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些吃味

◎殿下關注之處竟是我對蘇子虞在不在意?◎

“義父威嚴, 誰能不懼。”

班馥輕聲說。

那人猛地撒了鉗住她下顎的手,又笑了一聲,直起身說了句:“我的好馥兒, 我就喜歡你這張哄人的嘴。”

因他抬她下顎過高, 班馥此前本就撐跪著, 他突然撒離,又摜了她一下,班馥原本直跪的身子瞬間歪倒在地,掌心擦地,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敢吭聲,又連忙跪好。

“我見你日子過得著實滋潤, ”他的聲音始終含著笑意, 卻聽得班馥連呼吸都不敢加重, “原以為你連我是何人都忘了呢。”

班馥匍匐下去:“義父對班馥有養育之恩,班馥不敢或忘。”

“是麽?”他不置可否地踱步至涼亭階前。

月光照亮了他的臉,正是白日裏溫文爾雅的“蘇子虞”。

“回饋我的養育之恩,便是帶著情郎將靡月閣分舵端了,將我布置在離國多處的暗樁連根拔起?”

班馥的心髒突突一跳, 急忙解釋道:“此事我初時並不知情, 是……”

她還未說完,但見那人忽而抬手止住了她的話,便硬生生止住了聲音。

他好似多慷慨似的,不徐不疾地說:“此事已過,便不追究了。”

說著不追究, 可是眼下提出來卻是在敲打她, 他最善這種折磨人心之事, 班馥緊抿住唇。

“說說罷,自打入了離國,你便沒了音訊。我實打實的好奇,你莫非是忘了自己身中蠱毒?”

眼見他又折返回來,站在她麵前,班馥愈發擺出恭敬的做派,低聲說:“義父容稟。並非是我不盡心,實在是離國太子不近女人身,光是獲取君心,都耗費了我許久的功夫。眼下,他剛對我顯出寵愛之心,我正想徐徐圖之,望義父寬限些時日。”

這下,他倒是沉默了一會兒,手中的折扇“嗒嗒嗒”地,一下一下敲在掌心。

“可有發現他有何異常之處?”

他一直認為離國太子有秘密在身,源頭在於他曾經捕獲一個離國的暗影衛,那人受不住酷刑,為了活命,言及離國太子行蹤有異,有天大的秘密藏之在身。

當時此人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人一箭射死。

他卻上了心,一直在深挖關於元君白的一切。

因為在他眼中,陳國的對手從來不是高坐龍椅的離國皇帝,而這個手腕、心計都遠勝旁人的離國太子。

班馥的眼睫顫了一下,聲音卻很穩:“尚未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

那人蹲下,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半晌一笑:“這蠱蟲倒是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每次僅食一半的解藥?嗯?”

“確然,現在雖無性命之憂,但往後一旦解藥斷了,嗜心之痛可是現在的千倍、萬倍。”他扶住她的肩膀,讓她站起來,“你這丫頭行事膽大妄為,怎麽也不先同義父商量商量呢?”

班馥臉色依舊雪白,垂著眼也不說話。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向來聰慧,是我千挑萬選之人,切不可再讓我失望。十天之內,我要見到離國的邊境布防圖,你可願意為義父效勞?”

這是他給她最後一次的機會,若是這一次還沒有東西交回去,往後他必然再不會讓人再給她解藥。

“……但憑義父吩咐。”

班馥輕輕垂下頭。

*

班馥雖然搬離出去了,但早上元君白還是派人過來請她一同用早膳。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笑著走進去。

這裏的膳食自然比不上宮裏頭品種豐富,但也清淡可口。

她垂眸喝著魚茸粥,麵上倒看不出什麽。

元君白的視線停留在她仿似哭過的、微微有些紅腫的眼上,問道:“昨夜沒有睡好?”

班馥怔了下:“是,山間風大,可能受了點涼,後半夜又吐了幾回。”

元君白微蹙了眉:“待會兒請醫者過來幫你再看看。”

班馥笑了笑:“多謝殿下關愛,不過今晨已經好很多了,就不必麻煩了。不過……”

她頓了頓,歉然地說,“今日請殿下、長公主恕我不能作陪之罪,我還想在房中再歇息休養一日。”

原本是定了今日到麓山山中遊玩,可是她這副樣子自然也不好勉強去。

元君白應允。

一頓早膳,兩人吃得比平日更沉默些。

末了,元君白對她道:“今日那蘇先生就要告辭離去,雖說長姐對他青睞有加,但你若不喜,也不必特去相送。”

“多謝殿□□恤。”班馥強笑了一下,“我對蘇先生並無不喜,昨夜是我反應過大了。”

說是這麽說,可是她是一個平時說笑說哭都信手拿捏之人,怎麽提及這個蘇子虞這個人就笑得比哭還難看?

當真是因為那個兔子而已嗎?

元君白凝視她半晌,“嗯”了一聲,留了句叫她好生休息,就起身離開了。

班馥在他走後,閉了閉眼,忍住眼底湧起的酸澀之意,呆坐了半晌。

今日之局麵,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

這些天元君白對她的溫柔寵溺,讓她如墜夢中,如今一朝夢醒,怎能不心如刀絞?

瀾雲宮前頭很是熱鬧,長公主親送蘇子虞離開,後頭宮裏就顯得空曠冷清不少,但於班馥而言,確很是自在。

在萬物凋零的秋季,麓山之中,竟然還能見到靜端皇後所種之花。

這花後來班馥也同嫻月打聽過,名喚“雲端”,花開四季,常盛不敗。原不過是幽州邊境的一株野花,是靜端皇後費了好一番心思研究易土栽種之法,這才讓它在盛京等地存活下來。

班馥伸手接住從半空旋轉落下的小黃花,正在發愣,身後突然傳來,腳踩在枯枝上的劈啪聲。

班馥的脊背瞬間緊繃,她猛地回頭,隻見浮香被人劈暈在地,而“蘇子虞”麵帶微笑站在麵前。

班馥抿緊唇,正要下跪,那人卻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動作。

“不必跪了。”他又走近一步,幾乎算是貼麵而立,垂眸拿走班馥手中的花,他親手為她簪在發間,親昵低語,“馥兒,我要走了,你我陳國相見,可不要再讓義父失望了,嗯?”

“是。”班馥垂著眸,交疊放在腹前的雙手握得死緊,連青筋都繃現在白皙的手背上。

那人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我的馥兒長大了,顏色嬌若海棠,叫人見之傾心,不怪乎千年從不動凡心的離國太子也亂了心。”

他抬手,欲碰她的臉。

班馥蹙眉,側開臉躲了一下。

他的手凝落在空中,忽而意味深長地一笑。

……

參天古樹的遮避中。

元君白的目光久久落在,那人握著班馥手臂之處,神色冷凝,低壓的狀態仿似連空氣都凍住了。

楚越轉眸看了他一眼,不敢吱聲。

好在很快,“蘇子虞”退開,低說一句不知什麽,笑著轉身離去。

待班馥扶起浮香也走遠後,元君白才出聲說話,眸色沉沉:“派人跟著蘇子虞,孤總覺得他不簡單。”

楚越應下。

不知怎的,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元君白頓了一下,又囑咐道:“你親自帶人去,行事小心些。”

“是,屬下領命。”

夜幕降臨,班馥靠在窗外發愣,連元君白進來了也未察覺。

朝雲正要叫她,元君白卻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都退出去。

房門吱呀一聲關閉,燭火嗶啵跳躍了一下。

班馥這才回神,感覺身後站了人,回頭去看,見是元君白,便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殿下回來了?今日出遊開心嗎?”

元君白“嗯”了一聲,牽過她指尖都有些泛白的手。

他因身體的緣故,已是體溫偏低,可她此刻的手如浸過冰水一般,也不知站在這兒吹了多久的冷風才會如此。

元君白蹙了眉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

班馥怔怔望著他在燈下溫柔的眉眼,似終於下定決心,輕聲道:“殿下,蘇子虞此人不可盡信。我不知他接近長公主到底是何目的,但他絕不是什麽好人。”

元君白抬眸看她,目光先從她發間掠過,見那朵簪花已然不在,心頭微動,問她:“你此前認識他?”

班馥抿了下唇,將目光挪開:“數麵之緣,不熟。此前他似沒認出我,我便沒有提。”

“那現在為何告訴我?”元君白緊盯著她,“你剛開始沒有說,必然也存了袒護之心,如今向我示警,你就不怕我將他截留在離國,不許他出境?”

班馥先是一怔,隨即低頭一笑。

他這樣坦然相問,倒讓她心裏頭釋然了,一直籠罩在心的烏雲像是頃刻間就散了。

從她來離國,她就從未想過會活著回去。

可是,回顧這兩日起伏不定的心緒,驀然發現她最怕看到的,竟是他眼中的厭棄懷疑之色。那會是最傷她的利劍。

班馥偏頭看他,明眸若水:“殿下不應當先猜忌我與他如何相識,會不會與他沆瀣一氣,謀害殿下才對嗎?怎麽關注之處,卻是在我對蘇子虞在不在意?”

“我身上的秘密,你知道。”元君白垂眸看她,“從攬一芳離開之時,便是我決定信你,不會將此事泄露半分之時。那至於其他的,也不甚重要了。”

班馥眨眨眼,又眨眨眼,泛上眼眶的淚意終究還是繃不住,一顆顆如珍珠滾落。

她透過水汽彌漫的眼望他,一邊擦越來越多的淚,一邊甕聲甕氣地說:“我想……我想問個蠢問題……殿下為何待我這樣好?”

“你說呢?”元君白低聲細語,上前一步將人圈抱在懷,低頭,輕吻她臉上的淚。

作者有話說:

昨晚胃痛又卡文,就斷更了,對不起嗚嗚嗚

然後這文是甜文呀~你們都在擔心我開虐是怎麽肥事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