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攜手歸
小碗縮回手,抬頭看著三人道:“師父,阿娘,我要回家了。”
柳意扭頭向四周轉了轉,問小碗家在哪兒,張槿雲也蹲下身詢問小碗。
秋驚葉就像開始一樣,一直衝著小碗笑。
“我有的,我後來有家了,”小碗低聲喃喃。
“我也想起來了。”
秋驚葉走到小碗麵前,雙手扶著膝蓋,低頭看著小碗,騰出一隻手就能捏住小碗的兩邊臉頰,邊捏邊調笑著說:“原來你小時候這麽可愛,真好玩兒。”
小碗怒瞪秋驚葉,想擰秋驚葉的耳朵卻夠不著,不知道是秋驚葉太高還是她太矮了。
“小碗姐姐,你好好長大吧,你阿娘和師父都超級超級喜歡我,就不帶你玩了。”秋驚葉輕捏小碗的臉頰,有些意猶未盡,“這麽可愛,便宜江五了。”
禦膳房的後院有個狗洞,小碗親眼看見從狗洞爬進來一個穿著白色錦衣的小男孩兒。
小碗舉起樹枝對著小男孩兒,害怕地說:“你怎麽……你來這裏做什麽。”
江知酌拍拍身上的土,坐在離小碗最遠的台階上,不理小碗,滿臉不高興。
江知酌第一天上南書房,因為跟不上秋自白的課,什麽都沒寫,回宮後被德妃罵了,德妃不讓他吃晚飯,江知酌就偷跑出來,怕宮人發現就從狗洞鑽進了不知道哪裏。
沒想到被對方看個正著,還被對方拿樹枝對著,江知酌的小自尊心受挫,又不願意回宮,隻能不高興地坐在一邊。
小碗很好奇,好奇心作祟,繞到江知酌麵前,打量他,說:“是個小孩啊。”
“你不也是個小孩兒?”江知酌回懟,“沒禮貌。”
小碗笑嗬嗬地蹲在江知酌麵前,彎著月牙似的眼睛說:“我不知道這裏還有跟我一樣大的小孩兒,剛才被嚇到了,對不起嘛,我跟你道歉。”
“好吧,”江知酌幹巴巴地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碗又湊近了瞧江知酌。
“你怎麽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啊?”小碗湊近問,“外麵的小孩都有什麽憂愁啊。”
“關你什麽事,”江知酌皺著臉,“離我遠點。”
小碗隻能悻悻地站起來,悶頭坐在一邊,她想和這個小孩兒玩,但是這個小男孩明顯不願意搭理她。
晚膳時分禦膳房通常要忙兩個時辰,小碗隻能坐院子裏枯等張槿雲回來。
“咕嚕”幾聲,江知酌的肚子響了,雖然他不怎麽受寵,但到底沒餓過肚子。
小碗一下子就找到了賣好的由頭,蹬蹬跑回自己屋裏,沒一會兒捧著一小盒點心就蹲在江知酌麵前。
“這個桂花粉糕可好吃了,”小碗極力推銷,“又香又甜,我最喜歡吃,宮裏沒有的,這是我阿娘托人在外麵買的。”
宮裏的確沒有,因為宮裏的點心比小碗端著的這盒糕點樣式精致多了。
江知酌瞧不上,也不願意吃別人給的東西,搖頭說我不喜歡甜的。
盒子裏隻有三有塊粉糕,小碗也不挪地,低頭在江知酌麵前吃了兩塊。
“真的很好吃,”小碗邊吃邊說,“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呢。”
江知酌有些無語,怎麽會有人蹲在自己麵前吃東西啊,小碗的架勢分明就是要在他麵前表演一個吃完才罷休。
江知酌在小碗拿最後一塊粉糕時搶先拿起來放進自己嘴裏,吃完依舊評價,太甜了,一點也不好吃。
但是作為交換,江知酌把今天的不開心告訴了小碗。
“能讀書不是很好的事情嗎,今日沒讀懂,明天繼續唄。你才七歲?”小碗腿都蹲麻了,站起來跺跺腳,“我八歲了,那你要叫我姐姐嘍?”
“才不要!”江知酌拒絕,“我是皇子,不能管別人叫姐姐。”
“哦,好吧,”小碗很善解人意,“那你叫我小婉好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江知酌。”
“執著?”小碗說,“為什麽取這個名字啊,你很執著嗎?也沒有吧,開始還說不吃,後來不也吃了我的粉糕。”
江知酌說不是那兩個字,小碗把樹枝遞給江知酌讓他寫下來,江知酌說他不會寫。
“寫下來我也不認識,”小碗抿著嘴唇一笑,“我也不識字。”
江知酌很無語地看著小碗。
小碗想到了好主意,說:“你明天去了學堂,問問先生怎麽寫的不就好了,你學會了再來教我。”
“我為什麽要教你。”江知酌問。
“你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朋友了,”小碗自然地說,“這不是應該的嘛?”
江知酌要走了,小碗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記得來教她寫字。
江知酌矜持地說:“等我學會再說吧。”
“學不會也可以來,”小碗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人,自然想讓他經常來,“那邊有門,你明天可以從那邊進來找我。”
江知酌有些羞惱地走了,暗暗發誓再也不去了。
可是等江知酌上了五天學,學會了自己名字,總能想到有一個小女孩彎著眼睛朝他笑的樣子。
“你怎麽才來,”小碗不高興地說,“我等了你好幾天,你都沒來。”
江知酌沒想到自己來了小碗還不高興,幹巴巴地解釋:“我剛學會,而且我還去向先生學了你的名字。”
“真的啊?”小碗立馬又開心起來,“那你真是太好了。”
江知酌拿出紙筆,歪歪扭扭地寫下“江知酌”三個字。
小碗無腦捧場:“哇! 你好厲害啊。”
江知酌心裏得意,麵上又不想顯出來,提筆又寫下一個“碗”字。
江知酌指著“酌”字和“碗”字,不可思議地說:“有勺子有碗,又是在禦膳房,怎麽這麽巧。”
小碗被江知酌的解釋笑彎了腰,樂不可支地說:“那我們就是天生的好朋友啊,注定要一直在一起的。”
江知酌點點頭,說好吧。
禦膳房沒什麽玩的,江知酌拿出課本,跟小碗講他白日學到的東西,小碗在一旁認真地聽。
時間過得很快,江知酌要在禦膳房宮人們回來前走了,小碗還是決定對自己唯一的朋友坦誠。
“其實我的名字不是那個字,”小碗說,“我姓何,我阿娘給我取的是“和婉”的意思,不是鍋碗那個字。但是“小碗”這個名字我也很喜歡,姑姑們平時都這麽叫我。”
江知酌沉默著沒說話。
小碗送別自己的好朋友,依依不舍地說:“不管我叫什麽,我們都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就像廚房裏的勺子和碗。”
小碗每天從等張槿雲一人,到後來加上了等江知酌來找她。
江知酌不是每天都去,好在德妃允許他下課後在外麵玩一會兒再回宮,隻要沒什麽事,江知酌都會跑去禦膳房後院找小碗。
他被小碗的笑容迷惑,被小碗的承諾束縛。
他是心甘情願。
兩人就這樣在禦膳房的後院裏渡過一年最純真的時光。
一日,天空淅瀝瀝地下過雨,小碗躲在屋內看雨,猜想江知酌不會來了。
江知酌被淋地透濕來看小碗,小碗卻告訴了江知酌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我過些日子就要走了,”小碗站在簷下惆悵地說,“我阿娘要帶我出宮了。”
江知酌攥緊手心,質問小碗:“你早知道要出宮了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騙我?”
小碗立時眼淚就出來了,濕漉漉地含在平時那雙笑眼裏顯得格外可憐,小碗帶著哭腔說:“對不起,我沒有故意騙你,我想和你一起,可是這裏不是我的家,我……我不能一直待著這裏啊……”
江知酌不想看見小碗的眼淚掉下來,把小碗給他擦雨水的巾帕扔在小碗頭上罩住,說:“我長大了也要出宮,你到時候來找我,行不行。”
小碗扯下巾帕,趕緊重重地點頭,說:“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兩人又暫時達成了協議。
沒一會兒,小碗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我到時候去哪裏找你?”
“五皇子府,就在京城,離皇宮不會遠。”江知酌凝視著被浸濕的宮牆,“你不是說你喜歡銀杏樹嗎,我會在院子裏種滿你喜歡的銀杏樹。春來秋往,總能找到。”ᴊsɢ
每日都終有小小的別離,隻是這兩個小孩兒彼此都不知道,這次的分離那麽猝不及防,再見麵時已是物是人非的模樣。
江知酌甚至以為那一年的時光,隻是他的黃粱一夢。
後來終是時間失了言,小碗失了憶。
“我送你出去,路太滑了,”小碗撐起僅有的一把傘說,“我能拉你的手嗎?”
江知酌回過頭,小碗朝著江知酌的方向看去,遠處的天邊已經放了晴,映來一片夕陽晚霞,小碗眨眨眼,江知酌一瞬間就長成了現在的模樣,眼裏滿是溫柔的笑意,朝向小碗伸出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