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臉熱

◎經年便禁了七情六欲的神仙,刹那露出了凡性。◎

長時間沒有人說話,班馥有些惴惴不安。

“殿下,我……我站穩了。”她忍不住小聲提醒,手在水下輕推他仍舊扣在她腰間的手。

水是涼的。

但他掌心滾燙。

班馥本能感覺到了氛圍的異樣,她莫名開始緊張,呼吸似乎都在打顫。

元君白眼睫微動,低聲“嗯”了一聲,嗓音沙啞低沉。

緊貼在班馥腰線的手,一根一根手指退開,感官分明到仿佛熱度都在一絲絲蒸發。

班馥心不在焉地盯著他喉嚨間滑下的水珠,在腰間的力量微微鬆弛之時,下意識快速往後退。

她退的步子有些大了,水花嘩啦,劃破夜的寂靜。

元君白本該撤離的手,卻猛地貼了回去,甚至將她整個人往他懷中拉了拉。

班馥驚慌失措,低叫了一聲,懵懂地抬頭看向他。

元君白指尖收了下,班馥明顯感覺到腰被更緊地抓握住了。

“殿下……”

元君白垂著眼,又緊抿了下唇,猛地鬆開手,轉身就翻身上岸。

班馥隻來得及看到一片翻飛的玄色衣袍在眼角劃過,元君白便已鬆鬆披好衣衫。

他沒有回頭,聲音帶著壓抑的緊繃感:“上來吧,帶你去換身衣裳。”

溶月如輝,男人長身玉立,分明是半濕的模樣,卻沒有絲毫狼狽,倒像是經年便禁了七情六欲的神仙,刹那間露出了凡性一般。

班馥爬上岸,恍神地盯了一會兒他站過的地方積淌的水跡,這才匆匆追著他的腳步趕上去。

*

這處荒廢小院占地並不大,出了寒潭,往前走了一會兒,穿過一處月洞門,便到了尋常供人休息的寢屋處。

元君白推門進去,尋了燭火,點亮,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透露著他對此處的熟悉。

班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株養在窗台,隨風搖曳的蘭花。

枝條伸展,鬱鬱蔥蔥。

與外間的破敗景象不同,房內收拾得幹幹淨淨,幾乎可以算是纖塵不染。

看得出來,此處平時多有打掃,且主人也極為愛護此間一草一物。

元君白打開衣櫃,翻找了一會兒,給她找了一條淡紫色的流光裙。

之所以叫流光裙,是因為此種布料及裙擺設計,在起風時、走路搖擺時,光線跳躍其上,如流光飛舞。

聽聞離國靜端皇後生前最喜歡穿流光裙,也因她曾穿著流光裙在桃林跳舞,其美更勝過灼灼桃夭,此裙一度在天下各國盛行。

此條流光裙雖是舊衣,但依舊保存完好,一針一線都極為細密精致。

班馥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雙手捏了下自個兒還在淌水的裙擺,局促地說:“殿下,我換身宮女的衣裳便可。”

元君白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目光從她緊貼在身的衣衫處滑過,“此處沒有宮女的衣裳。無礙,換上罷。”

班馥還想推拒,窗外冷風一刮,冷得她一哆嗦,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元君白將流光裙遞給她,偏頭指了下屋內的一處屏風,“去罷。”

這個時候再推拒,就有些不識抬舉了。

班馥接過流光裙,觸手柔軟微帶衣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裏的一切,包括靜端皇後所留下的所有物件,對於元君白來說,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心緒霎時有些複雜,她輕聲道:“多謝殿下。”

待班馥捧著衣服入了屏風,元君白便也尋了塊幹淨的布巾子擦拭微濕的發,順帶換了件外袍。

將濕衣放在桌麵,他聽見屏風內傳來一聲低呼,似乎是什麽東西不慎落地,女孩兒彎腰,拾起,嘟嘟囔囔地罵自己笨手笨腳。

元君白順著聲音來源抬眸。

燭光明滅,女孩兒的身影投在屏風上,窈窕曲線,隨著呼吸起伏。

元君白的視線一觸即轉。

他蹙了下眉,深吸了一口空中涼意,走到屋內梳妝台前,從抽屜中的暗格內摸出一包銀針。

未能想到此毒毒性剛猛,他在寒潭之中,泡得時間不夠長,無法完全清除餘毒。

眼下,隻能暫以銀針封穴,壓製毒性了。

班馥出來之時,屋內沒有人。

她摸出房門,正見到元君白靠在樹下,正把玩著一根玉笛,垂下的眉眼甚是溫柔。

“殿下,”她走過去,觀察他的麵色,“您好些了麽?”

元君白抬眸看她,目光微怔,隨即很快微微一笑:“你穿著很合適。”

班馥臉頰微熱,手指悄悄捏了捏裙擺。

“我無礙。”元君白的指尖擦過玉笛尾部篆刻的“笙”字,將之收起,“走吧。”

“去哪兒?去找屍體麽?”

元君白道:“去給你找吃的。”

餓點算什麽,先處理要緊的事呀,否則證據都被銷毀了,不就吃啞巴虧了麽?

這好歹下的是情毒,若是下的是什麽一劍封喉的毒藥,現下可不是連命都沒了?

殿下這個年輕繼母,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

班馥瘋狂搖頭:“我沒餓。”

元君白看了下她的肚子,唇角輕翹:“那是我餓了。”

這神態語氣哪裏像在說他自己,班馥一下捂住肚子,臉頰發紅。

……我肚子叫了嗎?沒有吧?這次沒有叫吧?!

啊,這人什麽記性,不重要的事情也能記得這麽清楚。

*

“太子殿下到——!”

隨著一聲通稟,被絲樂充盈的宮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朝來人望去。

男人踩著清輝徐徐走入,身姿挺拔,鳳表龍姿。

席坐上不少女子連眼都不敢眨,偷眼瞧著,臉頰飛紅,滿臉傾慕。

“兒臣參見父皇。”

元君白來到禦前行禮。

皇帝正跟梁皇後說著話,此刻見他來了,便放下了手中杯盞,眉頭微蹙:“去哪兒了?”

上位者積年的威儀,臉色沉下之時,周圍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元君白卻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地答道:“來的路上,被一個小宮女撞濕了衣裳。”

他語調一頓,微微掀眸看向梁皇後,梁皇後唇角的笑微微有些僵硬,臉色難看。

元君白淡淡收回視線,“途中繞道去了泠春殿換了身衣裳,在院中待了會兒,姍姍來遲,望父皇恕罪。”

“泠春殿”三字入耳,皇帝溝壑一般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礙於人多,終是忍了下來。

“罷了。”皇帝剛想揮手讓他入座,目光卻突然注意到低頭跟在他身側的女子。

淡紫色流光裙熠熠發光,隨風輕擺。

女孩兒肌膚欺霜賽雪,在流光裙的映襯下,愈發顯得身姿纖細,如暗夜明珠,叫人一見難忘。

皇帝有片刻恍神,幾乎產生了靜端皇後婷婷立於身前向他笑的幻覺。

元君白垂下眼,眸光之中帶著譏諷。

“陛下。”梁皇後喚了皇帝一聲。

皇帝揉了揉眉心,鼻息歎出一口氣,像是霎時有些疲憊。他的目光落在班馥身上,又審視了片刻,道:“你是何人?上前來,讓朕仔細瞧瞧。”

班馥微微一怔,抬頭對上元君白的眼,他微微點頭。

……她就說了,不要跟著他進來吧,他偏說沒事,這下風頭出盡,全場的目光都快把她紮死了。

班馥在心底歎了口氣,小步上前,跪伏在地:“臣女鄞國班馥,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鄞國班馥,這名字有些耳熟……”皇帝在嘴裏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身邊立刻有太監低下身來,悄聲稟告了她的來曆。

皇帝恍然:“前些日子,可是你救過太子一命?”

……在外人看來,那頂多算是幫他挨了一刀,稱得上救命嗎?

班馥有些迷茫,正糾結著不知如何作答時,皇帝神色已微緩:“起身回話罷。”

班馥謝過恩,連忙站起來。

“你做得不錯,”皇帝問她,“你說說,想要什麽賞賜,朕可以滿足你。”

之前既已聽說了,也沒打發人賜下東西,如今突然問她,倒更像是臨時起意,她哪裏敢當真提出要求。

班馥謹慎地斟酌了下,回道:“謝陛下恩典,不過……此事本就是臣女應行之責,況且此番能平安脫困,臣女也是仰仗了太子殿下護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敢攬功。臣女不想要什麽賞賜,眼下惟願能時常伴隨在殿下身側,已是無上榮光。”

她這一串馬屁拍得實在是好,既顯得謙遜,又克製地表露出了為妾者的深情。

她說完,心裏也忍不住美滋滋。

元君白嘴角翹了一下。

皇帝自然也很滿意,最後當然不可能什麽也不賞賜給她,意思性的也賞賜些珠寶銀錢。

班馥小發了一筆財,心裏盤算著,又可以找小廚房加餐了。

下來後,為元君白添茶倒水格外殷勤,隻覺這根大腿抱得實在是好。

旁人不知她心裏頭的小九九,見她如此親近太子,愈發眼熱。

梁皇後盯著她看了半晌,偏頭低聲問身邊之人:“不是說,近來夜裏召喚侍寢的是那個叫安詩雨的麽?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心腹宮女也有些發懵:“這……好像是之前隻召喚過一次,太子殿下已冷了她許久了,奴婢也不知為何會……”

梁皇後煩躁地低斥:“什麽也不知要你何用!還不去給本宮仔細查查!”

宮女顫聲回道:“是,娘娘息怒,奴婢這便去!”

*

元君白放下空盞,班馥立刻眼尖地提起酒壺,身子剛挪過去,他的手指便輕搭在了杯口。

“你想喝死孤麽?”

“……那殿下若還有什麽需要,吩咐我便可。”班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退回坐著。

元君白“嗯”了一聲,手撐在額頭,佯裝醉意。

後麵再有想要敬酒的,看到太子殿下不勝酒力的模樣,也不敢再去叨擾。

在一片喧囂的熱鬧裏。

元君白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讓班馥連看歌舞都無法專下心來。

她交疊在身前的手指互相摳來捏去,不安的心緒藏也藏不住。索性摘了葡萄往嘴裏塞,不過她不愛吃皮,吸了果肉就把皮吐了出來。

她的慌亂盡數落在元君白眼裏,他笑了下,緩聲問道:“你再與孤說說,想要什麽賞賜?”

作者有話說:

班·顏控·馥沉迷男色不可自拔:這個男人484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