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沐浴

◎“難道昭訓不該服侍殿下一二?”◎

班馥回過神來, 走過去先行了禮,唇角一抿,梨渦淺笑:“殿下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可是當目光接觸, 她仍舊在心跳如鼓中, 心虛地將目光遊移了一下, 放到了桌上的菜肴上。

元君白她喜歡這裏小廚房做的菜,也未發現她的異常,叫她過來坐,如常地說道:“手頭上的事暫且忙得差不多了,過來看看你。你去哪兒了?怎這般晚回來。”

班馥猶豫了下,將碰到昭仁公主的事跟他說了,雖未提及她說她喜歡楚越之事, 但說了見到她時她在哭泣傷心, 也暗示了元君白了, 昭仁公主對婚事的不滿。

元君白聽了也沒急著表態,隻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給她:“先吃飯罷,我會抽空去看看她。”

班馥想著,以她之能,能幫到公主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便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桌上的菜, 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兼顧了他們二人的口味。

班馥卻第一次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忍不住多次抬眸看他,又在他即將看過來之時,猛地收回視線, 扒幾口飯。

因而, 外頭通傳, 薑嬤嬤前來覲見之時,她嘴裏包著鼓鼓的飯在嚼,吃相頗有些不雅。

薑嬤嬤碎步進來,向元君白行禮:“老奴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安。”

元君白放下筷箸,和煦地笑著叫她免禮:“嬤嬤辛苦了,安頓得可妥當了?若有所需,盡可跟嫻月提。”

薑嬤嬤恭敬回話:“老奴一切皆好,謝殿下掛念。”

元君白點了點頭,原本想叫她自去安歇,她卻跪下來道:“老奴奉太後娘娘之命,教習兩位小主,除了白日裏授課,也需從她們日常服侍中找出問題所在,方可教導她們改進。太後娘娘特別交代,昭訓此前較少專門學習離國宮廷之禮,更需格外看顧,故而,老奴特來求請殿下,允老奴留在此處,幫助昭訓照顧殿下一二。”

元君白看了嫻月一眼。

嫻月立刻上前,笑著將薑嬤嬤從地上扶起來:“嬤嬤德高望重,萬不要因這麽點小事就磕頭跪禮。殿下仁煦,自然也敬重您,可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初至東宮,殿下就給您臉色看,沒得讓太後娘娘誤會。”

薑嬤嬤也承她恩情,順勢站了起來。

元君白的指尖扣了扣桌麵,笑著說:“她不過是個昭訓,何德何能蒙嬤嬤日夜教導?”

薑嬤嬤自謙道:“教好了昭訓,老奴才有顏麵,回慈寧宮向太後娘娘交代。請殿下成全。”

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一口一個太後娘娘,自然也不好再駁她顏麵。

元君白便轉頭對班馥道:“那你日後跟著嬤嬤,可得用心,莫要丟了孤的臉。”

班馥心裏討厭這個老嬤嬤討厭得要死,可也知道她不過就是太後派人盯梢的,連元君白都拂不了她的麵子,更遑論是她?

“妾身謹記。”班馥含笑應是,又起身向薑嬤嬤行了一禮,“勞薑嬤嬤費心教導了。”

“昭訓客氣。”薑嬤嬤退到一邊。

班馥重新坐下,卻始終覺得她嚴厲的目光分分寸寸地落在她身上。

這種被人盯著吃飯的感覺著實不好,她都有些難以下咽了。

元君白似是見她心情有些低落,夾菜的頻率顯而易見的減少了,便又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菜到她碗裏:“多吃些,你這幾日看著瘦了不少。”

班馥原本笑著想謝殿下,卻聽到身後淺淺的一聲咳嗽,頭皮瞬間發麻,告罪道:“妾不敢受,該是妾為殿下布菜才是。”

言畢,抬手取了公筷,姿態優雅地為元君白布了一筷子菜。

元君白:“……”

班馥怔了怔,後知後覺不對,原來夾在他碗中的菜口味偏辣,可此時卻又不好再將菜夾回來。

元君白看了眼碗裏的菜,無奈地輕笑了一下,舉筷,麵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他剛吃下去,就偏頭開始咳嗽了兩聲。

班馥著急忙慌地倒了一杯茶給他,又走過去為他拍背:“殿下喝水,快喝口水。”

元君白接過來喝水,可水溫卻有些燙,過了辣的口喝燙水隻更燙,他又連忙拿開,水磕到桌邊,霎時灑到了他的身上。

嫻月連忙上前,幫他擦身:“殿下可有燙到?”

元君白站起來拂了拂身上的水跡,寬和道:“無礙,不怪她,是孤自己不小心。”

這話自然是說給薑嬤嬤聽的。

薑嬤嬤知道太子寵愛她,也不好說什麽,隻委婉道:“昭訓做事還是欠了些妥當,殿下的飲食起居習慣是什麽,最是該放在心上。殿下放心,老奴定會好好教導她的。”

班馥:“……”

真是聽了想死的心都有。

她不是不知道他不吃辣,隻是失誤一下,又被逮著教訓了一下。

對著這個薑嬤嬤,她心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元君白去裏間換衣服,班馥轉眸對上薑嬤嬤嚴厲的眼,不用人吩咐,連忙跟了上去。

屏風之後,元君白已在解外衣。

班馥磨磨蹭蹭走過去:“殿下,我來罷。”

元君白看著她低垂著輕顫的眼睫,“嗯”了一聲,由著她走近。

班馥鬱悶地咬了咬唇,一邊跟他的腰間玉帶“奮戰”,一邊壓低聲音小聲說:“殿下,她真的還要在我這兒待一個月麽?能不能讓她勻半個月到安良娣那兒?”

元君白有些好笑,低聲說:“她父親已向太後投誠,太後又怎會為難她?”

班馥倏地抬頭:“原來殿下你知道啊?”

他眼裏有未盡的笑意,專注看一個人的時候,仿佛很是深情。

班馥原本不再亂跳的心,此刻又亂了章法,她匆匆垂下眼,聽到元君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以後委屈你了,在人前多注意一些。”

他又不是成日裏待在東宮,班馥免不了跟這薑嬤嬤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因此,他這也是在跟她說,他無法時刻都護著她,需得她自己也小心謹慎些。

班馥點了點頭,將玉帶放在一旁,替元君白脫下外衣。

想找衣服更換,卻發現新衣還未拿出,她頓了下,說:“殿下稍等,我去喚夕露拿身幹淨衣服進來。”

元君白道:“不用了,看看你的衣櫃裏有沒有。”

“……我的衣櫃?”班馥依從他的指示,繞出屏風,走到衣櫃那兒拉開。

原本隻放著她衣服的衣櫃,此時被分成了兩邊,一邊仍舊是放她的衣物,另一邊則是放了太子殿下一些常服。

……這是什麽意思?

要在這裏住麽?

元君白在裏頭問:“找到了嗎?”

班馥回神,急急忙忙翻出一件,回道:“找到了找到了。”

她返身進去,抖開外衫,為元君白穿上,繞到麵前時,她飛快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殿下……你方才說,人前要多注意一些。我無非就是做好昭訓的本分,這倒沒什麽。”

“可是……人後呢?”

說完這話,她就屏息等待回複。

元君白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回想她今晚總是不願意直視他的目光,閃閃爍爍,便想,或許她並不想服侍他。否則,她怎會特意問這話?

她說過,她對他,是仰慕,非男女之情愛。

元君白垂眸,拂開她的手,自己將玉帶扣好,低聲道:“你自己想。”

丟下這四個字,他便率先邁步走了出去。

*

班馥出去之時,元君白已坐在書案後,開始處理公文。

嫻月過來問:“昭訓,可還要用飯?”

班馥哪裏還有什麽胃口,搖了搖頭,嫻月便去安排人撤下。

薑嬤嬤就跟一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這房子裏,雖然她不吭聲,但誰又能真正忽略她的存在呢?

往常這個時候,班馥會坐在書案後,或雕刻木雕,或讀些話本子。

可如今位置被元君白“鳩占鵲巢”,她又沒理解他方才說的那四個字,不敢過去,隻好走到窗邊站著,望天望水望月光。

以背影對著薑嬤嬤,卻也不必去顧慮她的眼神了。

風撩過她如墨般的長發,月色下,女孩兒清麗的麵容竟比外頭的景致還要吸引人的心神。

元君白望著她,直至筆尖的墨跡滴在紙上,暈染開,毀了這頁,他才回神,將這頁扯開重寫。

靜心凝神。

他告誡自己。

*

班馥後來找了一處坐下,靠著靠著,竟然就瞌睡了過去。

直至薑嬤嬤熟悉的咳嗽聲又響了起來,班馥才迷糊轉醒,見到元君白已從書案處站了起來。

嫻月幫他整理書案,問道:“殿下,可要備水沐浴?”

元君白點了點頭。

貴人們沐浴的水都是常備著的,斷沒有叫貴人等的道理,因此嫻月出去喚人,過了一會兒,就已有人將熱水提進來倒入浴桶。

元君白對薑嬤嬤道:“嬤嬤辛苦了,去歇息罷。”

這是元君白今夜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且已到了貴人安歇的時候了,薑嬤嬤也不好再繼續待下去,便請安退下。

班馥見她出去,大大鬆了一口氣,好像憋了很久的空氣終於回來了。

元君白進去淨室沐浴。

這時,屋內再也沒有旁人,班馥在原地躊蹴了下,去拉開房門,想叫泰安進來。

可是房門一拉,薑嬤嬤似乎正在跟院中奴婢們訓話,剛好立在門外,問:“昭訓有何事?”

“……”

盡職盡責,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班馥微微一笑:“殿下要沐浴,召泰安公公進去。”

薑嬤嬤皺緊眉頭:“今夜殿下處理了多久的政務,昭訓就睡了多久,難道眼下不該去服侍一二?”

那她也不是有意睡過去的,不是無事可幹麽?

班馥被她訓得麵紅耳赤,見她擋著門,死都不會放泰安進去的架勢,微笑道:“……嬤嬤說得是。”

“砰。”

關上門,她就垮了臉。

作者有話說:

元君白:你自己想。

班馥:……打什麽啞謎呢?

浮香:殿下是想讓您醬醬釀釀再醬醬釀釀~

班馥:……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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