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保護

秦魚既然打算要發動百姓們蓄養牲畜,自然是要先準備一批牲畜幼崽出來,所以他才會聽說公田這邊有一批豬崽等待閹割,酒跑過來看看。

秦魚已經想過了,引起刀口感染無非就是細菌繁殖,若要減少因細菌感染造成大規模死亡,一個是刀刃殺菌,另一個是吃消炎藥。

消炎藥暫時沒有,那麽就隻能從刀刃上入手,首先要保持刀刃整潔,不能有鏽,鐵鏽銅鏽都不行,第二個,就是給刀刃殺菌,首選自然是酒精,沒有酒精,烈酒也行。

烈酒別說現在秦魚沒有,就是有,也會第一時間用在戰士們的身上,而不是牲畜這裏。沒有烈酒,就隻能用民間傳下來的土法子:火烤。

有沒有用,試一試就知道了,反正都是要閹割的,有用,就推廣使用,沒有,也不耽誤什麽。

事實證明,還是有些用處的。

兩天之後,閹割的這三十多頭小豬崽,隻有三個沒撐過來,死了。

既然有用,那就全縣推廣,秦魚還跟畜官和醫官發散思維,火烤法子既然對牲畜有用,對人說不定也有用?凡是要對著病人的刀口,一定要保持刀刃潔淨沒有鏽跡,然後用火烤過之後,再切割傷口。

或許是因為有秦王坐鎮,或許是因為秦魚甫一上任,櫟陽官吏們的職位不變,他推行的政令也隻是針對庶民們的,沒有動到某些人的利益。因此,秦魚任職櫟陽令的這一個月來,整個櫟陽縣平靜如水麵,不起半點波瀾,秦魚的政令也推行的絲滑無比,因為有北鄉免賦稅的先例在前,百姓們也比以前活躍許多。

一切都向著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

櫟陽的糧稅已經收奇了,相比於之前取程的稅額,收上來的稅多多少少有所欠缺,秦魚原本想自己補足的,但秦王念在秦魚新上任,他又要想法子發送百姓采集花朵蒸花露,不僅沒有讓他將欠缺的糧稅補足,還給他留出來了許多稅額,讓他用於酬勞百姓。

對秦魚在櫟陽縣推行的政令,他說的每一句話,他見的每一個人,秦王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秦魚曾許諾,等夏種之後,就全力發動櫟陽百姓們為他采集花朵蒸花露,而報酬就是糧食和牲畜苗。

秦王覺著秦魚執政太軟和了一些,今年

櫟陽的徭役還沒征發呢,秦魚完全可以以此來征發徭役,直接給庶民們下令他想要什麽讓庶民們去做就行了。

但秦王覺著秦魚有句話說的還算有些道理,秦魚酬勞庶民的目的是激發庶民們自發養殖牲畜的積極性,而不隻是為了讓庶民們費力采集花朵。

庶民們愚昧無知,隻要給些許好處就能讓他們感恩戴德,聽令行事。罷了,秦魚一個小孩子做官畢竟不容易,軟和就軟和些吧,有秦律和下麵的官吏們看著,也不怕秦魚一不小心玩脫了不好收場。

秦王跟秦魚透露出了要回鹹陽的意思,秦魚雖然覺著有些突然,但想也知道,秦王在櫟陽已經待了一個多月了,若是櫟陽這邊沒有什麽重要的大事,他也是時候離開了。

但秦魚還是挽留了一下:“大王,木林在公田裏建造一個大坑池,可以引氣生火,很快就行投入使用了,您若是沒有什麽特別緊要的事,不如再等兩天,看過大坑點火,再給它賜個名,再回鹹陽如何?”

聽到賜名,秦王不由警告的看了秦魚一眼,秦魚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舉手保證道:“這次您説叫什麽名字就是什麽名字,我絕不插手了,我發誓。”

秦王皺眉:“好端端的發什麽誓?神明豈是可以隨便玩笑的?”

秦魚心裏不以為然,但他接觸的人多了,學的秦律多了,也慢慢的知道一些好歹了。

比如最近他在跟著那兩個郎官們學習祭祀神明的禮儀和祭文,就知道當年秦楚戰爭的時候,秦惠文王曾經專門帶著大臣們跑到秦國舊都雍城,讓大巫祭做法請來祖宗神靈和庇護秦國的神明詛咒楚王,讓秦軍取得勝利呢。

聽到這段往事的時候,秦魚的表情是這樣的:^0^!!

震驚歸震驚,但也從側麵說明了,秦國是很信鬼神的,雖然秦魚自己不信,但他不能表現出來,挑戰這個時代的人的神經。

秦魚對著地板“呸呸呸”三聲,真誠的跟秦王認錯,才讓秦王的眉頭舒展開。

秦魚道:“大王,等您回鹹陽了,我會想您的,一定多給您寫信,您可要記得看哦。”

秦王笑道;“說這些還早呢。我聽說,你那坑池第一次點火的時候,噴出來的可不是火,而是臭水呢,這回若同樣是臭水,寡人可不給

你賜名。”

秦魚哀歎:“那不是第一次嘛,我做事情,第一次總是不會太順利的,但隻要做成了就好了,況且這回是木林主持修造的,木林是墨家子弟,您總該相信墨家的本事的。”

秦王:“也罷,就再等幾日,到時候,寡人會奉太後一起去觀看。”

等到了晚上,秦王去跟太後說,他要在櫟陽再留幾日再回鹹陽。

太後這邊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乍聞此言,不由詫異問道:“是因何事拖延了嗎?”

秦王笑的頗為寵溺,他道:“是趙魚那豎子,說是要給寡人看個東西,還非要寡人賜名才肯罷休。寡人被他鬧的無法,隻好答應他了。”

太後一聽是秦魚,心下覺著好笑的同時,又有些憂心:“大王對一稚子如此寵愛,不惜以櫟陽令封之,隻怕會引起別人的不滿。”

秦王老神在在:“太後覺著,會引起誰的不滿呢?”

太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宗室那邊為了這個櫟陽令,差點打破頭,你我如今在櫟陽還好,等回了鹹陽之後,他一個稚子,他恐怕無法應對這些明槍暗箭。”

秦王卻是道:“寡人恰恰覺著相反。趙魚同樣是宗室,他還是寡人親封的公子,身份上與寡人的孩子們一樣尊貴。而且,就寡人所知,櫟陽這邊的宗室,對他很是喜歡,他又討巧,不會有事的。”

太後再次強調:“魚還是個小孩子......”

秦王接口:“這個小孩子可比某些大人強太多了!!”

太後被秦王突然的激烈反應弄了一個措手不及,啞然無措的看著他。

秦王卻是冷酷道:“寡人就是要世人看清楚,即便是個小孩子,才能也並不比某些大人差,無需大人‘保護’‘輔佐’,他也能自己做主,幹出一番事業來!”

無需!大人!保護!輔佐!!

太後頹然的轉過頭去。她明白了,從一開始,秦王不顧眾人反對,執意要讓秦魚做這個櫟陽令,固然有秦魚自己功勞大的原因,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這個兒子始終耿耿於懷於當年她這個太後以他年少為由,代為執政秦國的事。

秦魚以小小年紀做這個櫟陽令,就好像當年秦王以十九歲少年之齡做秦國的王一樣,他執拗的

相信秦魚能做好櫟陽令,就如他相信自己當年若執掌王權,也一定能做好秦國的大王一樣。

當年他初初從燕國被趙武靈王護送回國,從一個質子一躍成為秦國的王,王位不穩,是母親和舅舅為他掃平了諸公子和大臣的叛亂,坐穩王位,但與此同時,因為母舅功高,他也沒能如願手握王權。

王權旁落多年,雖然他一直在盡力收回,但曾經被禁錮的歲月,仍舊在他的心中留存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現在,他就是要讓秦魚一個稚子名副其實的執掌櫟陽縣,並且給他足夠的信任和寵信,也相信秦魚一定能如他所願治理好櫟陽。

這個時候,若是有誰來給秦魚下絆子阻攔他,那這個人,恐怕要承受秦王無邊的怒火了。

太後心中發緊。

追隨她跟魏冉的那些人,可不要見秦魚年紀小就覺著他好欺負,然後犯蠢落在大王手裏啊,否則,即便求到她跟魏冉這裏,估計也無能為力了。

她老了,也越發的能感覺到,她這個在她和魏冉的羽翼下蓄勢待發多年的兒子,對她這個太後、對他的舅舅們、對他的弟弟們,越來越沒耐心了。

太後突然道:“不如朕就留在櫟陽,可否?”

秦王陰沉的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玩味:“太後為何突然決定留下櫟陽?是寡人說的那一句話讓太後不滿,要剝奪寡人為母盡孝的機會了嗎?”

太後不理秦王的陰陽怪氣,隻歎道:“我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櫟陽這邊挺好,在魚的治理下繁花似錦,朕很是喜歡,想在此多住些時日,也算是,為他保駕護航,大王在鹹陽,也能少為他擔些心。”

秦王笑了,笑語中帶著濃濃的譏諷:“保~駕~護~航?寡人倒是不知,一個小小的櫟陽令,居然也能勞動太後大駕為其保駕護航?”

太後卻是若有所指道:“難道大王就不想看看,您選出來的櫟陽令,能不能在朕的保護下,是退化羽翼甘於俯首,還是掙脫束縛,一飛衝天?”

你不是將秦魚比作當年的自己嗎?同樣是以“保護”為名,何不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讓大家也瞧瞧,秦魚到底能不能做到當年你沒有做到的?

知子莫若母,太後一句話,就讓秦王心情變的暴躁無比,他臉色變得陰沉如水,一字一句道:“太後當自重!”

太後笑了:“朕知道自己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