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如煙
如煙殿裏花香味四溢,夏侯雅正在沏茶。
“薛姐姐嚐嚐這是我母後托人給我帶來的花茶,”夏侯雅遞了一杯熱茶給薛楚楚,“我從小就愛喝,很香甜也很滋養,適合我們這種女孩子喝,現在天氣涼了,喝點熱茶對皮膚也好。”
薛楚楚接過茶,勉強笑了笑,送到鼻尖下果然香味撲鼻,薛楚楚說:“好香的茶,我從未喝過,味道很特別呢。”
夏侯雅笑意盈盈,說:“薛姐姐也喜歡,那我給讓阿慧給薛姐姐包兩包,薛姐姐帶回去喝。”
薛楚楚謝過夏侯雅,飲著茶水,沒再說話。
“太子妃好像不太好了,”夏侯雅在薛楚楚旁邊落座,聲音裏沒什麽興趣,支著下巴,“太子殿下日夜守著,已經好幾天沒出過金玉台的殿門了。”
“太醫們個個束手無策,聽說禮部那邊已經備下了,”薛楚楚說,“先前也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夏侯雅歎口氣,隻是口氣裏也沒什麽遺憾之意,就像感歎這天氣變化一樣。
“那真是可惜了,太子妃那般美貌,成婚還不到兩月,就讓太子殿下如此記掛,”夏侯雅搖搖頭,朝向薛楚楚,“薛姐姐,我也是剛知道,太子妃本是無父無母,太子妃是嫁過來前才認了太傅為義父,帶著弟弟嫁進東宮的,也不知道太子妃的弟弟是個什麽樣的人,年紀輕輕地就這樣逝了。”
薛楚楚聽到秋驚葉的事臉色微微一變。
“唉,也不知道是太子妃命苦,還是太子妃命中帶煞,”夏侯雅看著薛楚楚的臉色,“跟太子妃走得近之人,下場都挺慘的。但是我看太子殿下倒是不在意啊……”
“夏侯良娣別亂說話!”薛楚楚站起身,製止夏侯雅,“雖然是在你殿裏,但這種話也不能隨意說,是對太子妃的不敬,不合規矩,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你也會受牽連。”
夏侯雅毫不在意,作出無辜的樣子,說:“可是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啊,又不是我先提起的,那我以後不說就好了。薛姐姐坐下嘛。”
薛楚楚坐回座位,想了一下夏侯雅說的話,秋驚葉的確是為了救何碗自己才……
薛楚楚說:“太子妃已經病得如此嚴重了,那些話還是不要說了。”
“太子妃若是不在了,這正室之位大約就是薛姐姐的了,薛姐姐是名門世家大小姐,屈居一個宮女之下,實在可惜,聽說是先定的太子妃之位,薛姐姐才屈居人下,否則這正室之位怎麽會輪到一個太傅義女,”夏侯雅看薛楚楚神色變了幾遍,才淡淡地說:“說多了也是無趣,太子殿下不是讓恒安王去請大師了嘛,也許大師有回天之術呢。”
薛楚楚心緒混亂,說:“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改日請夏侯良娣去我那兒小聚。”
“好啊,楚姐姐慢走,”夏侯雅站起身相送,“我們明日去金玉台看望太子妃吧,太子妃病了這麽久,太子殿下不讓旁人打擾,但咱們同處東宮,還是要去看望一下的吧。”
薛楚楚應了下,轉身離開了如煙殿。
翌日,薛楚楚手心絞著一包藥粉,是夏侯雅的侍女阿慧過來給她送花茶是拿給她的。
“楚良娣,昨日我們公主見你眼下發青,想必是近日睡得不好,”阿慧把紙包交給薛楚楚,“此藥可緩解您的病症,有助眠之效,不過您可得注意了,此藥藥效甚重,每次隻能服用一點點,否則容易睡上個幾天幾夜。”
薛楚楚把質保拿在手裏,剛到道謝,隻聽阿慧又開口道:“還請楚良娣好生保管妥帖,太子妃的病情可沾不得丁點此藥,不然太子妃可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公主讓我給您說一聲,酉時同您一道去金玉台看望太子妃。”
太子妃都病成那樣了,再用了此藥,豈不是……
薛楚楚不敢往下想了,薛楚楚四下望了望,想把藥收起來,轉眼就看見牆角徹底幹掉的蘆葦。
“我如今才知道你應該喜歡你口中的“阿姐”吧,”薛楚楚蹲在地上看著蘆葦自然自語,“那天晚上我問你那樣的話,原來你是在回答自己。”
“可她卻護不住你。路上那麽冷,我讓她去陪你,你會高興的吧。”
薛楚楚站起身,如果太子妃真的沒了,我坐上了太子妃之位,母親會被封為誥命夫人,那母親在府裏的待遇便和如今不一樣了。
*
傍晚時分,江知酌已經在小碗臥房內看了一天公文,他告了假,已經有十餘日沒去上朝。
明德帝自知在處理淑妃之事上有些對不住江知酌,對於江知酌沒去朝堂之事不僅沒責問,還賜了補品到東宮。
江知酌沒丟下政事不管,池允和楊由把能處理的公務處理過後給江知酌過目,有些不能做主的事,江知酌批過以後再送回尚書大院。
大理寺推丞陳旭在秋舟聿的舉薦下,晉升到了從四品大理寺少卿。
陳旭知道受了江知酌的恩,卻不願成為江知酌一派,陳旭三代為官,一直從事的不是掌管刑法就是負責各種案件的審理,陳旭家風嚴謹,隻想效忠朝廷,不願成為皇子之間奪權的籌碼。
但江知酌下一步的計劃裏陳旭是重中之重,陳旭態度堅決,秋舟聿隻說讓陳旭做好分內公務即可。
“太子殿下,您歇息一會吧,”白竹前來奉茶,“已經是晚膳時分了。”
江知酌嗓子有些發幹,喝過茶以後問:“恒安王有消息傳回來嗎?”
白竹搖頭說沒有,“大抵剛到鹹州。殿下,如煙殿和雲水居兩位良娣來看望太子妃,此刻在殿外候著呢。”
江知酌轉頭看了一眼小碗,小碗單薄的身子陷在床鋪裏,說讓白竹把她們打發走吧。
“殿下,側妃請安侍疾是規矩,”白竹說,“而且,自從夏侯良娣入府,您還未召見過,夏侯氏畢竟是蒼赤公主,您總得顧及些情麵。”
門外,夏侯雅對薛楚楚相視一笑,跟著靜蘭進了裏間。
夏侯雅打扮的嬌俏,身上有濃重的香粉氣,見到江知酌對其請安後,逕直走向了江知酌。
“殿下,您瘦了,氣色也不好,”夏侯雅站在江知酌麵前說話,“不如讓嬪妾來照顧太子妃,您去休息幾日,可好。”
“不必,”江知酌後退一步,淡淡地說,“我很好,沒什麽氣色不好。”
薛楚楚行禮過後,行至小碗床前,靜坐了一下後,說:“太子妃額發上有汗,是不是發熱了。”
初十七守在床邊,剛想低頭看看,薛楚楚用帕子擋了下。
“十七,去叫太醫過來。”江知酌蹙眉看了夏侯雅一眼,想繞開夏侯雅。
夏侯雅伸手攬住江知酌的胳膊,眼裏滿是少女的懵懂,說:“成婚第二日嬪妾見過您一麵的,您的樣子嬪妾一直記得,您此刻就是麵色不好。”
“但您一定是不記得嬪妾的樣子了,您善待太子妃,嬪妾很是羨慕,”夏侯雅眨眨眼,有些失落,“嬪妾希望太子妃此番能平安無事,我前幾日托人在蒼赤護國寺裏供奉了海燈,祈願太子妃能早日醒轉。如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和睦平安,也是東宮的幸事。嬪妾雖然羨慕太子妃,但也不敢奢您待我如待太子妃一般,隻求您能偶爾想起臣妾,臣妾就知足了。”
江知酌轉頭看著夏侯雅,夏侯雅說地真切,但他此刻沒心思琢磨夏侯雅是真情還是假意,也疲於應對。
江知酌轉頭看見薛楚楚背著身子好似在為小碗擦汗,歎口氣,對夏侯雅說:“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跟楚良娣先回去,太子妃病愈之前,你們不用來請安了。”
夏侯雅和薛楚楚走後,江知酌摸了摸小碗的額頭和脖頸,確認沒有再發熱才放下心來。
月亮慢慢地爬高,照得金玉台地麵都映著一層銀色。
江知酌給小碗喂過藥,如往常一樣在夜裏攬著小碗。
江知酌覺得夜晚越來越長,已經十四日了,小碗的情況更糟糕了,江知酌甚至有幾次在夜間幾乎感受不到小碗的氣息。
右臂和鎖骨處的傷口結了痂,江知酌輕輕撫了撫,說:“等它們落了這些血痂,我給你抹除疤藥膏,但是可能恢複不到如初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知道你貪睡,都快半月了,也該起了,再睡下去,萬一醒來傻掉怎麽辦。”江知酌說,“小碗,你說過會一ᴊsɢ直和我在一起,不能食言的是不是。”
小碗給不了江知酌回應,江知酌也習慣了這樣跟小碗說話。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的安安要二十二歲了,我近日偷懶了,還沒有想好要送給你什麽,你自己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好不好,”江知酌聲音溫柔,“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隻要你親口告訴我就好。”
“這樣一點兒也不公平,你前幾日也沒給我準備生辰禮物,我也好好想想等你醒了讓你補償我些什麽,”江知酌撫著小碗的後背,“我喜歡吃你做的飯,你做飯有長進了,以後一年做幾次給我好不好。”
“是不是我太貪心了,”江知酌說,“那便每年一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