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貼身不離

◎元君白就是她的“解藥”。◎

班馥出門不愛帶小丫鬟,一來她身份特殊,帶著小丫鬟相當於帶了個人在身邊監視自己,實在是麻煩,二來,她將自己的地位看得很清楚,她不是什麽正經主子,跟著太子殿下出門,能把這位真正的主子爺伺候好了,也算不錯了。

如今驟然毒發,她一麵慶幸身邊沒有旁人,不會讓人看出端倪,一麵又有些發愁,這是痛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腳肚子都在打顫,想找個人去跟殿下告病都不行。

再一次撐著牆壁站起,又跌滑在地。

班馥白著臉靠在角落,額頭上細汗密布,手指抓著心口,用力到骨節凸起,青筋緊繃。

日頭打照進來,細塵迎著光束飛舞。

明明是個暖和天氣,整個人卻像是浸入了冰水裏。

這便是吃半顆解藥的壞處了,第二次發作竟比此前痛感翻倍。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班馥眼睫微動,初時以為是幻覺,後來,敲門聲停了一會兒,又急急響起,小太監輕細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您還在裏麵嗎?”

班馥認得他的聲音,這是太子殿下身邊的隨侍,名喚泰安。

鄧顯統管東宮諸事,嫻月負責太子日常起居,但若是出門,則更常帶這個叫泰安的小內侍。

今日,他們便是一同出門的。

班馥勉力提高聲線道:“……我在!你進來!”

她此刻已然延捱過了最疼的那陣子,但渾身無力,仍需人攙扶。

外頭人應了一聲,開門進來。

泰安走到換衣的屏風前,原是垂著眼皮站著,不敢隨意亂瞟,但一道無力的聲息卻接著響起:“泰安公公,勞你進來,扶我一把。”

泰安眼皮一跳,衝進去,見人跌靠在牆邊,臉白如紙,嚇得連忙過去扶她:“姑娘,您這是怎麽了?哎喲,若非殿下見姑娘久未出,派奴才來尋,還不知姑娘倒在了這兒。姑娘您先靠坐著,奴才這去通稟殿下,去尋個大夫過來瞧瞧!”

班馥靠坐在圈椅裏,手搭在腹部,微垂著頭,一副赧然難以啟齒的模樣:“不必請大夫了,我這是……小日子到了,可否請公公代我請示殿下,容我先回去。”

泰安愣了一下。

宮妃見多了,自然知道有些女子月事一來,疼得死去活來的。

他也沒有起疑,倒了杯熱水給她,說馬上去跟殿下回話,便匆匆跑了出去。

班馥籲了口氣,慢慢抿了口熱水,閉目忍受著一波波襲來的嗜骨之痛。

烏黑纖長的睫毛輕顫著,也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沾濕,她整個人透出了柔弱無依之感。

過了一會兒,隱約又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班馥以為是泰安請示完回來了,身上的痛乏讓她沒有動彈,甚至沒有睜開眼睛。

及至,來人靠近,淡淡的冷香竄入鼻尖,低聲道:“你如何了?”

哪裏能想到他竟然親自過來了。班馥怔了下,睜眼,見他正略彎了身子,垂眸看她。

“殿下……”

她正要起身,他輕按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起身:“略等會兒,我讓莊內大夫過來給你瞧瞧,吃些藥再回去。”

他語氣溫柔,眸光深邃,句句皆是關懷和體貼。班馥沒來由眼眶微微泛出酸澀。

元君白直起身,泰安立馬將手上的湯婆子遞上來。

元君白接過,放到她懷中。

見她淚眼濕濕的可憐模樣,微微笑了笑,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摸出一包鬆子糖,問:“吃一顆?嘴裏甜了,身上就沒那麽痛了。”

其實這會兒身體裏的蠱蟲似乎奇跡般的被安撫了下來,並沒有那麽疼了。

班馥伸手取了一顆,放進嘴裏,甜意在舌尖彌漫開來,她微微抿唇一笑:“多謝殿下。”

還是一副疼到虛脫的樣子,但人看起來卻精神些了。

元君白坐下來,將剩餘的鬆子糖都給了她。

班馥正想說自己一人在此處都可以,讓他自顧去忙,外頭卻突然響起了一個青年大聲叫嚷的聲音:“二哥!不是說好了陪我選馬的嗎?怎麽自個兒在這兒陪美人……楚越!你讓開,本王要進去!”

“成王殿下見諒。”楚越不肯讓步。

“方才不知是誰被一群女子圍得脫不開身?你倒好意思倒打一耙。”元君白踱步至門口,打發他,“你先去,我稍後就來。”

“二哥!”成王繞過楚越,笑嘻嘻地跑到他麵前,說著話,目光卻往室內溜,“二哥身邊少有女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誰在裏頭,可讓我見見?”

“不可。”

“二哥今日怎這般小氣!我就是好奇……”

他話還未說完,元君白已是攬臂將人撥了回來,帶著他往外走去:“方才我見馬廄之中有一匹通體烏黑足蹄踏雪的公馬,四肢強勁有力,抬踏靈敏,背長腰短而平直,不可多得。”

“在何處?!”成王眼睛都發亮了。

元君白招來楚越,讓他帶成王去看,成王一心被寶馬良駒所吸引,哪裏還顧得上八卦兄長的風花雪月,扯著楚越匆匆跑了。

屋內。

隨著元君白走遠,班馥體內仿佛安然睡去的蠱蟲又活躍起來,她痛得一下彎下腰去,手中杯盞落地,摔了個稀碎。

這會兒大夫剛剛挎著醫箱急匆匆邁進門。

泰安急道:“快快!大夫!快給姑娘瞧瞧!”

老大夫花白著胡子,氣都還沒喘勻,行了一禮,比手請貴人把手伸出來。

班馥抱著湯婆子卻不肯伸手:“我無礙,老毛病了,不必再勞煩大夫看診了。大夫,您開個止疼的方子給我便可。”

“這……”大夫猶豫地看向泰安。

泰安也是沒有想到她這樣不想看病,但若是依她隻是言,又怕待會兒殿下怪罪。

僵持間,元君白去而複返,跨腳進門。

“怎麽了?”

泰安苦著臉上去解釋,班馥微低著頭,目光閃爍。

元君白看了眼頭快要埋到衣服堆裏的班馥,頓了一下,道:“諱疾忌醫,大夫也不好給你開方子的。”

班馥抬眸看他,沒有底氣地小聲說:“殿下,我現下好多了,真的不用看大夫。”

元君白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沒有吭聲。

班馥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下意識道:“那是方才!方才殿下走遠了,我確實是痛,可是如今殿下回來了,我便沒那麽痛了!”

殿下雖然待人和煦,但卻不是好親近的人,這些年,哪裏有女子敢在他麵前說這樣大膽的話?

話一出口,泰安偏開頭去,仿佛在忍笑。

元君白眼裏也浮出星星點點的笑意:“你這張嘴,倒是很會哄人。”

班馥怔了一下,心裏卻隱約覺得果真如此。

怎麽這蠱蟲還挑人,聞著他身上的冷香,它便沒有太過躁動。可是一旦他離得遠了,蠱蟲就又開始活躍起來。難道這蠱蟲竟是以他為引的嗎?

班馥定定望著元君白,有些出神。

老大夫顫顫巍巍地問,是否還要繼續看診。

元君白打量班馥,似乎確實不像在忍痛,便說不用看了,讓他開些尋常的止疼藥過來備著即可。

老大夫雖然不知貴人身份,但連莊主都親自出麵招呼之人,身份必然不低,因而他們說什麽就應什麽。

他行了禮,恭敬地退了出去。

元君白吩咐泰安在此伺候著,又對班馥說道:“你且歇著,待喝了藥,我便差人先送你回去。”

班馥道了謝,說:“掃了殿下雅興,還勞累殿下如此照顧我,我心裏很是不安。”

元君白說無礙,讓她好好歇息,轉身往門外走去。

班馥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就像是明知有把刀要往身上砍下來,自己卻不能動彈,還要睜大眼睛等著。而且,這等痛楚,未曾嚐試過還好,一旦嚐試過,就連想起來身上都要顫一顫。

如今,解藥丟失,元君白就是她的“解藥”。

若能貼身不離,也無甚大礙。

班馥壓著咚咚直跳的心髒,在他即將跨出房門之時,急喚道:“殿下!”

元君白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和他在一個空間裏處了一段時間,班馥除了身上還有些乏力,真是一點兒疼的感覺都沒有了。

她撐著站起來,抿了抿唇,殷殷切切地望著他:“殿下,其實我真的沒有那麽疼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若是殿下方便,不如還把我帶著,也讓我長長見識。”

若非她疼痛的模樣不似作偽,這一會兒疼一會兒好的,幾乎就要讓人疑慮是在玩什麽花招。

元君白卻沒有說什麽,頷首應了。

一路走出去,她除了腳步虛浮些,也沒有其他不適。

微風送來花香,她偏頭輕嗅,唇邊抿出甜甜的梨渦,一副又快活回來的樣子。

元君白收回目光,也跟著淺淺一笑。

到了馬場,成王正圍著一匹駿馬打轉,一會兒蹲下看它四肢,一會兒欣慰地摸它腰腹。

一名身著華衣貴服的少女站在他身邊,正百無聊賴地撥弄手中的野花,抬眸之時,見到元君白和班馥正向這邊走來,身子一下站直了。

作者有話說:

叮咚,太子殿下,您的小尾巴正式上線,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