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戰俘
在河水快要結冰的時候,秦魚才見到了從西域穿越沙漠、戈壁、河西走廊和關中腹地而來的奴隸們。
已經占有的土地如何鞏固下來使之真正成為自己的國土呢?
答案就是遷徙民眾。
不是隻有秦始皇會遷徙六國之民到處溜達的,秦始皇的曾祖同樣很會,這難道也是基因傳承的一種嗎?
總之,在秦魚還在琢磨如何鞏固被白起從烏鞘嶺貫通到冥澤這段狹窄的河西走廊的時候,秦王已經果斷下令,從現在開始準備,等明年一月,將會從鹹陽、雍城、涇陽三地抽調一萬刑徒,將其赦免為良人,然後征調無地黔首和無力償還官府借貸的百姓,國家許地許耕牛種子,一同遷徙去充實河西走廊,徹底守住這條通道。
另外,由王齕帶領新的三千騎兵,立即出發,押送著布帛糧食瓷器琉璃精油鐵器等硬通貨和一大箱子的金幣,一來對接大量的奴隸和從西域換來的貨物,二來將秦魚給白起準備的物資傳遞到西域。
不錯,就是傳遞。
而那近一萬名奴隸,也不是原地等待著王齕帶人去接,而是讓他們自己拉著馬車,趕著牛羊和駱駝寶馬,由一站一站的秦兵監督著讓他們自己向秦國的方向走的。
而這一站一站的秦兵,就是他們微弱的補給點。
之所以要王齕帶兵去接,是為了避免這些奴隸在走出河西走廊之後,沒人看管,侵擾秦國本地的百姓。
按照王齕的說法,白起在打通河西走廊的時候,除了一路掃**周圍遊牧部落之外,就是勘探地形,然後將他帶著的五千騎兵分別散落在幾個通路要害之處,給他們留下口糧、種子、工具和掠奪來的原先是牧民現在是奴隸的人口,讓他們在此屯兵,一邊建造塞堡等防禦工事戍守要害通道,一邊進行耕種、放牧等生產作業。
這樣的屯兵駐點,相隔幾十裏就設立一個,人數不等,既能以點結網覆蓋整個可控區域,各據點之間又能相互策應,一旦遇到不可抵禦的危機,就可迅速集結在一起共同抗敵。
若是在山東六國那樣既講兵法策略又講軍陣攻敵武德充沛的地方,白起是不會選擇這樣大量分散騎兵的散兵策略的,但誰讓這裏的部落太好打了呢?他一路走來,連一
個像樣的反擊都沒遇到過,就這麽一路莽過去了。
沒個據點至少兩百騎兵,如果這樣全副武裝的騎兵都不能壓下周圍未捕獲的部落和已捕獲的奴隸的反抗和突擊,就有負秦軍虎狼之名了。
當然,征服被奴役的都是小部落,還有被打跑的,就是規模比較大的部落了,比如烏孫和月氏部落。
遊牧部落跑的快,但他們跑的路線都是有跡可循的,這條通道兩邊不是高山就是溝壑遍布的黃土和沙灘隔壁,他們跑,也隻能沿著綠洲往西去,白起並沒有將他們趕緊殺絕,他還要他們給他帶路呢。
就這樣,白起帶人一路攆著他們往西走,一路占領他們留下的草場,等走到冥澤的時候,五千騎兵,隻剩下不到兩千了,白起自己帶著一千騎兵和緊俏貨物繼續沿著綠洲往西走,等越過冥澤之後,視野變的開闊起來,一路被他攆著走的部落人馬也跟丟了,白起並不在意,隻是仍舊沿著綠洲和草原慢慢走,一直走到了羅布泊,找到了之前蒙驁在樓蘭小城留下的人手和據點。
在這裏,白起發現了一直被他攆著的一個叫小部落,這個小部落的人跟占領樓蘭的部落是同一族,都叫月氏。
既然已經結了仇,那就打吧。
白起坐鎮中樞,王齕帶軍衝鋒。月氏部落人多馬多,但王齕帶領衝鋒的騎兵裝備了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戰甲和戰刀,隻一個回合,才風光了不到一年的月氏王就被王齕斬於馬下,然後,嗯,樓蘭小城就被白起占領了。
過程沒什麽好說的。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簡單的都不能叫做戰爭。
就跟計劃中的一樣,王齕帶著秋收之後的大量包括厚毛氈、焦炭在內的保暖物資給戍守在河西走廊的軍卒們做補充,讓他們能過一個殷實的冬天,然後從他們手中接過長長的奴隸和車隊隊伍。
這近一萬人的奴隸,並沒有全部帶到櫟陽,而是分別在烏鞘嶺和涇陽各留下三千,剩下的三千多最好最有價值的,則是被帶到了雍城。
十月是秦國的新年,是為正月。每年正月新年,秦王都會帶著宗室貴戚們來雍城祭祖,也是為了向祖宗們彰顯武德,秦王打算在雍城接待這些從西邊過來的“客人”們。
自然是要帶著秦魚的。
十月末的關
中,北風已經刮起來了,但還沒下雪,天氣還沒有冷到穿貂裘的地步。
但秦魚也早早的穿起羊毛鬥篷了。
在雍城城門口,秦魚見到了衣衫襤褸赤腳踏地的西方奴隸們。
他們髒的已經看不出膚色和頭發顏色了,隻能從嶙峋的骨架看出他們身材普遍高大,從凹陷的眼窩和愈發顯的高挺的鼻梁上找出西方人長相上的一些特點。
人群喧嘩起來,紛紛對著幾個藍眼睛、綠眼睛的人指指點點,秦魚耳尖的聽到有人稱呼他們為夜叉、羅刹、惡鬼等。
而這些遠到而來的西方人們,一部分眼神麻木猥瑣的盯著地麵,大部分都是大膽好奇的看著他們這邊,雖然沒有放肆到指指點點,但他們的神情和眼神,一點也不像是奴隸。
秦魚想起來,他們是戰俘來著。
秦王的眉頭慢慢皺起來了,顯然也發現了這批戰俘的桀驁不遜,他問王齕:“留下的六千奴隸,也是這樣的嗎?”
王齕到:“稟大王,留下的六千奴隸,幾乎全部都是從大宛買回來的,俘虜來的,都在這裏了。”
秦王這才鬆開眉頭,將桀驁不馴的戰俘留給駐兵薄弱的烏鞘嶺和涇陽,不是助力,而是災難,既然這批戰俘被帶到了秦國腹地,即便有幾個不老實的,直接殺了就是了,成不了什麽氣候。
戰俘被留在城外隨意安置,隨著戰俘一起來的駱駝、寶馬、玉石、香料、種子等貨物,就可以運送到大鄭宮,供王公貴族們欣賞了。
秦魚看過純種的汗血寶馬和伊犁馬,新鮮過之後,他就帶著南孫、壯等護衛好手們,去城外看奴隸去了。
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古希臘人和波斯人?現在已經是公元前三世紀中葉了,亞曆山大大帝已經沒了吧?馬其頓帝國消亡了嗎?跟波斯的戰爭打完了嗎?還是沒打?亦或是正在打著,然後一方失敗了,逃亡到伊犁和大宛地區正好被白起撞見給收拾了?
在秦魚心中,世界曆史隻是一個概念,他連本國的曆史就記不清楚,更別提世界曆史具體時間線了。
但這不妨礙秦魚的好奇,既然是戰俘,裏麵肯定有貴族,自古以來,東西方的貴族都一個樣,最先進的知識和大量的財富都掌握在貴族手中,如果這裏麵有貴族,就一
定能從他這裏了解一些西方世界的信息和知識。
當然,語言不通是一個大問題,但他們如今已經到了遙遠的東方古國,若真是貴族,他們應該會懂得審時度勢,主動跟秦國友好交流的。
秦魚跟粗略通秦國話的一個商人說,他要跟這些奴隸裏麵的頭領問話。
這個商人從長相上看,除了輪廓深邃一些,無論是從身材還是麵相,都跟北麵的趙國人相似。跟在秦魚身邊的軍卒告訴他,這個商人,是個匈奴人。
喲,匈奴人很會嘛,還懂多國語言呢,外交人才啊。
秦魚跟這個匈奴商人客氣的笑笑。這個匈奴商人點頭哈腰特別恭謹的跟秦魚見禮,然後對著一個帳篷嘰哩哇啦的喊了一段話。
一個已經修剪過胡須,隻在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衣衫,露著胳膊和小腿的赤腳男人走了出來,跟秦魚單膝跪下,行了一個禮,說了幾個音節。
應該是在跟秦魚問好。
那個匈奴商人跟秦魚翻譯:“他說他叫@#¥%%,見過聰明美麗的公子。”
秦魚意味深長的看了這個匈奴商人:胡說,他隻說了幾個音節,壓根沒說這麽長的一斷話,看來你不老實啊。
還有,@#¥%%?
是這個男人的名字?
秦魚試探的叫了一下:“@#¥%%?”
奴隸男人非常聰明,他猜到了秦魚是在叫他的名字,然後他自己張口,又重複了自己的名字。
秦魚跟他學,學了兩遍之後,恍然一個機靈衝上腦門:“Ares?”
阿瑞斯?
宙斯的兒子戰神阿瑞斯?是他想的這個名字嗎?
但是,古希臘語和後世傳下來的西方文字,應該不一樣吧?就跟古漢語和現代漢語一樣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說不定名字不會變化太大?畢竟是作為神話傳下來的,口口相傳的名字發音叫法應該不會差別太大...吧?
但不管怎麽說,秦魚總算從一個名字上,找到了一些熟悉感。
秦魚微笑著叫他起來,然後問他願不願意跟他進城歇歇腳。
自然是由那個匈奴人翻譯的。
阿瑞斯非常高興的答應了,然後從帳篷裏牽出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出來,說是送給秦魚做禮物。
秦魚著實被驚了一下。
這樣衣衫襤褸混的跟個野人的隊伍中,是怎麽藏下這樣兩個雪白皮膚跟個洋娃娃似的金發碧眼的小孩子的?
不對,他應該好奇,這一路上,這些人是怎麽保證這兩個小孩子不掉稱不曬黑仍舊保持這樣肉嘟嘟的臉頰的?
他們身上甚至穿著還算幹淨的羊絨披帛,沒錯,秦魚一眼就看出來,他們身上穿的,跟他身上穿的一樣,都是羊絨。
秦魚看著這個一臉獻寶神情恭敬的奴隸男人,心裏告訴自己,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小孩子秦魚收下了,以阿瑞斯對待這兩個小孩的態度,若是秦魚不收下來,他們肯定會被當做禮物送給其他人,若是這樣,秦魚還不如自己手下來呢。
秦王聽說秦魚從城外帶回來一個男人和兩個小孩,便讓人叫秦魚把他們帶過去看稀奇。
秦魚跟秦王解釋了他覺著這個男人應該是那群戰俘的頭目,還是一個貴族的猜測,又說了他要跟這個叫阿瑞斯的奴隸學習他們的語言和文字的打算。
秦王聽了好笑道:“不是說讓他們學習咱們秦語?你怎麽自己反倒跟他們學他們的話語?”
秦魚笑道:“能聽懂他們的語言,才能跟他們的人交流。”
秦王摸摸下巴上的胡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頷首道:“有道理。既如此,便讓郎官們都來學一學吧。”
等郎官們學會了,就去教這些戰俘學說秦語,這樣,他就不用學習他們的鳥語也能問出他的家鄉是什麽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