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野餐

對太後決定留在櫟陽不走了的決定,秦魚一無所知,他邀請秦王來看沼氣池開火表演,自然要提前知會眾人,並做好安保工作。因為公田這邊充滿了刑徒和隸臣妾,有許多都是六國戰俘,秦魚真怕這些戰俘想不開,有趁著秦王來公田的時候,腦子一熱刺殺他。

配合秦魚做衛守的是小將槐。

槐跟秦魚保證,秦王來公田的那日,一定不會有一個六國身份的人近身。

秦魚並沒有覺著太高興,他要槐不能因為暫時驅逐了六國隸臣妾和刑徒,就放鬆了警惕。秦王的安危不容有失。

槐雖然覺著秦魚果然是個小孩子,也太不經事了一些,隻是秦王一個出行的場麵,就讓他瞻前顧後的害怕,等以後上了戰場,見了大場麵,豈不是要嚇的哭出來?

槐雖然心中不以為意,但他也沒有表現出來,一板一眼的按照秦魚的吩咐做好每一次安保工作。

秦王和太後移駕櫟陽公田的那一日,風清氣朗,櫟陽公田裏,阡陌縱橫,牛羊如織,到處都是泥土的芬芳和粟稷的青綠,一眼望過去,處處整潔有序,心曠神怡。

太後出行,自是要帶著眾夫人和貴女的,不僅秦大母和嬌嬌,蒙驁的夫人和嫣和,秦宗室的夫人和她們的女兒們,大臣的夫人和她們的女兒們,都跟著一起來了。

秦王放眼四野,跟秦魚笑道:“行啊,你這櫟陽令做的有模有樣,瞧瞧,路上幹淨的連一塊牛糞都沒有。”他也是常去鹹陽公田的,也在鄉間小路上走過,不說石頭硌不硌腳,就是隨處可見的汙穢糞便,秦王也不是沒踩過。

櫟陽的這片公田就不一樣,道路筆直平整不說,也過分的幹淨了,甚至連一支雜草都見不到。

秦魚笑道:“牛糞可是寶貝呢,哪能讓它們白白落在道路上無處可去?我聽說,在草原上,牛糞可以用作燃料燃燒生火,還可以糊在牆上抵禦寒風,還能用它來入藥救人呢,總之是個難得的寶貝。”

秦王好奇問他:“你用這牛糞做什麽了?寡人可先給你說好了,你要是用牛糞做藥羹來招待寡人,寡人就罰你打板子,脫了褲子露屁股的那種。”

秦魚悄悄瞥了一眼一直偷偷看他的貴女們,對秦王無語道:“大王,好歹有女

眷們在此,您表現的威嚴一些。”別糞啊屁股的亂說,影響多麽不好。

“牛糞和其他的牲畜糞便,自然是都送去漚肥池那邊漚肥去了。”

秦王了然,然後也轉頭看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眷那邊,對秦魚調侃道:“喲,知道害羞了?等下次你再忤逆寡人,寡人就知道怎麽治你了。”

秦魚露出一個非常假的笑容,一邊帶著秦王往沼氣池那邊走,一邊跟他道:“您多慮了,我從來就沒忤逆過您......”

圖帶著一群小夥伴不遠不近的跟著大隊伍向前走,看著秦魚和秦王的互動,不是祖孫勝似祖孫的調侃說話,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是嫉妒嗎?

並不是,他很清楚,不光是自己,就是秦王的所有孫子站在這裏,也沒有一個人能有秦魚的膽量,去跟秦王談笑自若的說話。這種膽量和靈巧,乃是天賜神授,非常人所有,更是是嫉妒不來的。

是羨慕嗎?

也不是。身為秦王的孫子,秦太子的兒子,圖從小就明白,若是他願意去討好,憑借這樣一層親近的關係,會有大把的人為他出謀劃策的去到秦王身邊,讓他喜歡自己,重視自己。圖原本一開始就是朝這個方向努力的,直到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太子父親被送去魏國做質。魏國啊,懼怕秦國如雉兔懼怕虎狼,去和秦國一樣強大的趙國做質子就罷了,為什麽還非得去魏國做質?還是一強國太子去一個弱國做質!若說圖恨極了丞相魏冉,對秦王,就是怒其不爭了。他自己選擇了遠離秦王,就不羨慕能在秦王身邊打轉的人。

圖心想,大概是敬佩吧。

圖敬佩秦魚能有如此才智,隻要他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不得不放在他的身上。更敬佩秦魚能有如此心力,能讓秦王自己為他退讓。

還有,圖看的出來,秦魚是真的不怕秦王啊。

他是怎麽做到的?

秦魚領著秦王一行到的時候,關木索等墨家弟子和公田裏的官吏們具都等著了。

見過王禮之後,秦魚示意木林可以開始了。

隻見木林走到一個新砌的台子麵前,台子上麵挖了三個直徑兩尺的洞。

他將一個台洞前麵豎著的機關扭扭成橫著的,就有‘嗤

嗤嗤’的聲音從台洞裏冒出來。

木林吹燃一個火折子,在台洞裏一點,就見藍色的火苗竄出,隨著微風搖曳生姿的晃動起來。

人群頓時嘩然。

“真的是火?柴在哪裏?他剛才放柴了嗎?我怎麽沒看到?”

“灶的洞口在上麵,柴應該是早就放進去了。”

“這不符合常理,這又不是建在室內,不是用來取暖的,洞口建在台子上麵,燒煮飯食的時候,如何添柴?”

“洞裏沒柴?那這火是從哪裏來的?”

“我怎麽知道......”

秦王也好奇的走到台子近前去看洞口裏的火焰。

秦王是站著的,他視線下垂,可以清楚的看到洞口裏是一個圓形的器具,上麵紮了兩排孔洞,火焰就是從這些小孔洞裏冒出來的,伴隨著火焰的,就是那‘嗤嗤嗤’的聲音。

秦王好奇問道:“這就是你跟寡人說的那個坑氣?”

秦魚也就比灶台高一點,他站的遠一些,聽到秦王問話,就微微加大了音量,道:“是。但我覺著坑氣坑氣的不好聽,等會還請大王為之賜名。”

秦王笑道:“走,先去看看你說的大坑,好讓寡人知道這氣是從哪裏來的。賜名的事不急。”

於是秦魚帶著秦王到了池子那邊,一路從如何建造大池,如何選擇糞便漚肥,如何加水,如何排水,如何密封不要火苗倒吸入池中引起爆炸,如何製造蜂窩狀的灶頭導氣引燃氣體。

秦王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新奇精彩處還要喝一聲:“彩!”

不止秦王好奇,就是親眼看著這個大池子和灶頭建成的官吏們也是驚奇的不得了,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些氣是如何能引火燃燒的。

最終,他們隻能歸結於秦魚的天才。

天才跟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不同的,要不怎麽能小小年紀就做官呢?而秦王,就是那識賢任明的賢明君主,於是,如潮的馬屁朝秦王湧來。

秦王大悅!

秦王笑道:“火者,惶惶如日也,照也,既生於水,當有水伴,便為沼,如何?”

秦魚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那,這氣,就叫沼氣了?”

秦王大笑:“當為

沼氣!”

秦魚也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什麽?

這是曆史的見證啊!

參觀完沼氣池,秦魚當場讓庖廚架鍋,當著秦王的麵用這沼氣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秦王毫不嫌棄,就席地而坐在田野裏,聽著樂師們的管弦奏樂,享用起了秦魚的美食招待。

放任秦王盡情接受眾位大臣的馬屁吹捧,秦魚則是偷空跑到圖的這邊,問他:“我聽大王說你們近日要啟程回鹹陽了,圖,你什麽時候走?”

圖非重臣,他跟著秦王的大部隊來櫟陽,或許是一起來的,但等回去的時候,可以有先後,畢竟櫟陽離鹹陽並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程。

圖正捏著一個燉的酥爛的鴨腿大吃大嚼,聽到秦魚的問話,他放下鴨腿,擦擦嘴角,呷了一口清水才道:“或許要比王大父晚上一兩天,怎麽,你有什麽事,嗎?”

秦魚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吧,你那裏不是門客舍人的挺多嗎?有沒有閑置的,借我一兩個。你知道的,我這邊極度缺人才。”

圖一聽就笑了:“你就不怕我在你這裏安探子,探取你的機密?”

秦魚笑道:“我也會跟大王要幾個做事的人,你若是有本事,盡管來,我不怕的。”

圖哀歎了一聲:“阿弟,一個是前途無量的太子門客,一個是稚子幕僚,你覺著他們會如何選?”

秦魚啞然:“好吧,看來我並不是那個吸引良禽的大木。”

圖道:“不過,也說不定哦,我們家裏門客還挺多的,我去幫你問問,說不定就有自覺出頭無望的,想來你這裏碰碰運氣呢?”

秦魚:“......我先謝謝你啊。”

圖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笑:“不客氣,”

秦魚:“你的牙縫裏塞了肉絲,還有,按照輩分,你應該叫我季叔(小叔),不能叫我阿弟。”

圖臉上的笑瞬間凝固,然後哀怨的看著秦魚:“魚,你這樣說話,我會傷心的。”

秦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乖,不要傷心,阿叔再讓人給你上隻鴨子哈,吃好,喝好,玩好!”

圖哭笑不得的看著秦魚跑去太後那邊,搖搖頭,繼續啃鴨子,一邊啃一邊嘀咕:“希

望你能一直這樣無所畏懼。”

秦魚去到太後這邊請安,瞬間就被一群小姑娘們給包圍了。

以嫣和為首的小姑娘們問秦魚:“魚令,這邊風景真好,我以後能常來這邊玩嗎?”

秦魚驚訝:“阿姊過幾日不回鹹陽嗎?”

嫣和笑道:“阿父出使戎狄還未歸來,阿母決定待在櫟陽等阿父歸來,我們自然也要留下的。”

秦魚恍然:“若是阿姊不回鹹陽,哪天想來我這裏玩了,跟我說一聲,我派人來給阿姊做向導如何?”

嫣和:“真是太好了,多謝你,魚令。”

秦魚聽著‘魚令’這個稱呼有些別扭,就道:“阿姊就叫我魚就行了。”

周圍的小姑娘們都吃吃的笑了起來,嫣和也笑道:“行吧,既然你要求,那我們就叫你阿魚了。”

嬌嬌在旁加了一句:“我們在家都叫他魚魚的。”

嫣和驚訝:“魚魚,這個名字好聽,我能叫這個名字嗎?”

秦魚落荒而逃,引來小姑娘們一陣哄笑聲。

秦魚去到秦王身邊,秦王笑他:“怎麽跑這麽快?看你鼻尖都冒汗了。”

秦魚訕笑:“女兄們都太熱情了。”

秦王哈哈大笑:“這就受不了了?等你再長十年,還不知道要跟多少熱情的女郎們親熱,到時候你可就不能跑了。”

秦魚摸摸自己無毛的下巴,沉思道:“等到那時候,跑還是不跑,要看情況而定,不過現在,還是要跑一跑的。”

秦王:“...噗哈哈哈,你說的極對,有女如蜜糖,有女如狼虎,跑與不跑,的確要看情況哈哈......”

陪伴秦王左右的大臣們也都應景的哈哈哈大笑起來,就連樂師們的伴奏都歡快了幾分。

秦魚:如此虎狼之言,他真的可以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