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商路
太後被幽禁,四貴被驅逐,那麽,離範雎拜相不遠了。
曆數戰國曆史就可以發現一個規律,每一任君王上台,第一件事必定是對外發動戰爭。
有的是主動的攻城略地,以彰顯自己的君威和軍威。
有的則是被動的,要組織軍隊和百姓抵禦其他國家趁他們新舊勢力交替,國家動**不安的時候來攻打。其他國家打過來,也不一定就是來滅國的,戰爭嘛,能攻打到國都下最好,不能得話,割地略城搶奪戰俘奴隸都能充盈自己國家和封地的倉庫。
但總之,就是要打上一場的。
一國相邦交替也是一樣的道理。尤其是秦國的相邦,你要是不為秦國攻打下一兩座城邑,都不能像秦國的君王和百姓們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誠意,
秦國的相邦有的時候權利比肩君王,軍事國政一把抓,來秦國做相邦,你必須得有真才實學。
遠的比如大名鼎鼎的商君,近的,比如孟嚐君田文,再比如穰侯魏冉,無不是六國談之變色的人物。
現在秦國的相位空虛,但誰都看得出來,等為悼太子守孝一過,範雎就是鐵定的下一任秦相,而範雎作為相邦的第一次亮相,也已經準備好了,那就是攻打魏國的邢丘。
邢丘就是秦國用兵的終點嗎?那肯定不是啊,邢丘隻是一個起點,秦國東出的戰略目標,十幾代秦王幾百年秦國曆史,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之前幾年,先是有閼與之戰這樣少有的大敗,接著是遇到了上郡/大/饑這樣的國內自然災害,然後是國內外戚明爭暗鬥,再是今年的秦太子死在魏國。
秦國這兩三年隻是出兵意思意思的攻打了一下魏國的懷縣,其他的就是專注於國內內政,也是讓百姓們休養生息的意思。
現如今,秦國的內政有秦魚這個外掛的加入,恢複的比秦王想象中的還要快,還要好,他要是能忍的住不出兵,秦魚能把自己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秦魚猜測,要麽明年春耕之後,要麽明年夏收之後,秦國一定會出兵攻打邢丘的。
秦魚要做好春耕之後出兵的準備。
前幾日,櫟陽新一批的花露和精油,已經做好密封,裝在燒製精美的琉璃瓶中送往鹹陽了。
秦魚去年大力發動百姓們種植月月紅和玫瑰花,今年五月的時候,這些花朵全部盛開,秦魚這邊收上來的玫瑰花比去年多了何止百倍,玫瑰花瓣數量上來之後,加上一再改良已經相當精美的銅製蒸餾釜,能夠蒸餾出玫瑰精油,就是必然的結果了。
以前都是小打小鬧的一瓶子花露上麵漂浮著幾滴精油,基本上得到的人很快就能用完,秦魚也沒考慮長時間保存問題,但如今生產力上來了,秦魚就得提前考慮精油的密封問題了。
好在,秦王還算知情識趣,上次櫟陽偷盜案件之後,高陵君和穰侯好似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倒黴受到處罰的都是跟他們相關的手下和附庸,但其實,秦王從這兩人家中,搜羅了大量的工匠送來了櫟陽,其中,以穰侯府上的齊人大匠最多。
等穰侯魏冉離開鹹陽的時候,秦王讓他帶走了全部的財物,但他府上剩下的所有齊人工匠,則是全部被秦王留下,送來了櫟陽。
這些前後兩批齊人匠人,不僅給櫟陽工室這邊帶來了燒製陶器和瓷器的技術,還帶來了燒製琉璃的技術,之前櫟陽這邊為悼太子燒製瓷器和琉璃陪葬品,這些齊人工匠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但讓秦魚最看重的,還是其中一些齊人,竟然精通打造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織布機。
瓷器和琉璃秦魚倒是不大在意,但後者,可是把秦魚高興的多吃了一碗飯,他正愁今年羊毛梳洗多了,紡織機不夠需要重新打造呢,現在,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這下,櫟陽工室這邊完全可以一邊改進織布機的技術,一邊大量生產,為冬日裏招工紡織做準備。
為了給這些寶貝大匠們創造良好的工作環境,秦魚還特地劃出一片空地,讓刑徒們日夜建造一處新的工室,將他們從左工室中分離出來,就跟煤室一樣,成立一個新的工室,就叫做織機室。
秦魚是想這些大匠們開動腦筋,充分發揮創新意識,將水力和紡織結合起來,造出水力紡織機的。
秦魚知道這很難,但是,他可以等,也願意花錢給他們做實驗,秦魚相信,總有一天,他可是看到水力紡織機問世的。
既然有了燒製琉璃的技術,為了能夠在不添加防腐劑的情況下長時間保存玫瑰精油,秦魚特地去跟工室大匠們商討燒製一批
防止精油快速變質的暗色琉璃出來,琉璃瓶封口處的塞子也是特地製作的,可以在不打開塞子的情況下一滴一滴的往外滴精油,盡量減少汙染,增加使用時間。
秦魚是見過後世的精油包裝的,所以他能說的頭頭是道,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光理解就要困難的多,因此,直到幾年最新的一批精油和花露蒸餾出來之後,工室這邊也沒能製造出秦魚想要的精油塞子。
但是,工室將琉璃瓶子盡量做小,然後盡量給瓶子做好密封。這樣,使用的時候,就可以打開一小瓶精油,然後在短時間內將瓶內小劑量的精油使用完,使用完之後再開信的小瓶,通過這樣一點一點使用的方式,增加精油的保質期。
道理很簡單,但造價嘛,真不是一般的昂貴。
除了儲存之外,秦魚還一方麵請秦大母和他的大嫂白露從櫟陽各家貴族府上征集製香的方子,一方麵跟秦王寫信要王宮裏秘而不宣的宮廷秘方,然後根據他到手的製香方子製作香膏、香丸和香水,自然是加入精油助香和烈酒助揮發的。
一般的香丸製作並不難,通過用料的昂貴程度,麵對不同的客戶群體。如果說精油是高奢侈品,那麽,香丸和香膏香水,就是中上奢侈品了。
但無論是哪一樣,這些東西,都不屬於百姓和黔首們。但秦魚的目標客戶本來就不是百姓們,而是那些閑著沒事隻知道享受的貴族和王公大臣們,他們真金銅錢或許沒有多少,但糧食,肯定是多的倉庫裏養老鼠。
秦魚的目標,就是他們的倉庫。
範雎的目標,跟秦魚一樣。
在離開鹹陽的時候,範雎跟秦王建議從楚國購買糧食囤積在藍田的時候,秦魚就在旁邊聽著呢,秦王當即跟秦魚道:“去年的花露大部分都用在了楚國,楚國的王公大臣們正在四處打聽哪裏能買到更多的花露呢,魚,能從楚人那裏買到多少糧食,就看你的了。”
這個時代的氣候溫度,普遍偏高,楚國地處長江流域,稻子精耕細作的話,能一年三熟。在有些地方,隨便撒在地上一些種子,都不用多麽看顧,等到收成的時候,同樣能收上來餓不死人的糧食。
或許是因為生活在得天獨厚的地域原因,楚人多慵懶,一般都是種植出一年夠吃的糧食之後,他們就不
願意繼續耕種了,別說一年種三次稻子了,就是一年種兩次稻子的,都算是非常勤勞的。
所以,楚國不缺糧食。
從楚地購買的糧食,可以運到南郡雲夢澤,然後順著漢水、丹水,從水路一路運輸到商於之地和秦國的軍事重地藍田大營,如果購買的糧食足夠多,借楚國的糧養活秦國打大半軍隊,完全不成問題。
還有魏國,範雎本就是魏人,還從魏國做過官,他對魏國的了解不說了如指掌,誰家裏囤積著大量的糧食,他可是心中有數的。
魏冉讓商人帶上花露去那些囤糧大戶們府上去兜售,購買的糧食直接渡過黃河運到懷縣,雖然路上糧食運輸要損失不少,還要打通魏國通道關卡,但隻要能運到懷縣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等到秦國出兵攻打邢丘的時候,那也是非常有利的助力。
以上這些,就是範雎對秦魚去年提供的花露的運用了。秦魚不知道範雎從魏國和楚國買來了多少糧食,但看秦王臉上的表情,他應該是很滿意的。
秦魚將自己對玫瑰精油的包裝和使用說了一下,精油和花露可以繼續供給範雎獨家使用,但製香這一方麵,他要保留售賣權。
秦王知道秦魚將櫟陽鋪的這麽大,錢肯定是不夠用的,如果秦王不想補貼櫟陽,那麽,他就得放任秦魚自己去想法子賺錢。
範雎也表示,隻要六國隻能從他手裏購買到玫瑰精油,他就能以此打開一些人的大門,如此就夠了,但範雎同時也說了,櫟陽這邊製出來的香料,如果他有需要,必須優先供給他。
秦魚表示可以,但這不能是永久的,三五年內可以優先供給範雎使用,但之後,要看情況而定。
不管怎麽說,秦魚既然已經答應了精油和香製品優先由範雎使用,秦魚就不打算利用這兩樣為自己這邊屯糧了。
他的主意,打在了羊毛布匹上。
自從去年冬天建造起織室之後,織室的織機就沒有一日停止過,沒有麻線絲線,秦魚就想法子從其他地方購買,等到今年櫟陽本地的羊毛收上來之後,秦魚甚至增加了紡織機的數量,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羊毛和羊絨紡織完成。
櫟陽本地的羊毛還沒紡織完成呢,白起又送來一百車的羊毛和幾萬隻的羊,秦魚隻慶
幸,他這邊已經用上齊人更先進的紡織機了,否則,他真的要開始發愁了。
因此,等到上郡郡守來找他的時候,秦魚這邊已經囤積了大量的布匹。不論是粗麻、細麻、綾羅絹帛錦緞,還是羊絨羊毛布,秦魚這邊應有盡有。
上郡郡守完廩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文士,他言辭懇切,想要櫟陽這邊幫助上郡發展羊毛產業。
上郡原先是魏地,後來被秦國打下來,成為了秦國的上郡,等到義渠被攻打下來之後,上郡向西擴充,與北地郡相鄰,成為了秦國北方抵禦趙國的防線。
上郡設在黃土高原上,這裏靠近秦國洛水和黃河的地方農耕,靠近趙國前河套平原的地方屬於草原和戈壁,可以放牧。
因此,秦國的上郡是一個農耕與放牧混合交織的地方。
上郡的地理優勢決定了可以大力發展牛羊馬匹養殖業,但秦魚並不看好黃土高原上的草場。
眾所周知,黃土高原上的黃土鬆軟,在遇到雨水衝刷之後,若是沒有草木固定,土質及其容易隨著雨水流入大河。
現在黃河水還算清澈,是因為黃土高原上人口稀少,牛羊等牲畜的數量業控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現在的黃土高原上應該是水草豐茂,還存在原始森林的。
水草和原始森林固定了水土,讓流向大河的雨水攜帶不了多少泥沙,大河裏的水,自然就是清澈的。
若是大力發展上郡,在黃土高原上大量養殖山羊,山羊會將高原上的草啃食殆盡,甚至連草根都不會留下,沒有草根固定的黃土,隻要一場雨,土壤中供草木生長的營養物質會毫不留戀的奔向大河,久而久之,大河也就不再叫做大河,而要改叫黃河了。
當然,大河的水慢慢變的渾濁,不隻是黃土高原上水土流失,還有大河上遊的洮(tao)河兩岸水土流失嚴重的原因。
同樣水土流失嚴重的區域還有涇水上遊,幾十年後鄭國渠的修建,就是引攜帶大量泥沙的涇水衝刷渭北平原,涇水中攜帶的黃土泥沙量多到足夠覆蓋渭北平原三百華裏近四萬公頃的鹽堿地,可見涇水上遊黃土泥沙流失有多麽的嚴重。
涇水雖然不注入大河,但黃土高原的水土,是及其容易流失,卻是事實。雪崩的時候,每一朵雪花都不是
無辜的,秦魚並不想明知道後果,還要去做這個導致這個後果的原因。
但秦魚並沒有直接拒絕上郡郡守,櫟陽這邊梳洗羊毛過程,並不是嚴格保密的,即便秦魚不幫他,隻要他想知道,早晚能知道,並且在上郡自己就能做起來。
因此,秦魚跟他道:“我覺著,郡守的當務之急,不是建造羊毛工室,而是幫助秦國,從趙國購買糧食。”
郡守完廩詫異:“公子何出此言?”
秦魚笑道:“郡守來我櫟陽,相比以往,以為如何?”
郡守完廩想了想,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的確是這樣,秦國禁止百姓行商,禁止百姓四處走動,每天除了從早耕作到晚,最好什麽都不要做。如果一個外國人來到秦國,他隻會有兩個感受,一個就是秦國的百姓太勤勞了,都在田間勞作,另一個感受就是,秦國國內太安靜了,不見喧囂和人流。
而櫟陽,則是完全不一樣,如果他不是確定自己在秦國,他還以為是在齊國呢。
張袂成陰,揮汗如雨,比肩繼踵就是形容齊國國都臨淄人多的詞語。
櫟陽倒是沒有張袂成陰、比肩接踵,但到處可見揮汗如雨的人,累的。
從他進了櫟陽之後,不是見在田間勞作的婦女小孩和老人,就是在挖坑挖渠搬送土方和大石服勞役的青壯,好似櫟陽縣所有的百姓都來到了田野上勞作,沒有一個在家的。
但讓郡守完廩奇怪的是,如此勞累的做活,老人小孩都不放過,但他們的臉上卻不見半點怨恨和愁苦,反而隻見滿足和期盼。行車在田野裏,還能時不時的聽到一些鄉野歌音,真的是特別的奇怪,以及新奇。
除此之外,作為一個官至郡守的將領,櫟陽的青壯們,身體也太過健壯了些,都是作為軍卒的好苗子啊......
秦魚笑道:“今年櫟陽計劃在西鄉挖塘養魚,在南鄉挖一個大水庫供給南鄉用水,在北鄉開鑿一些溝渠將舊的連接起來,引沮水衝刷東北的鹽堿地種植牧草,總是覺著人手不夠,上郡若是有多餘的勞力供應,我櫟陽這邊可以雇傭他們來這裏做活,當然,是有報酬的,糧食、布匹、鹽巴、鐵鍋、甚至是牛羊豕禽等家畜,都可以做報酬。”
秦魚原本是想在
櫟陽周邊的荒地上除了種植菽之外,全部種上牧草的,今年春天就是這麽做的,要不然,秦魚無法養活去年蒙驁從西戎那邊帶回來的一萬頭牛羊牲畜,今年白起又讓人帶回來五萬隻牲畜,秦魚隻有更慶幸他這麽做了。
但是,與五萬牲畜一起來的,還有兩千多牧民,為了能夠安置他們,櫟陽的荒地就要劃分出來給他們耕種,因此,種植牧草的空間,就極度壓縮了。
秦魚無法,選擇了北鄉東北方向那片鹽堿化不嚴重的土地,開鑿新渠將之前引水灌溉的舊渠連接起來,然後加高西麵的渠壩,引沮水沒過東麵的渠沿衝刷東麵的土地,稀釋鹽堿度,讓衝刷過的土地不要求能夠耕種,隻要能長牧草就行了。
所以,今年櫟陽的工程又多了一個,索性櫟陽周圍的頻陽、重泉和高陵的百姓有組團過來做活掙錢財的,秦魚目前人手勉強夠用,但在秋收之前的糧食,卻是有些捉襟見肘了。
畢竟,養活將近兩萬人的壯勞力一日三餐,還得保證櫟陽一直到明年夏收前不鬧糧荒,秦魚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上郡郡守完廩在聽說來櫟陽做活的青壯不僅免費吃飯,還可以一日三頓都吃飽之後,不僅驚的睜大了眼睛,怪不得,那些做活的勞力那樣強壯,這一日三餐頓頓飽飯,不強壯才怪了。
隻是:“這與我上郡,有何益處呢?”他來是為了尋求幫助發展自己的地盤的,而不是來給秦魚送人幫秦魚發展櫟陽的,而且:“從趙國購買糧食,也是運來櫟陽供給公子為青壯們發放你所承諾的酬勞的吧?老夫若是答應了你,豈不是不僅要勞心勞力出人出財的為櫟陽,到最後,竟與我上郡無關?”
好嘛,他不僅要把上郡的百姓黔首們拉到櫟陽給你做活,還得幫你從趙國購買糧草養活這些人,弄到最後,好處都被你占了,等到冬天的時候幹不了活,我就可以帶著我的上郡百姓們回上郡過冬去了?我圖個什麽?!
要不是秦魚是秦國公子,他要是真這麽想還打算這麽做,上郡郡守不僅能立馬翻臉,還能跟他比試一下,看看誰的拳頭更硬。
秦魚笑道:“郡守誤會了。我並不是要郡守白出力,還沒有賺頭,從趙國換來的糧食,自然也有郡守一份。郡守請看,這樣的布匹穿在身上過冬,可還能抵擋嚴寒?”
秦魚給他看的是羊毛布的樣品。這樣的樣品,幾乎秦魚在的每一個房間,都有一份。
上郡郡守看著這塊羊毛布,歎道:“老夫就是覺著這羊毛布可以出自我上郡,老夫才來找公子問計的。”布當然是好布,這羊的布竟是取自羊身上的毛發,布可以做為貨幣,這不就是羊身上長來我錢嗎?要不他一個郡守怎麽扔下郡中的軍務和政務,特地跑來櫟陽找公子魚呢?
秦魚笑笑,又拿出一塊厚實的堪比毛料的羊毛呢布,問道:“那麽,這種厚布料,在燕趙之地,可有市場嗎?”
這種羊毛呢布料,是將羊毛線和最勁韌的麻、絲一起撚成粗線紡織成的,不僅保暖,還能抵擋寒風的吹襲,其功能,堪比貴重的皮毛,但成本,要比皮毛低太多了。
上郡郡守翻來覆去的仔細看過毛呢料,感歎道:“要真能賣到燕趙之地,恐怕不得搶瘋了?”
秦魚笑道:“不怕跟您透底,這樣的布料,我這裏能賣出去的,並不多,隻趙地一地,就能供不應求,別說賣去燕地了。我所說的,就是請郡守,將我櫟陽的布料,通過上郡賣到趙地,然後盡可能多的換取糧食回來,到時候,上郡可以截留三分作為酬勞,豈不是比自己養殖牛羊便宜?”
上郡郡守皺眉:“聽著是挺好,但老夫為的是給我上郡的百姓找條活路,而不是為了這些許錢糧。”
秦魚歎道:“所以才說是當務之急。若是今年郡守與我聯手,從趙國換取更多的糧食,至少今年上郡的百姓們就可以過一個暖和的冬天了。在上郡養殖牛羊牲畜,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完成的,郡守以為,上郡的草原,到底能養活多少牛羊呢?”
郡守完廩心算了一下,道:“十萬隻還是可以的。”
秦魚:“十萬隻牛羊,是指隻養一年呢,還是常年都保存在這個數量上?”
郡守完廩皺眉:“自是要常年養的。”隻養一年算什麽?鬧著玩嗎?
秦魚輕笑:“那郡守可考慮過上郡的草原,是否能承受十萬隻牛羊不停地啃食呢?據我所知,上郡的西麵就是沙地吧?若是草都被牛羊啃食幹淨了,那麽這片沙地,可還能這樣友好嗎?”
上郡多風沙,風沙就是從這片不毛沙地來的。
郡守完廩
在上郡做郡守,可不是一年兩年了,前年上郡大/饑,就是因為那一年降雨稀少,導致上郡的草原草量稀少,沙地鋪天蓋地的覆蓋了草場和農田,導致牛羊牲畜餓死渴死,農田更是幾乎顆粒無收,才會鬧□□的。那個時候,他對那片沙地的可怕,就深有感觸了。
此時聽秦魚說起,他恍然明白了:“草場上的草不能都被羊吃幹淨了,寧願羊都餓死,也得保證那附近有草生長,否則,風沙就會往草場移動,而草場若是變成沙地,再將其變回草場,可就難上加難了。”
秦魚危言聳聽道:“不是難,而是幾乎不可能。”其實毛烏素沙地在後世經過退耕還林種草種樹治理之後,慢慢的已經可以長草了。但是,那是在整個強大的國家做後盾犧牲了巨大的經濟效益的基礎上幾十年如一日的種草種出來的,他可不認為,現在沒有環保意識的戰國人能做出這樣的奇跡。
隻要毛烏素沙地向黃土高原上侵襲,秦魚可以百分百的保證,已經變成沙地的,就再也不會變成草地了。
但好在,完廩並不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強人,他的眉頭皺起,臉上也不免爬上愁緒:“那我上郡,難道隻能貧苦度日嗎?”
秦魚笑道:“自然不是啊,上郡,可以修路,做商道,收取商稅啊。”
完廩眉頭皺的更深了:“跟趙國做生意?”隻是為了跟趙國做生意,就特地修一條商路?這也太看的起趙國了吧。
秦魚笑出了聲:“郡守,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嘛,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等以後,郡守或許就知道了。咱們現在先讓上郡的百姓們過一個豐足年再說以後,您以為呢?”
完廩不明白秦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是知道的,他們秦國的武安君,他的老上司,可是朝西邊去了,話說回來,去年的時候,蒙驁蒙將軍,似是就是從他上郡找尋的向導,然後從北地郡沿大河向北,也是朝西麵去的?
今年武安君親自又朝西去,雖然沒有再經過上郡,但這一個兩個的都向西邊去,嘖,有利可圖啊......
上郡郡守完廩不禁陷入沉思,如果,他說如果啊,如果西邊真有什麽,那麽商隊為什麽不能從他的上郡走呢?從上郡進陰山,沿著大河朝西去,完全可以啊,他上郡還能為商隊保駕護航呢,以前這
樣的買賣又不是沒做過?
至於北邊的趙國匈奴什麽的,上郡郡守壓根就沒多做考慮,這還用考慮嗎?帶兵打過去就是了,他這個郡守,不就是做這個的嗎?戰時為國家開疆拓土,非戰時下馬治理百姓,沒毛病。
秦魚可不知道,他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大漢心中所想已經跟他的某一個規劃重合了,他要是知道了,也隻能感歎,秦國的將領們,真的是含金量太高了。
或許也隻有秦國這樣的土壤,才能培育出如白起、王翦、王賁、蒙武、蒙恬這樣的將領吧?
除了他們之外,並不是說秦國就沒有厲害的將領了,隻能說明他們的成就和才能,將為將為帥的天花板升的太高了,導致不是超級厲害趕超他們的將領都黯然失色了。
郡守完廩自己在心裏想了一個來回之後,心道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道:“公子說的是,在草原上放牧牛羊建造工室的事可以再談,咱們現在先談談從趙國購買糧食的買賣吧。不知道公子,能拿出多少布匹出來......”
......
秦魚跟上郡郡守談完從趙國換糧的計劃之後,兩人簽訂了盟約,此計劃就加緊實施起來了。如今已經是七月,北地冬天來的早,越早的將羊毛布料運到趙地售賣,就能越早的將糧食運回來。
當然,運糧的不能是穿著鎧甲一看就是秦兵的人去運,至於去運糧的人是誰,怎麽將糧食從趙地運到秦地,秦魚一切都聽上郡郡守的安排,他隻打輔助,以及提供貨物。
八月秋收之後,就是一年一度的考課大賽了。
去年的考課大賽辦的雖然簡陋,但特別的熱鬧,給原本死水一般的櫟陽帶來了巨大的活力,今年經過一年的發育和累積,秦魚自然要將這個考課活動辦的更盡善盡美一些。
想到去年考課大賽的總裁判是太後,而今年,太後被幽禁,前幾日秦大母還曾派人帶著成車的禮物去芷陽看望她,秦魚心裏對這位赫赫威名的太後不是不可惜的,雖然可惜,但秦魚對這位太後的敬仰,一直都在。
畢竟,秦王可不是坐在秦王的寶座上就懂得如何治理國家的。
在前期的幾十年中,秦國的戰略製定和走向,都是這位太後操刀,秦國現在強盛至此,這位太後居功甚偉
,可惜,政治就是這麽殘酷,它讓母子反目,讓過去曾經的輝煌功績沾染上了汙點。
秦魚將太後的事情放在腦後,他在想,今年要請哪位有名望的人來做考課大賽的總裁判?
秦魚將這個煩惱說給秦王聽,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讓秦王推薦一個人過來,可以加深他跟鹹陽秦王那邊的聯係,不要給秦王櫟陽脫離他控製的錯覺,另一個,就是試探了,畢竟悼太子的死,是讓秦王連征戰的停止的大事,秦魚這邊熱熱鬧鬧的辦考課大賽,可別礙了秦王的眼,覺著他不尊重?
要是秦王給他派人過來,那就說明考課大賽可以繼續,沒有妨礙,要是秦王來一封王令嗬斥他,那今年的考課大賽他就不辦了。
結果,秦王給他來了一封很平常的信,信上說,今年他會親自來櫟陽,主持秦魚說的這個“考課大賽”。
秦魚:...行吧,櫟陽近的很,想來就來唄,來了又不是沒地方住。
秦王的親自下場主持做裁判,讓今年的櫟陽考課大賽辦的隆重又熱烈,就在這種濃烈的氛圍中,有兩個人來到了櫟陽。
一個是齊商。還欠著秦魚巨資的齊商,終於帶著長的看不到盡頭的海鹽來到櫟陽了。
另一個是白起的副將王齕,特地從西域趕回來為白起做匯報,說是白起穿過河西走廊,到達西域之後,先是帶著一千騎兵跟月氏部落幹過一架,然後成功駐紮在了樓蘭小城。駐紮之後,白起親自帶著兩百騎兵和買來的奴隸,圍著西域諸國轉了一圈,換來了寶馬和種子,以及近萬名的奴隸。這些需要在結冰之前都送到秦國來,特地派遣王齕帶兵去接應。
畢竟,近萬名的奴隸,押送的兵卒少了,一個弄不好,會引起嘩變的。
秦魚咂舌,問王齕:“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奴隸?”他怎麽記得,西域那邊,幾百個人就能成立一個小國?有兩三千戶百姓的國家就能算是一個中等的國家了?近萬名奴隸,都是哪裏來的?
王齕笑道:“聽說是更西邊的打了敗仗的一個國家的人逃到那邊侵擾那邊的百姓,將軍看不過去,帶著我們殺了一些,剩下的這些,就都按照那邊的規矩成了奴隸,再加上那邊一個叫大宛的國家因為過冬,養不了那麽多的奴隸,將軍為了能從他們那裏換取寶馬,就花了
大價錢都買了下來。嘖,這個大宛國,百姓不多,養的奴隸還真不少,為了這些奴隸,將軍可是把帶去的金子都花光了。”
哪裏?大宛?
大宛是哪裏?是他想的那個大宛麽?
秦魚略微有些急切的道:“寶馬?能讓武安君花光所有的金子買下來的寶馬是什麽樣的?”
王齕笑道:“神俊非常,跑起來留下的汗,竟然是血紅色的。”
嘶,汗血寶馬!
讓漢武帝兩征西域打死了幾十萬大軍的汗血寶馬,就這麽被白起換回來了?
大宛國的國王這麽好說話的嗎?
還是說,國王和國王,也是不一樣的?
秦王一直在聽王齕仔細描述西域諸國的情景,眼睛越聽越亮:“也就是說,在西域諸國的更西邊,還有強大的國家存在?”
王齕恭敬正色回稟道:“稟大王,是真的。但因為語言不通,咱們對之知之甚少,這也是將軍為什麽特地要將這批奴隸都送來秦國的原因,他說,公子魚,會想法子教會他們說秦語,然後從他們口中了解更西邊國家的情況的。”
秦王熱血澎湃:“何必等他們學會說秦語?寡人派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王齕耿直的回道:“大王,咱們國內,目前恐怕派不出這樣一隻軍隊。”
大王啊,難道您不想東出了嗎?還有六個國家在等著您去征服呢。
秦魚輕咳一聲,壓住笑意,跟秦王建議道:“武安君不是都已經駐紮在西域樓蘭小城了嗎?咱們不急於一時,慢慢經營就是了。”
王齕忙道:“公子魚說的跟將軍的意思一樣,那邊土地大的很,而且多荒漠,要打下來,的確不大容易。而且,煤礦和鐵礦已經發現了幾個了,將軍的意思是在此設立關隘和郡縣,先屯兵鎮守再說其他。”
秦魚:好嘛,這可真是一個將軍能做的打算和說出來的話。
漢武帝時期還隻是設立都護府,給諸西域小國居中做裁判呢,到了秦國這邊,就直接設郡縣進行統治了。
這麽遠的飛地,是不是太草率了?
還有,武安君,你讓王齕回來送信,你不會打算不回來了吧?
果然,王齕繼續道:“將軍要末將回來,一是給大王和公子送信,二是帶著軍卒去半路接應,三是將軍今年不回來了,請公子魚再給將軍整理車馬貨物送去給將軍。將軍現在手裏,一個金幣都沒有了,或許連過冬的衣物都買不起了。”最後那句,是將軍特地讓他說給公子魚聽的。
果然,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公子魚臉色就變了,連忙吩咐他的門客去清點可以帶去給將軍的貨物了。
秦王看著秦魚上下忙活著去給白起安排“過冬的衣物”,心裏有些莫名的不得勁。
這個趙魚,見到他的大臣們恨不得繞道走,怎麽對這個殺神就這麽熱絡?真是奇也怪哉!
秦魚大體的安排好人去給白起清點能帶去西域的貨物之後,才帶著木牘和筆過來,他要趁王齕記憶還熱乎著,將他的所見所聞都給畫下來,結合他腦中的記憶拚湊成輿圖,以供後來人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