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住

◎近身伺候殿下,是她要的賞賜?◎

“……殿下,方才陛下已賞賜了我許多。”

班馥見他眉眼微彎,整個人呈現酒後放鬆的肆意姿態,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喝醉了。

元君白道:“不一樣,現下是孤在問你。”

“旁人不知,殿下還不知麽?我那算不上救了殿下一命,頂多是幫忙擋了一下。”班馥直白誠懇地分析道,“陛下的賞賜已讓我誠惶誠恐,殿下就別再拿我開玩笑了。我今夜能陪侍在殿下左右,已足夠讓人眼熱了,可不敢再領賞。”

她努嘴示意他看,周圍明裏暗裏掃過來的眼刀。

“那是一個陣法,你擋的那一下,將孤推向了生門。”

元君白摘了顆葡萄,慢條斯理地撕掉果皮,隻留下果肉,放到麵前的小碟子裏。

班馥怔了下。

……他竟知道,何時知道的?

“如此,自然算是救了孤。”

元君白將小碟子推到她麵前,白瓷盤裏堆著晶瑩剔透的果肉。

班馥下意識看向他,目光對上,他微微一笑。

“吃罷。”

總覺得身上的眼刀更多了呢。班馥抿住唇,小聲說:“殿下你故意的吧?”

元君白輕笑。

班馥塞了顆葡萄果肉進嘴裏,哼道:“恩將仇報。”

元君白擦了下沾了汁水的手指,煞有介事地點頭:“是麽。那你……”

“不過!”班馥連忙將碟子往自己懷裏攏了攏,梨渦淺笑,“小女子願意為殿下您遮擋狂蜂浪蝶。”

元君白意味深長地嗯了一下,轉眸看她:“所以,你想要什麽?”

“剛才不是說了麽。”班馥不甚在意地說完,頓了下,小心地瞄他一眼,“殿下,您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元君白垂眸,指尖撥弄著空酒杯。

班馥看著他因醉意上湧而泛紅的耳朵,沉默:“……”

元君白倏忽抬眸,班馥飛快將頭扭開,抿了抿唇,舌尖上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綻放。

“既如此,明日你搬入抱春閣罷。”

抱春閣是元君白所住之處裏麵的一個小院子。

班馥“啊”了一聲,這突如其來的話讓她沒反應過來。

她動了動唇,剛想問下為什麽,元君白已是搖搖晃晃站起來。

楚越不知何時來了,連忙上前一步,將元君白扶住。

元君白懶懶道:“走了。”

班馥還仰頭傻坐著。

楚越冷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手指微動,示意她快點起來。班馥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爬起來,局促地伸出手,扶住元君白的手臂。

楚越鬆手,又退後一步,隱沒在黑暗裏。

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混著酒味縈繞在她的鼻尖,夜風分明帶著涼意,班馥卻莫名覺得臉頰熱度在攀升,她斂了斂上揚的唇角,還是沒忍住詢問:“……殿下,為何突然想起來讓我搬地方呀?”

元君白眸光中浮現細碎的笑意:“嗯,這不是你最想要的賞賜嗎?”

班馥思維停頓:“?”

片刻後,她自己剛剛回話的聲音,在腦海中無限放大回放:“臣女不想要什麽賞賜,眼下惟願能時常伴隨在殿下身側,已是無上榮光。”

無上榮光……

“……”

楚越在身後十步遠的距離跟著,若非班馥一早知道他在,壓根兒就發現不了他的聲息。

喧囂聲逐漸遠離,班馥扶著元君白,剛轉出宴席,迎麵撞上一人。

此人步履匆匆,像是匆促間趕過來的。

他身上穿著華貴紫服,麵容與元君白有幾分神似,但更顯陰柔。

“二哥。”

他笑著走過來。

“怎麽這麽快就走了?我尚未與你喝酒呢!”

這是鄴王?今年來離國風頭最大的皇子?

班馥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元君白醉眼迷離,似乎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人:“三弟出使陳國辛苦了,此番才回來沒多久,還是多加休息為好。來日,再來與孤暢飲。”

他拍了拍鄴王肩膀,正要錯身而過,鄴王卻忽然伸手擋住了去路。

元君白眸色轉冷。

鄴王的目光落在班馥身上,笑得讓班馥後背發毛,忍不住往元君白身後躲了躲。

“二哥向來不近女色,近日,四處卻在瘋傳,矜貴自持的太子殿下極為寵愛虢國郡主?幾乎夜夜笙歌,莫非就是此女?”

元君白帶著醉意地說道:“三弟將靡樂閣頭牌從牢中撈出,圈養在外莊之事,又可是真?”

鄴王明顯一愣,隨即眼神出現慌亂:“我……”

元君白抬手,止住了鄴王接下來的辯解。

鄴王是知道這個兄長的手段的,怕他捅到了父皇那兒去,到底不敢造次,閉住了嘴。

隻見高貴端方的太子殿下眼皮微抬,似醉非醉地勾了勾唇,淡聲道:“你的荒唐事,孤不想管。孤之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鄴王與他對視片刻,不得不低下頭,咬著牙,拱手行禮:“是臣弟僭越了,恭送二哥。”

直至腳步聲漸行漸遠,他才抬起頭來,雙手緊握成拳,臉色青白不定。

身後隨從顫聲提醒道:“殿下,皇後娘娘還等著咱們呢。”

“知道了!滾開!”

鄴王一把將人推開,陰沉著臉往宴席處走去。

翌日,天清氣朗,東宮閑極無聊的女人們聚在了涼亭處,一邊吃點心,一邊說笑著。

有人笑著捂住嘴,幸災樂禍地說:“你們知道麽?我剛剛啊,差人去請班馥過來一同納涼,看見了什麽?”

“少神神秘秘的,快說快說!”

“她正在收拾細軟!”

有人詫異地笑道:“怎麽?昨日才在宴席上大出風頭,今日就卷鋪蓋回她那個破落小國了?”

“這倒是不知,八成又是哪裏惹殿下不高興了,反正啊,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詩雨搖著團扇,嘴角翹著,今日竟是反常的沒有出聲損班馥一句。

“安姐姐,你笑什麽呢?莫非……是知道些什麽?”

安詩雨倨傲地笑睨她一眼,換了一隻手拿團扇,說道:“此事說出來,總歸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本也不想告訴你們,徒增煩惱。可你既然問了,少不得我這個當姐姐的,還是得透露一兩句給你們,好叫你們早做準備,自尋出路。”

她這話說得眾人麵麵相覷,納悶地看著她。

安詩雨歎了口氣,站起來:“我聽說咱們殿下前些日子,可是跟陛下求了恩典,準備將院裏未召幸過的美人遣散。若是願意回故國的,便差人送回去,若是不願意回去的,可到鄴王、成王府中去,若是得他們垂憐,就可留下。”

想來這班馥這會兒收拾東西,多半是被遣散回國了。

安詩雨想到自己不但少了班馥這個眼中釘,還一下送走了十幾個競爭對手,怎能不高興?

聽完她的話,眾人這會兒都懵了,有些當即眼眶便紅了,哭著鬧著要去尋殿下。

安詩雨正準備出聲勸阻,卻遠遠瞧見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嫻月姑姑,正領著人往自己院中而去。

有些知道她受寵的,眼下還想著通過奉承她,好在殿下麵前美言兩句,好留在此處。

此刻見安詩雨眼睛一下便亮了,便勉強笑著說:“安姐姐,連嫻月姑姑都親自過來了,指不定殿下有什麽賞賜賜下呢,你還不趕快回去看看。”

安詩雨笑起來:“這便去。”

“我與姐姐同去,也好沾下光!”

“我也去!”

“我也去……”

一群人隨著安詩雨浩浩****地回去,正巧碰見嫻月在院門口與安詩雨的奶嬤嬤說話。

安詩雨端著步伐,徐徐走過去,柔聲道:“嫻月姑姑。”

嫻月回頭,見到一眾人皆出現在身後,詫異了下,但很快笑起來,行了個禮:“安姑娘好,諸位姑娘好。”

眾人連忙回禮。

安詩雨連忙解釋道:“姐妹們相約來我屋裏坐坐,這不,很是熱鬧呢。”

嫻月抬眸望了望毒辣的日頭,笑著說:“外頭熱,諸位姑娘請自便,嫻月就不叨擾了。”

她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徑直往班馥屋中去了。

“……”

“怎麽回事?怎麽是去班馥房中?”

“不知道呀,會不會是走錯了?”

“誒,安姐姐,安姐姐,你去哪兒?”

安詩雨怒氣衝衝地往班馥的房間走去,眾人對視一眼,此前鬱悶的心情一掃而散,忍笑著跟上去。

房間裏隱隱有對話傳來,嫻月的聲音帶著柔和的笑意:“姑娘放心,抱春閣已打掃得幹幹淨淨,一應物件,都是齊全的,這些花瓶啊茶杯啊,都不用帶。”

班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多謝姑姑……不過……嗯……我喜歡這個花色,也用慣了,能一同帶過去麽?”

“自然可以。”嫻月笑了笑,“朝雲,替姑娘拿東西罷。”

朝雲脆生生地應“是”。

安詩雨猛地推開門,瞪得眼都紅了,胸膛急劇起伏:“她……她要搬去抱春閣?”

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班馥望過去,隻見安詩雨嫉恨地盯著她看,仿佛要把她的臉看出個洞來。

“安姑娘。”嫻月側身,擋在班馥麵前,神色平靜地看著安詩雨,“這是殿下的意思。”

安詩雨猛地轉身,將堵在門口看熱鬧的人推開:“讓開!我要去見殿下!”

嫻月搖了搖頭,並未阻止。

班馥很順利地搬入了抱春閣。

小院門口種著一株桃花樹,風吹之時,花瓣飄落,隨著溪水蜿蜒而去。

她站在木橋之上,伸手接住花瓣,眉眼都是笑意。

此情此景,如詩如畫,浪漫至極。

抱春閣的環境比之她之前所住之處,可謂天差地別。

初時她還很緊張,不知再碰見元君白該如何自處,後來聽下頭人說,太子殿下事忙,現下不在東宮,便釋然了。

這兒的廚子也是極好的,她美美得用完午膳,兜頭睡到了日落西山才起身。

浮香來給她換了衣服,拖著她坐到梳妝台前重新梳發,班馥睡眼惺忪,不斷打著嗬欠。

浮香忍不住笑問:“姑娘怎麽了?這都睡了大半日了。”

班馥看著鏡中女子,嗬欠打得眼中泛淚,有氣無力地說:“昨夜太興奮了,睡不著,整宿都翻來覆去的。”

浮香笑出聲。

“……不是,不是因為。”班馥在她的笑聲中,結結巴巴辯解,臉頰微紅。

“算了,不同你說。”

班馥在她那副“我懂我都懂”的眼神中敗下陣來,轉移話題道,“何時吃飯?我餓了。”

浮香道:“嫻月姑姑已差人準備好了,就等……”

她話未說完,班馥已急急站起來:“好了好了先別弄了,也沒旁人,先吃飯!”

她風一樣跑出去,浮香連阻止也來不及,急得追出去。隻見大廳中,班馥緊急刹步,傻傻望著坐在桌案前,抬眸對她笑得一臉溫柔的男子:“……”

作者有話說:

班馥: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