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出糗

◎他是在捉弄她麽?◎

“過來坐。”

男人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班馥看了一圈滿屋子忍笑的宮女太監,尷尬地低頭,先給元君白行了禮,這才磨磨蹭蹭走過去坐下。

屁股剛沾上凳子,她忽然想起來自己這未挽好的發,摸了摸頭,一下彈跳起來,臉上發燙:“殿下,我……我去去就來……”

“無礙,”元君白嘴角彎著,“素發不掩其美。”

……也太會安慰人了吧?

班馥斂了斂忍不住上揚的唇角,小聲說:“多謝殿下不怪罪我失儀之態。”

她複而坐下。

麵前的菜,是中午用完午膳,朝雲來問她飯菜對不對胃口,晚膳還想用些什麽,她依著自己的口味點的。

因而,辣菜居多,口味偏重。

班馥用食指撓了撓臉:“殿下,我不知您會過來用膳,讓小廚房做的菜都偏辣,怕是不合您胃口。要不……再讓人做點您喜歡的口味?”

“無妨,我不餓。”元君白拿起筷箸,“隨意用點便可。吃罷。”

在沒有外人在時,他的自稱又變成了我。

班馥微微抬頭看向嫻月,眼中求助之意明顯。

嫻月笑了笑,解釋道:“殿下陪陛下下棋之時,用過一些點心,尋常這般時候,吃得也不多。”

班馥略微安心一些。

桌上大半的菜色澤紅豔,元君白隻夾了一片素菜走,問道:“喜歡吃辣?”

班馥點了點頭,抿唇一笑,露出梨渦:“我從前住的地方臨水,濕氣大,吃辣驅寒。原本不太習慣,吃著吃著,便愛上了這個味道,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元君白吃素,她吃肉,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她從放辣最少的菜中夾了一塊肉起來,試探地問:“殿下要試試看麽?”

元君白看了一眼,含笑搖頭:“不必了,你吃吧。”

他放下筷箸,看她吃飯吃得很香,滿足愜意得像在吃什麽神仙佳肴。

心情倏而放鬆,少有的感到維持生命必須的“進食”,居然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此處可還住得習慣?”元君白接過嫻月遞過來的茶,“若是有什麽缺了少了,你直接同嫻月說便可,她會安排的。”

班馥搖頭:“一切都好,多謝殿下。”

元君白嗯了一聲,抬眸在屋內陳設瞟了一眼,注意到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僅有一個丫頭,想了想,喚了朝雲過來。

朝雲連忙上前,跪伏下來:“殿下。”

元君白簡短地吩咐道:“今後,你到抱春閣伺候。”

朝雲恭敬應道:“是。”

這可是伺候在元君白屋裏的人,不管去哪兒,宮裏人都要給幾分薄麵。如此輕易安排到了她這裏,倒讓人有些受寵若驚。

但他既已安排,大概也有他的用意。

班馥猶豫著說:“多謝殿下。”

元君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輕笑:“怎麽今日客客氣氣的。”

“殿下這是什麽話?”班馥為自己叫屈,“我待殿下一直客氣尊敬。”

女孩兒目光明亮清澈,發絲從耳邊柔柔垂落,又平添了幾分嫵媚。

兩人眼神對上,不過一刹,班馥卻率先挪開了眼,低頭夾菜。

空氣有片刻安靜。

元君白抿了一口茶,似是隨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等過幾日,殿下過了生辰,就比殿下小整整十歲吧。”班馥唇角翹起。

那就是十六了。

元君白饒有興致地望著她:“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年歲?”

班馥垂下的眼眸微閃,待咽下口中食物,才慢吞吞地說:“這有何難?這……這離國上下會有人不知離國太子的生辰?您的生平足跡,在茶樓說書先生處,隨處可聽。”

見元君白輕挑了下眉沒說話,她放下碗,說:“我吃飽了。”

嫻月看了元君白一眼,便命人上前收拾。

元君白緩聲問:“那你既知我的生辰,可有備下生辰禮?”

班馥正有些為此事頭疼,聽他提起,鼓了鼓腮幫子:“殿下,哪裏有人如此直白的要生辰之禮?”

雖然她肯定會準備,但這也太不驚喜了吧。

元君白輕笑:“嗯,你說得有理。”

目光卻還是直落落地停留在她身上,好像在說你自己看著辦。

班馥:“……”

行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能理直氣壯。

班馥看他一眼,小聲嘀咕:“殿下也不缺我這份小禮呀。”

元君白湊近一些,班馥以為他要講什麽秘密,也跟著湊近過去。

那人眼裏盛著淺淺笑意,聲音放低:“恰是缺了你這一份。”

……他是在捉弄她麽?

班馥噎了一下,隨即拉起大大的笑臉:“好,那殿下便等著,我一、定好好準備。”

元君白垂眸,唇角有笑意未散:“拭目以待。”

鳳儀宮。

梁皇後側躺在美人榻上,單手撐著頭,正閉眸小憩。宮女跪在一側,力道適中地為她按捏小腿。

香爐燃起熏香嫋嫋,有寧神靜心之效。

片刻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撩開紗帳,悄步走了進來。

宮女受了一驚,正要出聲,卻見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宮女看了一眼仍舊閉著眼睛的梁皇後,心驚膽戰地站起來,猶豫一瞬,埋頭退了出去。

一雙男子的手,隔著夏日薄衫按在梁皇後小腿上,緩緩揉捏起來。

力道不同,梁皇後蹙了眉尖,掀起薄薄的眼皮,神色不愉地盯著來人看,突然伸腳踹了他一下。

男子被踹了心窩,卻並不覺得多痛,順勢坐在地上,放浪形骸地笑:“母妃好狠的心,也不怕踹疼我?”

這個“便宜”兒子,長相陰柔,性子更是與太子截然不同。

正是風頭正盛的鄴王。

梁皇後坐起來,冷聲問:“我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指腹下溫軟的觸覺仿佛仍在,鄴王勾了她的裙角,低頭聞了聞,暖香撲鼻。

他神情懶散,悠悠道:“昨夜裏死的,畢竟是工部左侍郎之女,還是要費些時間安撫。否則那老頭兒狗急跳牆,告到禦前去,豈不壞事?”

“不管你用何手段,盡快將此事壓下來,我不想橫生枝節。”梁皇後依舊憂慮,“太子那裏,還是要派人盯著,切不可教他尋到證據,反撲一口。”

工部左侍郎貪墨無度,前頭差點被他所牽連,早已被視為棄子。

在他們原本的計劃裏,是想利用工部左侍郎嫡女,在宴席期間,被醉酒後的太子□□至死,好借此破壞他的名聲,尋到錯處打壓他。

人前矜貴自持的太子殿下,私下裏卻是另一副麵孔,可不是很有意思?

那個工部左侍郎一家子,自然不會知道那個藥效放得有多重,還始終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如今人倒是死了,太子卻安然無恙。

怎能叫人安心?

梁皇後扯回裙角,不耐煩地斥道:“你正經些,能不能想想法子?!”

“怕什麽。”鄴王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撐地借力站了起來,“他手中無證據,這個啞巴虧,不吃也得吃。”

他突兀地想起昨夜在廊道上碰到元君白,被他教訓之事,眼神逐漸變得陰翳。

梁皇後臉色依舊不好看。

鄴王轉了眼眸,笑道:“娘娘何至於如此沉不住氣?萬事不是有我?”他頓了頓,又哄道,“你不是喜歡寶馬嗎?那日我相中一匹,晚些便獻上來。”

他說著,手一下捉住了梁皇後的腳踝。

梁皇後這下沒有掙開,垂眸看他,淡淡笑了。

從抱春閣出來,元君白唇邊還含著淡淡笑意。

恰好撞上鄧顯捧著木盒過來,請安之後,將木盒奉上:“拂菱姑娘剛算出來的,著人囑托殿下,這幾日會有大雨,殿下仔細腿上舊疾複發,還望避開,少些出門為宜。”

元君白嗯了一聲,接過木盒,卻沒有看,問道:“她母親如何了?”

鄧顯笑著回道:“楊太醫這些時日一直都住在沈府上,日夜不敢懈怠,如今聽說,大夫人病情已然大好。拂菱姑娘還說,待殿下空閑,便親自過來向殿下言謝。”

“區區小事。”元君白道,“她侍疾多月,必然也勞累,不必跑這一趟了。”

鄧顯應了,說回頭差人去告知。

元君白沒再管,舉步往寢殿走去,鄧顯跟在身後,見他今日似乎心情頗好,便道:“殿下可還記得成王殿下約您明日出城選馬?那還去嗎?”

“無礙,照常赴約便是。”

元君白入了寢殿,見他站定抬手,嫻月便上前為他寬衣。

鄧顯恭敬地侯在一旁,笑著說:“奴才就是聽殿下之前說,這個鄞國女子擅長騎射……”

他的話隻講了一半,元君白便已含笑抬眸,定定看向他。

鄧顯討好地笑。

元君白轉身往淨室走去:“府庫中可有女子騎裝?”

鄧顯精神一振,連忙對著他的背影高聲回道:“奴才這就去準備!”

他搓了搓手,轉身就要出去,身前突然一個陰影移疊,擋住了路。

嫻月比鄧顯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笑睨地他,低聲啐道:“老東西!主上的心思你也敢擅自揣度做主,嫌命太長了?”

鄧顯歎氣,苦著臉:“我這也是被逼得沒法子呀,娘娘走時,讓咱們倆好生看顧殿下,如今陛下老了,可不盼著承歡膝下。可如今,殿下莫說有子了,就是個太子妃都未有著落,眼見著鄴王憑著小皇孫,在陛下處日漸得了青眼,如何能不著急?”

他頓了頓,悄聲問:“說說,抱春閣新搬來那位,可得了殿下另眼相看?”

嫻月想了想,自覺還看不太出來,殿下和善,對誰都好。那沈家的拂菱姑娘,有一陣子,外頭都盛傳,極有可能成為太子妃。

可殿下和她在一起,也隻不過是比旁的女子可聊的話題多些罷了,未露出什麽明顯的偏愛。

眼前這位,處得時間更短,那就更看不出什麽了。

她正要說話,瞥見鄧顯伸著頭緊張地看著她,忽然就笑了:“我不知道,你這麽會猜,猜去罷。”

說罷,扭頭就走了。

鄧顯氣得直哼哼,卻也全然沒法子,隻管出去,忙要緊的事去了。

城外有一處馬莊,莊主人,也就是馬場主事的是出了名的愛馬之人。

莊園裏飼養的馬兒,大多名貴稀有,因此也多有高門顯貴到此處買馬。

再加上,主事的有生意頭腦,時不時也舉辦些打馬球的賽事,吸引了不少人氣。

誠王愛玩,遛鷹走馬都少不了他,這馬莊自然也是他最愛去的地方之一。

班馥跟著元君白先是乘坐馬車出了城,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到馬莊。

馬莊內有供女子更換衣裳,放鬆小憩之處。

班馥換好一身騎裝,正要伸手將從不離身的香囊戴回去,卻突然發現換下來那堆舊衣裏,根本就沒有香囊藏在其中。

香囊中藏著她的半顆解藥,怎會不見?

她在衣服堆裏拚命翻找。

心慌之際,熟悉的心絞痛之感又竄了上來,比之此前來之更為凶猛。

——她毒發了。

作者有話說:

我可能是豬吧,我以為我勾選了後台的感謝功能,就能生成感謝名單。

原來一直都沒有成功過,因為我設置的時間有誤orz

感謝給我投營養液的小天使:

“桃桃啵啵”、“驚弓之鳥”謝謝~=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