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醋意

◎“殿下若憐惜妾,今夜就還是陪著妾罷。”◎

“殿下, 您看妾的手到現在還紅腫熱痛。”

班馥還沒進門,就聽到安詩雨委屈地在撒嬌。泰安見她來了,壓低聲音笑著說:“昭訓稍後, 安良娣在裏頭呢。待奴才進去通傳一聲。”

“有勞泰安公公了。”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泰安便來請她進去。

裏頭似含了蜜的發嗲聲這會兒倒是戛然而止, 班馥垂眸走進去,向元君白請安行禮。

此時,元君白正坐在書案後頭,安詩雨特特是打扮了一番,正挨著元君白坐著,見到班馥進來,暗中翻了個白眼。

元君白正被安詩雨鬧得有些頭疼, 撥開被安詩雨扯著手臂搖晃不斷的手, 順勢便站了起來, 走到班馥麵前。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班馥,見她看好戲似的忍笑,便道:“今日之事,孤都聽說了,你也太過放肆了些, 鬧得薑嬤嬤處雞飛狗跳。”

就算是知道他是故意說給安詩雨聽的, 可是班馥聽到他訓斥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稱意:“是,殿下教訓得是,妾知錯了,今日薑嬤嬤也罰妾回去抄寫《女戒》二十遍。”

她伸出纖纖玉指, 學著安詩雨方才的語氣, 展示給元君白看, “殿下,妾也罰抄抄得腰酸背痛,手指頭也腫了,這會兒還在發著抖呢。妾真的知錯了。”

她說得隻會比安詩雨還要誇張,可元君白聽罷,當下竟然真的走近兩步,握了她的手垂眸去看,神態認真。

班馥的手瑟縮了一下,心怦怦急跳。

他們二人似自帶旖旎的氛圍,站在燭光下,僅僅是靠得近了些,都顯出不同尋常的親昵感來。

安詩雨在一旁看得眼熱,急忙走上前去,將班馥擠開:“殿下!她以下犯上,壓根兒沒有把妾放在眼裏,殿下怎麽還心疼起她來了?妾的手難道不比她傷得重?”

她又舉起她的手,伸到元君白麵前讓他看。

班馥打眼一瞧,就知道她肯定是回去後就故意沒有上藥,而且還不知道偷偷摸摸幹了些什麽,竟讓傷勢顯得更重了。

班馥想了想,繞到元君白另一側,再抬眸時便已淚盈於睫,卻一副強忍著不願讓它掉下來的樣子。實在是楚楚可憐。

“殿下,妾哪裏是故意將姐姐弄成這樣,當時是薑嬤嬤取了尺板來打妾的手心,妾一時害怕,閃躲了一下。”她哀怨地暼了一眼安詩雨,“姐姐若非架著我,又怎會被誤傷?”

元君白望著她明眸中凝著的熱淚,眸光微動,竟伸手,輕拭了下她臉頰上的淚痕。

班馥怔了下。

安詩雨被妒火燒得眼眶都紅了,看樣子似要撲上來。班馥掃了她一眼,先一步墊腳,抬起手臂圈住元君白的脖頸,嬌聲說:“殿下若憐惜妾,今夜就還是陪著妾罷。”

女孩兒明眸善睞,嬌媚惑人。

元君白伸手攬住她纖細到不盈一握的腰,目光再沒有移開她身上分毫,低聲說:“好。”

班馥臉頰微紅,柔順地靠向元君白肩頭。

安詩雨急叫了一聲:“殿下!”

元君白吩咐道:“泰安,先送良綈回去,請太醫過來為良娣治傷上藥。”

泰安恭聲應了,上前比了比手,對安詩雨道:“安良娣請,奴才送您回去。”

腳步聲漸遠,班馥趴在元君白懷裏,側耳聽著,小聲問:“走遠了嗎?”

“走了。”元君白聞著懷中馨香,喉嚨滾動了一下,在班馥往後退之時,也克製地鬆開了懷抱。

兩人目光對上。

班馥臉頰還紅著,眼神遊移開。

元君白返身坐回書案後,重新翻開公文,隨口問道:“你這功夫怎麽練出來的?”

班馥沒反應過來:“什麽?”

元君白頓了一下,抬眸,目光在她尚見淚痕的臉頰逡巡而過,又轉開眸,望著手中公文,語氣平平:“說哭就哭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班馥矮身坐到他對麵,托腮望著他,美目流轉:“殿下,我剛才可是幫了你。這會兒殿下倒是嫌我會做戲啦?”

“不是,我是分不清……”

元君白見她姿態放鬆地靠在書案邊,頓了下,將未說完的話盡數吞下。

“罷了。”

班馥見他取了筆,似又要開始處理政務了,便坐直身子,幫他磨墨。

這一幕似曾相識,猶如兩人初見那夜。

元君白淺彎了下唇角,看她百無聊賴的樣子,想了下,問她:“秋獵在即,你可想去?”

班馥眼裏的光都亮了幾分,抿唇一笑,兩頰梨渦愈發襯得她神態嬌憨:“秋獵可以帶女眷嗎?殿下願意帶我同去?”

“可以考慮。”元君白輕挑了下眉,含笑道,“好好研磨。”

“好的,殿下。您還有什麽需求,盡管吩咐,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元君白笑看她一眼,眼神寵溺又無奈。

他整理思緒,繼續處理政務。

他這個人一旦投入,便十分勤勉忘我。

班馥也不出聲打擾他,該磨墨的時候磨墨,該遞筆的時候遞筆,該添茶的時候添茶。

元君白自然覺得舒適。

往常枯燥繁瑣之事,此刻因心情放鬆愉悅,也顯出了些許樂趣出來。

所謂紅袖添香,大抵便是如此了。

待到他處理完今日事務,再抬頭去看人,班馥已可憐巴巴地趴在書案上睡著了。

元君白放下筆,走到班馥身邊蹲下,看了她一會兒,輕笑了一下,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女孩兒秀挺的鼻尖。

他彎腰,攬臂將人抱起來,往抱春閣走去。

晚風微涼,天幕之下繁星璀璨。

班馥靠在他肩頭,在他走路輕微的顛簸中,悄悄睜開眼睛。

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男人幾近完美的側臉及下頜線,她感受著自己心髒一次強過一次的有力跳動,閉上眼睛,小心翼翼著控製著呼吸,生怕身體本能的反應出賣了她的心事。

入了寢殿。

他將她輕柔地放在**,扯過被褥,仔細幫她蓋上。

班馥放在被窩裏的手緊張的握緊成拳,總有一種感覺,他還在看著她。

可是他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其餘的動作,似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往外走了。

路過書案時,他撿起被風吹落到地上的紙張,女子娟秀的字體規規矩矩地謄抄著《女戒》。

元君白走過去翻了下她壓在書案上那堆紙,見她竟然老老實實已抄了三遍了,也有些意外。

看來她雖然是個不會讓自己受欺負的性子,但到底拗不過權勢,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委屈。

元君白摩挲了下她寫字,輕輕放下,這才離開。

泰安在門口候著,見他出來,壓低聲音問道:“殿下今夜不在抱春閣留宿了?”

元君白捏了捏鼻梁,神色這個時候才顯出疲乏來:“不了,回罷。”

若是今夜再與她同寢,他也許會像昨夜那般心猿意馬,難以安睡。

元君白搖頭哂笑。

往回走的路上,他想了想,囑咐泰安:“明日,讓你師父到薑嬤嬤處去坐著敘敘舊,就說是孤的意思。”

泰安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心下明白過來了。

殿下這是怕昭訓再在薑嬤嬤和安良娣手下吃了虧,這才派師父過去。

要論資曆,這宮裏頭,也就隻有他師父鄧顯,能夠和薑嬤嬤平起平坐了。

薑嬤嬤服侍太後數年,而他師父呢,早年間侍奉過當今聖上,後頭又被派到靜端娘娘身邊,成了娘娘心腹。

現如今和嫻月姑姑一同,看顧著太子殿下長大,此間功勞,宮裏無人不知。

泰安笑應:“師父剛從長公主殿下處回來,正尋思著要找人嘮嘮外頭的新鮮事,這份差事,可太對師父的胃口了,奴才替師父謝過主子爺。”

元君白含笑瞥了他一眼:“少貧嘴。”

泰安樂嗬嗬地應是。

*

翌日。

班馥拎著隻抄了三遍的《女戒》去交差,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打鼓,還沒有想到用什麽法子糊弄拖延過去。

因此,進去之時,難免有些磨磨蹭蹭。

到了薑嬤嬤授課的地方,她本做好了見到她吊著眼梢訓她的樣子,可剛踏進去,就聽到了其樂融融的笑聲。

薑嬤嬤和鄧顯竟站在一塊在說話,鄧顯也不知塞了些什麽給她,薑嬤嬤動作迅速地收下,臉上帶了笑:“你真是有心了。”

鄧顯這老狐狸長袖善舞,揮了揮手道:“哎,嬤嬤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

班馥遲疑地走進去。

薑嬤嬤見到她竟然點了點頭,臉上還帶著未收的笑意:“昭訓來了,請坐罷。”

班馥見她絲毫沒有提罰抄的事,簡直覺得有些稀奇,忍不住看了鄧顯一眼。

他倒是手持拂塵,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見班馥望過來,甚至還朝她笑了一笑,遞過來一個叫她安心的眼色。

安詩雨今日來得晚了,兩個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似的,顯然是昨夜回去後哭了很久。

許是心情低落,又兼之鄧顯在場,她今日倒沒有再找班馥的麻煩,隻是下課後,嫉恨地瞪了她一眼,腳步帶風地衝了出去。

她的癡情與愛慕,班馥這幾日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因而有時看她,也會覺得可憐。

但當安詩雨總是處處針對她時,她又深切認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於是,也沒有過多將她放在心上。

今日下課早,班馥住的抱春閣離太子寢居室又近,路過時,見泰安捧著點心往裏頭走,便問道:“殿下可是回來了?”

泰安說是,見班馥笑著要往裏頭走,又緊跟了幾步,為難地擋了擋,賠笑道:“昭訓昭訓,殿下見客呢。”

班馥“哦”了一聲,本來不想多問,但觀他神色躲躲閃閃,忍不住還是問了句:“泰安公公,殿下在見何人呀?”

泰安撓了撓頭,也不好不答,小聲說:“定遠侯侯夫人,還有沈大姑娘在裏頭。”

作者有話說:

存稿君用完了,不知道你們慌不慌,反正我挺慌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