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心防

◎唇若有似無地碰觸到她的發。◎

元君白醒來之時, 是趴睡在桌上的。

手邊、腳邊都是清得幹幹淨淨的酒壺,他怔了一下後,暗暗有些惱火。

他不愛飲酒, 另外一個“他”卻仿佛嗜酒如命。

當他每一次醒來都躺在酒堆裏之時, 他便明白, 是另外一個“他”的不滿及挑戰。

可是昨夜下雨了麽?

元君白按了按宿醉後有些漲疼的太陽穴,猛然反應過來,此處不是太子寢宮。

他快速尋找著班馥的身影,直到發現她躺在**一動不動之時,幾乎覺得渾身血液都冷凝了。

元君白薄唇緊敏,緩緩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鼻息,女孩兒輕淺的呼吸吹拂在指尖, 他閉目, 這才覺得方才像是停止跳動的心髒慢慢響了起來。

他又低頭去檢查她的手腳、脖頸, 沒有傷痕,身上倒是有一股酒味,同他身上如出一轍。

……他們喝酒了?

非常慶幸她這次沒有受到傷害。

可是他又不免感到疑惑,另一個“他”嗜血貪殺,從前他身邊隻要有活物出現, 都活不到早上。

班馥第一次意外撞見“他”, 確實是受了一些傷,但也僅僅是輕傷罷了,這回更是毫發無損,仿佛“他”對她,格外寬容一些?

元君白眉頭緊蹙, 扯了扯被褥, 幫她蓋好, 又在床邊坐著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轉身離開。

泰安侯在門外,聽從昭訓安排,並沒有去通知楚大人。

可他看著這雨連綿不絕,憂心忡忡到連覺都不敢睡,一直在門外走來走去的打轉。

忽然,聽到開門聲。

泰安連忙迎上去,急聲道:“爺,您覺得如何了?”

元君白神色微沉,闊步往太子寢宮走去,吩咐道:“孤身子不適,請楊太醫過來為孤看看。”

“是,奴才這就去。”

*

班馥頭痛欲裂地爬坐起來。

屋內已沒有旁人,她身上一股臭酒味,嫌棄地低頭聞了聞,她喚朝雲進來。

有人推門進來,惴惴不安地行禮請安。

班馥抬頭,發現是浮香,有些期盼又有些膽怯地望著她:“昭訓,朝雲姐姐到嫻月姑姑那兒去了,奴婢侍奉昭訓梳洗,可好?”

冷了這丫頭有一陣子了,前幾日朝雲進言,說浮香知錯了,想回來服侍。

班馥當即是默認的。

畢竟是沒有當真罰她去做其他差事,這個位置還是給她留著的。

這會兒,也就順勢下了台階,頷首道:“我渾身臭烘烘的,叫人備水沐浴罷。若是朝雲回來,叫她來見我。”

浮香喜出望外,高興地應了一聲,連忙出去吩咐。

班馥到底是不適應一下喝那麽多酒,便是洗完熱水澡,也隻覺得好受一些罷了。問了朝雲,元君白何時離開的事,又聽說今日休沐,他現下正在宮中,便要去找他。

很難得的是,今日進去後,元君白沒有坐在書案後處理公務,反而抵著頭,似在沉思。

班馥進去後向他行禮,仔細觀他神色:“殿下,你如何了?聽聞今日請了楊太醫過來,可是身子有何不適?”

元君白眸光微動,淺笑了一下:“無礙。”

他招手讓她坐過去喝茶。

班馥坐到他對麵,要接手烹茶,元君白卻沒有讓她動手,吩咐她坐好,“我來罷,也讓你試試我烹的茶如何。”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入目仿佛如畫一般。

班馥猶豫了一會兒,隱晦地提醒:“昨夜殿下與我飲酒暢談,提及夜半無睡意,醒來之時,見窗外有風無水,望夜間景色,甚是歡喜。”

元君白手中動作一頓,抬眸看她。

兩人目光靜靜交融,元君白放下杯盞,低嘲一笑,過了半晌,低聲道:“事情有些失控,我不想你擔心。”

班馥道:“殿下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才擔心。昨夜實發突然,也不知東宮裏是否有旁人耳目,我想著大半夜派人把楚大人喚過來,難免過於異常,擔心有人深查此事,便擅自作主,沒有讓泰安傳喚任何一人。”

元君白點了點頭,目光柔和:“你做得很好。”

他微微一頓,又問道:“隻是你當真不擔心會受到傷害?不怕?”

班馥明白他的顧慮,微微一笑,非常真誠地回答道:“殿下,我沒有一腔孤勇,也不同殿下講什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虛話。我不怕死,但也很惜命。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許是因為直覺篤定,殿下實則也是個害怕孤清之人,我這人聒噪膽大,大抵也是仗著這兩點,才如此行事。殿下不必過於擔心,我如今全須全尾的回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元君白壓了壓心頭湧出的澀意,目光複雜地久久望著她。

他眼神似帶著熱意,班馥被他看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臉都有些泛紅,掩飾一般地捋了捋耳邊垂下的長發,低頭輕聲說:“殿下這般看著我做什麽?”

眼前陰影移疊。

班馥低垂的目光看到元君白金織邊的雲靴停在麵前,她微微一怔,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忽然伸手將她拉起,攬臂將她緊緊鎖進懷中。

鼻尖抵在元君白微涼的衣衫上,淡淡冷香縈繞,班馥感受著臉上的滾燙溫度,試探性地抬手輕輕回抱他。

元君白眸光微動,忽而收緊懷抱,唇若有似無地碰觸到她的發。

他啞聲低語:“秋獵在即,近日沒什麽事忙,我帶你先去拜謁長姐。那裏山清水秀,你定會喜歡。等住上兩日,我們再轉道去往獵場,可好?”

……長公主?

聽聞離國長公主乃是陛下酒後失德,同一個宮婢所生,後來,宮婢難產去世,她就被養在了靜端娘娘身前。陛下生平最不喜人提及她的身世,對她的態度也最為冷淡。

自從長公主與駙馬和離了後,就請旨搬離了盛京,住到了麓山不問世事。

班馥有些意外,想著元君白應與長公主關係不錯,雖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也默默點了點頭,說好,“一切但聽殿下安排。”

元君白這個決定下得非常倉促。

但底下人做事卻絕不馬虎,嫻月當日便將人都調動起來,該收拾箱籠的收拾箱籠,該收拾雜物的收拾雜物。

這些年,元君白事忙,雖然未能時常都到麓山看望長公主,但是若他得了什麽好物,都會獨給長公主留一份,差鄧顯時不時送去。

因而,長公主對鄧顯也最為熟悉。

這次出門,元君白身邊帶了鄧顯、泰安師徒,班馥則帶了朝雲、浮香兩人。

楚越點了一隊精兵,翌日一早就出發前往麓山。

在路上走了三天兩夜,到了第四日晌午,終於抵達麓山腳下。

確如元君白所言,此處山清水秀,風吹雲動,站在這兒仰望山巔,都覺得天地寬闊,無憂無慮。

班馥如被困了多時的鳥,恨不得在野地裏奔上一陣才好。

馬車到了山腳,就不好再上去了,於是隻能棄了馬車,親自登山。

班馥幼時東奔西走,不是個沒有吃過苦的人,因而體力還是不錯的,雖然爬得氣喘籲籲,但比之鄧顯、朝雲、浮香等人,都好上不少。

元君白牽著她走,她更不覺累。

山中空氣清新,叫人心情舒暢。

長公主所居之處建於麓山半山腰,這裏有一處行宮,從前是為先帝給當年受寵的太妃所建造,太妃走後,此處就空置了。

長公主想避離盛京之時,還是元君白替她求了恩典,賜居在此處居住。

行宮上掛著牌匾,叫瀾雲宮。

得了元君白的信,長公主早早就在宮門口翹首等待。

她素衣白簪,身邊僅帶了一個貼身宮婢,比班馥見到的任何一個皇宮貴族都要和善溫柔。

元君白牽著班馥上前,長公主也迎了兩步,上下打量了元君白一眼,眸中含淚:“二弟身子似消瘦了些。”

元君白唇邊帶著笑:“長姐莫擔心,我無礙,多吃兩口長姐這兒的飯菜,身上的半兩肉也就回來了。”

長公主破涕而笑,又順勢望下班馥,見他們二人手牽著手,意味深長地抿唇一笑。

班馥臉熱,抽了抽手,元君白見手中空了,還特意轉眸看了她一眼。

班馥連忙向長公主見禮,長公主上前拉住她的手,眉目都是溫柔:“山高路遠,一路上辛苦你了。”

對溫柔又沒有架子的人,班馥完全沒有抵抗力,紅著臉搖頭:“不辛苦不辛苦,能有幸麵見長公主,是妾之幸。”

長公主褪了手上的玉鐲,親自戴到她手上:“我這二弟還是頭一遭帶人來見我,我對你一見如故,心裏也甚是喜愛,此玉鐲跟隨我多年,今日贈予你,望你不嫌棄,權當我對你們二人祝福之意。”

班馥自然不敢受,連忙推拒。

元君白卻含笑道:“長姐給你,你便接著罷。”

班馥隻好收下,長公主愈發高興,連忙請他們進殿:“今晚我親自下廚,為你們接風洗塵。啊,對了,近日我還識得了一位友人,正在我宮中短住。他很是博聞強識,才幹過人,正想著尋著時機引薦給二弟,既你來了,不若晚上便一同見見,如何?”

元君白轉頭看了鄧顯一眼,鄧顯也愣了愣,顯示對此事不知情。

“長公主殿下,怎麽老奴前日子來,也沒有聽您提及過呢?”

長公主不甚在意地一笑:“當時他外出遊曆,好些時日我也未曾見過他的麵,也不是什麽大事,便沒有提。”

元君白頷首:“無礙,那就一起見見。”

因他們舟車勞頓,長公主請他們喝了茶,短敘了一會兒後,就讓他們先去歇息了。

班馥終於得了熱水沐浴,將白皙肌膚都燙出一層粉色來,她才疲憊頓消,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她剛裹好衣衫從浴桶中出來,就隱約聽到外頭人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作者有話說:

我想我大約以後會這個時間點更新QAQ

但我會盡量往九點的時間靠嗚嗚嗚,社畜沒有存稿太難了

最後還是很感謝每天給我留言鼓勵的小天使們,寫了一個大冷文,經常懷疑自己,幾度想放棄斷更的時候,我就會刷刷評論,看到你們還有人在期待我寫下去,就很感動,也感覺有了一點堅持的動力吧。

謝謝你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