯他,“但凡天沒有塌,殿下這些活都可以緩緩。殿下也不能太過疲乏,不然……”

“不然什麽?”

“不然……”班馥轉了轉眼眸,鼓了鼓臉,“不然我會生氣的。”

她權衡已久,他對他性格大變之事如此在意,若是告知他,可能上次另外一個“他”出現,是因為他太過疲累導致,也許會給他增加不少心理負擔。

況且,一切也隻是她的猜測,尚沒有驗證。

元君白眼睛望著公文,口中哄著好好好,身子卻巋然不動。

班馥撒開他的手,想了會兒,大著膽子擠到他懷中坐著。

總歸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樣也挺有效的。

她安慰著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嘛。

可是對上他略挑了眉後,望過來的詢問眼神,臉頰還是忍不住快速泛紅發燙。

“殿下,不若今日早些安歇?”

她不自覺軟了嗓音,一雙明眸望著他,含羞帶怯的,帶著天然的媚態。

元君白握在她腰間的手似變得滾燙了些,他眼眸微沉,低聲問:“你可知,總是這樣,便是我也不能做到坐懷不亂。”

她當然知道。

於情之一事,她雖然愚鈍了些,但對於他的反應卻能敏銳感知。

隻是他對她太過溫柔縱容,難免讓她飄飄然失了方寸,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得寸進尺。

班馥眼神閃爍著,輕輕點了點頭。

元君白便笑了,低應了一聲“好”,攬臂將人橫抱起來,往床榻邊走去。

身體突然淩空,班馥低呼一聲,慌慌張張地抱住他的脖頸。

殿內錦帳規矩地束在床側。

曖昧昏暗的燭光之下,他的眼神炙熱得令人心驚,班馥霎時有些後悔,扯住錦帳不肯進:“殿、殿下……我說笑的……”

清俊矜貴的太子殿下目光牢牢鎖在她臉上:“孤從不玩笑。”

班馥此時此刻總算明白了什麽叫做“玩火燒身”。隨著元君白將她下放到**的動作,她拽在掌心的錦帳,滑順地從她掌心一寸寸溜走,心裏的慌亂也在一點點滋生。

手抵靠在元君白胸前,緊張到抓皺了元君白的衣衫她都未察覺。

元君白俯身看她,低聲道:“上次你說,會陪著孤。可孤要的很多,不是須臾片刻,而是朝朝暮暮,一生一世。”

他的聲音較之尋常要低啞緊繃些。

他又壓低一些,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若你此刻反悔,還有機會。”

班馥的眼睫輕顫著,半晌沒有回答,卻慢慢地挪開了抵著元君白的手。

元君白垂眸吻她,初時溫柔克製,卻在她有所回應之時,頓了頓,隨即深深吻進去,如狂風驟雨,帶著霸道的占有欲。

……

暗夜中。

兩個人影身罩黑色鬥篷,騎著馬在曠野裏極速奔跑。

有一人轉頭快速看了一眼身後,喘息著說道:“主上!他們追上來了!莫不是要將我們扣在離國境內?”

之前甩丟了一陣,怎知這麽難纏,竟如此快的就追上來了,且這回他們也不再隱匿行蹤,堂而皇之地追捕。

另外那人的兜帽被風吹下,露出“蘇子虞”熟悉的麵孔,他冷冷勾唇,眸底殺意閃現:“無礙,有沒有本事留得下還另說。快到鉤子嶺了,可以送他們一份大禮。”

他輕喝一聲“駕”,鞭打馬兒,更快地縱身埋入黑暗的包圍中。

……

當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班馥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是發呆。

身體疲憊,隱秘之處還有些疼痛。

……那些陪侍義父的舞姬,是怎麽做到這麽疼,還婉轉低吟成那樣?

她把原因歸咎為,她們比她還會演。

“……”

實則,兩個毫無經驗的人滾作一堆,頭幾回難免要受些苦的。

宮中雖有教習宮女備著,但元君白是從來不肯用的。他不至於什麽都不知道,但第一次總歸是不熟,盡管他已然是盡量輕柔了,可班馥實在沒覺得多舒服。

太子殿下多驕傲的一個人啊,她又實在對這種難以啟齒,便什麽都沒說。

好在元君白是體貼之人,見她累了,便吻了吻她肩頭,叫人備了水,抱著她去洗幹淨了,才擁著她入睡。

這會兒,元君白應是被長公主叫去了,並不在屋內。

班馥倒覺得放鬆些。

擁被坐起,她輕輕掀開衣領,借著日光往下一看,雪白的肌膚上全是交錯的曖昧痕跡。

她一麵臉熱,一麵又在心裏罵了句,堂堂太子殿下屬狗的嗎?把她當什麽香饃饃了,啃了個幹淨。

外頭朝雲、浮香聽到動靜,敲門進來,見她散發而坐,臉頰卻緋紅如霞,忍不住對視一笑,上前行禮道:“恭賀昭訓昨夜圓滿。”

這就是離國宮裏的規矩了。

將女子初次承恩雨露視作一種圓滿。

班馥卻聽不得這話,臊得慌:“好啦,快快梳頭更衣,我餓了。”

兩人笑著應是。

正在用早膳的時候,元君白回來了。

班馥問他用早膳沒有,見他含笑搖頭,便讓人趕緊添副碗筷。

元君白坐到她身邊:“父皇傳令,讓早些過去獵場匯合。恐怕今日就要啟程……”

他頓了下,猶豫地望向她:“你身子可有不適?接下來恐會連夜趕路,舟車勞頓隻怕免不了的了。”

班馥怔了下:“我身子?”

元君白眸底有笑意泛濫,班馥猛然明白過來,臉瞬間漲紅,囫圇著小聲道:“我沒事,又不是泥人做的。”

元君白垂眸又低笑了一下。

他實在笑得有些招搖,班馥忍不住問:“殿下你笑什麽?”

元君白也說不上來到底在笑什麽,隻是覺得高興,他夾了一塊點心到她碗中,說:“快吃。”

班馥咬著點心又望他一眼,見他唇邊始終含著笑,也抿唇一笑。

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同,隻是仿佛兩人之間變得更親密了。

用完早膳,一行人就打點行裝,拜別長公主南下往獵場而去。

這次圍獵所在之地在虢國與離國交界之處的一片山林中。

說是秋獵,但其實將獵場定在這個地方,對於虢國示好之意則十分明顯。又因安文王在虢國素有聲望,他之決策對虢國君主的影響非常之大,因而這次太後也特讓安詩雨隨行。

元君白他們星夜兼程,抵達之時,已是三天之後。

這次離國皇帝急召他過去,主要就是因為安文王說服了虢國皇帝親至,是一次非常好的建交時機。

到了獵場,元君白先去拜見了皇帝、太後。

班馥第一次到這兒來,看什麽都新鮮,元君白此前就答應了她,待會兒帶她四處去遊玩一下。

因此,她便先去帳中等候。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的樣子,元君白終於回來了。

班馥正無聊,聽到外頭的人向太子請安,連忙蹦起來要出去,忽而聽外頭有人揚聲叫住了他:“太子殿下!”

此人聲音雄厚,人未至,笑聲先傳了過來。

班馥停步在帳門口。

而一帳之隔,元君白回身,謙遜見禮:“文王。”

“殿下走得實在是快,本王追出老遠,這才趕上。”安文王笑著說,“殿下,方才人多,本王不好談及家事,這會兒厚著一張老臉,也要同殿下請罪。”

元君白道:“文王何出此言?”

安文王生得偉岸,早前也是武將出身,後來積累了一身功名,逐漸在朝中掌權,又棄武從文。

膝下隻得安詩雨一女,自是寵得天上有地下無。

因而安詩雨自持身份貴重,也不無道理,畢竟有一個能幹的爹,顯赫的家世,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

不是公主,卻勝似公主。

這段時日,隻因安詩雨執拗要嫁到離國來,而離國太子又多年不近女色,她委屈自己以美人身份敬獻,惹得安文王一時惱怒,幾乎沒有搭理她。

可到底是兩父女,他又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眼見離國太子油鹽不進誰都不要,這才去走了太後的路子,好歹也替他女兒謀了個“良娣”的位分。

良娣位東宮側妃之下,身份雖然不低,但終究是妾。

安文王心裏正窩著火,此刻嘴上說著請罪,實則有些夾槍帶棒:“本王那催心肝的女兒,自幼被我寵得無法無天,慣也不懂伏低做小,定然是日常得罪了殿下,這才日日獨守空閨。殿下放心,本王已是訓誡過她了,要對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殿下何時召見,她便何時候著。這畢竟呢,離國不比自家,還是要以夫為天。”

元君白溫和一笑:“文王嚴重了,實則是孤一門心思都放在政務上,疏忽了對她的照料。”

安文王心氣略微順了些,有些敲打點到即可為好,他便走近兩步,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年輕有為,這儲君之位雖坐得穩當,但也需小心周圍豺狼虎豹的覬覦之徒。殿下有一身本領,本王則願奉利劍相護,此前種種皆忘幹淨,但求女兒多得夫君關愛,過和順美滿的日子。拳拳老父之心,殿下可能滿足?”

元君白抬眸與他對視,眸光中卻暗藏了鋒利:“文王的投名狀,到底是遞給了太後,還是遞給了孤?”

安文王微微一怔。

……怎麽?太後支持著他,他與太後竟然不是一路?

還未待他想明白,元君白已是抬手作揖:“孤尚有要事,文王自便。”

他掀簾入帳,剛好對上站在帳門口的班馥。

視線在空中交錯。

班馥恍然回神:“殿下,我……我不小心聽到的。”

元君白倒是不甚在意,淡淡道:“不必管他,風吹兩頭擺的老匹夫。若他當真不滿,為他女兒自請和離,孤無所不應。”

他牽著她往回走,坐到榻邊,便伸手將班馥拉到他腿上圈坐著。

她許是剛剛沐浴過,身上帶著暖香,他湊過去,忍不住低頭吻她細白的脖頸。

這些天都在趕路,自那夜後,便沒有怎麽親近過。

男人此前就算是多清心寡欲,遇到心愛之人,食髓知味後便沒有不想的。

那夜不甚愉悅的感受讓班馥有些抗拒,坐在他身上,感受著他灼熱的呼吸和身上的變化,更是如坐針氈。

她仰頭避開他的吻,推了推他:“殿下若是不喜安良娣,何必留下她下來,既然給了她位分,冷在宮中,確實也有些可憐。”

倒不是班馥大度,為安詩雨說話,隻是今日之事,突然讓她從甜蜜的相處中抽離,發現元君白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的元君白。

她既是突然之間共情了安詩雨的處境,也是擔心有色衰愛馳的一天,因而說這話,也是故意刺他。

元君白忽然停下來,從她身上抬頭,眸色沉沉,定定望著她。

作者有話說:

今天這章肥不肥QVQ

感謝“地理又隹”小天使投的兩顆地雷=3=開學快樂(喂

感謝山風、君鏡、桃桃啵啵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