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陷入溫柔
◎“睡外頭可得伺候孤。”◎
他突然出聲, 嚇了班馥一大跳,呐呐道:“殿下,驚擾你了, 對不住,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些內急, 想下去……”
她慌慌張張地往回撤,似乎手腳搭在元君白身上都在發燙。
然而下一刻,男人寬大的掌心貼在腰間,微微一帶,幫助她輕巧地翻身下地。
在黑暗中也看不清元君白臉上的神情,班馥站穩後,小聲說:“多謝殿下。”
她幾乎算是疾步走去的, 生怕讓元君白久等。
可也正是因為太急了, 摸黑往前走的時候, 也不知撞到了哪裏的凳子,發出了些許撞擊聲。
她匆匆將凳子扶穩,又繼續往前走。
等她再返回之時,桌上卻燃點了一盞燭火,讓她能夠看清腳下的路。
班馥壓住唇角的笑意, 放緩腳步, 走回床邊。
元君白閉目躺著,聽見腳步聲,便坐起來,要讓她上去。
班馥反而有些猶豫,建議道:“殿下, 要不我睡外麵吧?”
元君白倚靠在床頭, 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睡外頭可得伺候孤。”
……這有什麽?他那是什麽表情。
班馥眨了下眼, 自然而然地回道:“那我便伺候殿下。”
兩相對視。
元君白漸漸收了笑,他垂眸,屈膝收了收腳,低聲說:“進去。”
她說的伺候和他說的伺候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班馥爬上|床。
抹胸裙緊束的裙帶往上,是一片雪白細膩的肌膚,往下是起伏的山巒。
元君白轉開眼眸。
她從身邊爬過,暖香便在鼻尖徘徊不散。
元君白緊抿了下唇。
察覺她突然停下,似乎又想爬下去,他微蹙了眉,攬臂將人攔住。
“又要做什麽?”
他隻差把“老實點”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班馥怔了下,指了指桌上未滅的燭火:“我去熄燈。”
元君白頭也未回,也不知扔了個什麽出去,隻聽“咻”地一聲短促的氣音響過,燭火熄滅,屋內重歸黑暗。
“睡吧。”
一陣窸窣之響後,兩人躺下。
窗戶是半開的,到了下半夜,風吹入就有些冷了。
兩人同時將放在被褥外的手收進被窩,手臂放下時,班馥的手背碰到元君白的手。
班馥怔了怔,肌膚短暫相觸的陌生悸動感席卷了她,讓她微微蜷縮了手指,卻沒有動。
可是下一刻,元君白翻身,從平躺轉為以背相對的側睡。
班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平緩了下呼吸,將胡思亂想趕出腦袋,也轉了個身,麵對著牆閉上眼睛。
初時肯定是睡不著的,紛亂的思緒一直在腦中跑,但也不知什麽時候又迷瞪了過去。
感覺也沒有睡多久,身邊人又有了動靜。
天未大亮,時近卯時,他又要起床準備上朝。
當太子也太不容易了,身份雖然高貴,但過得卻並不輕鬆,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班馥揉揉眼睛坐下來,要跟著他下床,元君白聽見動靜,回頭看她:“幹什麽去?”
班馥捂著嘴小小打了個嗬欠:“我伺候殿下更衣。”
“不用你,睡吧。”元君白看了一眼床榻,示意她不用下來。
他自穿了昨晚褪下的常服,走出門外。
泰安早已端了熱水侯在外頭,見他出來,剛要請安,就見他拂了拂手,大步往太子寢殿而去。
能在太子身邊貼身伺候多年的,哪個不是人精。
泰安當即會意,壓低聲音囑咐身後跟著的宮女:“起來起來,小聲些,快跟著殿下走。”
入了太子寢居室。
泰安絞了熱帕子雙手奉給太子。
元君白接過,擦臉淨手,一貫的利落。
隻是他的精神頭卻瞧著有些不大好,眼底下一片青烏。
泰安覷著他的臉色問:“爺,您昨兒夜裏是不是沒睡好啊?可是哪裏有伺候不周之處?”
元君白掃了他一眼,淡聲道:“孤沒事,不許到你師父跟前嚼舌根。”
鄧顯是他師父,泰安乃是鄧顯一手帶出來的,兩人好得情同父子。
夕露上前替元君白更衣,泰安侯在一旁,躬身笑應:“主子爺,奴才哪敢呐。”
元君白“嗯”了一聲,頓了下,又交代道:“薑嬤嬤那兒派人去打聲招呼,就說孤體恤昭訓身子不適,讓她晚些再過去上課。”
泰安一疊聲地應下。
*
回籠覺是最容易睡過頭的,更何況還有元君白的囑咐,哪裏有人敢打攪她?
班馥睡到自然醒。
朝雲和浮香等了好半晌,終於聽到了內室的動靜,連忙推門進去。
“怎麽這麽晚了。”班馥急急忙忙地跳下床,“今早不是還要去薑嬤嬤處受訓,你們怎麽也不叫我?”
朝雲笑著安撫道:“昭訓莫急,殿下已幫您告了假,過了晌午再去也不遲。”
“這麽好?”
班馥停下來,有些沒反應過來地坐回床沿。
浮香笑著搭話:“可不是麽,殿下疼惜昭訓,早上走時,都不讓奴婢們出聲。”
班馥看到她,立刻拉長了臉:“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昨夜我怎麽跟你交代的?”
她氣惱地扯了扯衣裙,“你看你讓我穿成什麽樣兒了?”
她是鮮少發脾氣的性子。
浮香也有些被嚇住了,慌忙跪下去,急急解釋道:“昭訓恕罪!奴婢、奴婢蠢笨,許是誤解了昭訓的意思……”
班馥冷著臉不說話。
浮香哀求地扯了扯朝雲的裙擺,朝雲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她根據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對浮香的性子,大約也摸透了幾分。
朝雲便對班馥說道:“昭訓息怒,且看在她日常服侍也算盡心的份上,寬恕一回罷。往後,若是再犯,盡管往重了罰,想必浮香也絕無二話。”
從前想著浮香年紀小,班馥也沒怎麽說她,可是經過昨夜的事,她確實覺得這丫頭該好好提點整治一番。
班馥淡聲道:“我平生最討厭被人擺布,不管你是忠心還是私心,若再敢陽奉陰違,這抱春閣也留不下你了。”
這話說得恨絕。
若是從抱春閣被攆出去,被捧高踩低的人輕賤倒是輕的,最要緊的一樁,是哪裏又肯收留她這個被主子遺棄的罪奴?
浮香哭泣不止,直言再也不敢了。
“這次既然朝雲替你求情,就先罰你一月俸祿,下去罷。”
“……是。”
*
歇了晌午,班馥早早的就到薑嬤嬤住處報到。
安詩雨比她晚來一步,見了麵,先是冷冷一笑:“我道是哪個恃寵生嬌的主兒,仗著殿下些許寵愛,連太後娘娘的懿旨都不放在眼裏,原來……是妹妹啊……”
班馥保持著得體微笑,向她行了一禮:“給安良娣請安。”
良娣位分比昭訓要高不少,在人前,她自然需得敬著安詩雨。
安詩雨瞥她一眼:“我可不敢受。”
班馥始終不回應她的挑釁,行完禮,就站在院中等著。
安詩雨身上的氣撒不出去,瞪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巴不得給她瞪出個窟窿來。
沒有讓她們等太久,薑嬤嬤出來了。
倒不是她拿喬,確實是她們兩人來得早了。
薑嬤嬤見兩人都在,尚算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今日上午呢,老奴教良娣學了宮中走路行禮的儀態,良娣聰慧,一學就會。昭訓不在,卻也不能拉下課程,不若良娣先走一圈示範一下,再由昭訓學走。等昭訓學會了,我們再來學習下午要學《女戒》。如何?”
兩人應道:“但憑嬤嬤安排。”
安詩雨走了一遍,班馥站在一旁,臉上掛著謙遜的笑:“不好意思,嬤嬤,能讓姐姐再走一遍麽?”
她到底不是正經的閨閣千金,儀態不夠雅致也是正常。
薑嬤嬤便叫安詩雨又走了一圈。
班馥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又對薑嬤嬤說:“嬤嬤,我感覺應當會得七七八八了,但還是想再仔細看看。”
安詩雨瞪著她,幾乎懷疑她是故意的。
不過就是走個路,能有多難?
安詩雨不幹了:“我不走了,既是那麽蠢笨,還學什麽學,趁早離宮算了。”
都被殿下賜下名分了,除非是犯了錯被攆出宮去,斷沒有自行離開的道理。薑嬤嬤皺眉道:“良娣慎言!”
班馥挑眉看著安詩雨,唇角帶著笑意。
安詩雨被氣得恨不得上來撓破她的臉。
薑嬤嬤讓班馥自己走一圈試試,班馥挺直腰背,姿態優雅地走了一圈。
說起來,基本上挑不出什麽錯處,非要硬說,便是行禮之時,下蹲的幅度不夠標準。
可薑嬤嬤卻似極為不滿,又叫她走了一圈,走完,還是將她狠批了一頓。
班馥自然明白,她眼下是做什麽都是錯的。
於是,也就不再辯白。
薑嬤嬤卻覺得她不吭聲是不服氣,竟以不敬師長為由,叫人拿了尺板過來,要抽打她的掌心。
眼見尺板高高舉起,夾帶著風聲呼呼落下,班馥手一縮,尺板落空。
薑嬤嬤剛要斥罵她,就見班馥委屈地握住手,辯解道:“倒不是妾身故意逃罰,實在是殿下晚上召我去磨墨,若是掌心傷了,如何服侍殿下呢?”
薑嬤嬤猶豫了一下。
安詩雨連忙道:“便是殿下知道,也會明白嬤嬤教導的良苦用心,做對要賞,做錯了自然要罰。對麽?嬤嬤。”
薑嬤嬤原本搖擺不定的心這會兒略微堅定了些,她讓班馥重新將手放上來。
班馥不肯,她又正得寵,身邊沒有宮女太監敢得罪她的,安詩雨大步上前,強硬地扯了班馥的手過來,疾聲道:“嬤嬤!還不快打!”
尺板飛快落下!
班馥瞅著最後一刻,猛地抽手,反按住安詩雨的手腕。
“啪”。
伴隨著安詩雨的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幾近要將屋頂掀翻。
一個下午,可謂雞飛蛋打,安詩雨氣得花容失色,拎著尺板就要去打她。
可班馥身姿輕盈靈活,安詩雨連衣角都追不上,氣得直罵。
薑嬤嬤叫她們停下,可安詩雨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哪裏肯聽她的。
一時間,一個跑一個追,還間或傳來瓷器被撞得落地的脆響聲。
薑嬤嬤氣得仰倒,最後罰挑事者班馥抄寫《女戒》二十遍。
班馥笑著應了,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回了抱春閣。
一天,心情都好得不行,甚至非常期待晚上能盡快見到元君白。
可等到冷月高掛,卻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朝雲出去了一趟,回來小聲稟報:“殿下回來了,可是好像被安良娣堵在了寢居室,這會兒正在哭呢。”
這是在幹什麽?
先一步告黑狀麽?
班馥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思忖片刻,丟了筆,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走,看看熱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