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風雲起
江知酌下朝後,看看時辰快午時了,便直奔金玉台,初十七站在廚房門口欠身行禮,江知酌進去的時候,小碗正在把剛做好的菜擺盤。
小碗在主廚的指導下,做出來的菜品還是勉強看得過去,畢竟是一對一指導,菜的數量和各種輔料調料都是主廚已經準備好的,出不了大錯。
“怎麽樣?”小碗抬頭問江知酌,“是不是看著沒那麽糟糕。”
跟小碗想的一樣,江知酌格外捧場,一頓誇,小碗在廚藝上丟失的自信又在江知酌這裏找回來了。
“其實當初我在禦膳房還沒進南書房的時候,也試過做菜的,不過隻做了兩次就被趕下來了,禦廚們說我沒天分,做的也根本不合格,”小碗把菜端給初十七,擺到屋裏準備用晚飯,“我就說哪有一兩次就否定別人的。他們說這樣的菜品不能端到各宮娘娘和皇上麵前,會連累他們一起被罰”
“後來呢?”江知酌問。
其實不問他也知道,後來小碗沒往禦廚方麵發展,成了往各宮各院送膳食的小宮女。
“後來他們叫我別浪費糧食,說禦膳房的食材都挺貴的,”小碗低頭洗手,江知酌給她遞布巾,“我做的菜一道也送不出去,後來就隻能賴在南書房了。”
江知酌牽著小碗往屋內走,小碗突然湊近江知酌,小聲說:“其實我送出去了幾次呢。”
江知酌看小碗神神秘秘的樣子,已經猜到小碗曾經把她做的菜送到了哪裏。
整個皇宮隻有一個地方能收到小碗做的菜,還不出來罵人的,大約隻有那裏了。
“嗯,送哪裏去了。”江知酌淡聲問。
“你猜?”小碗搖搖江知酌的胳膊,又自己回答,“是冷宮啊,哈哈。”
江知酌點點頭,小碗接著說:“下次你帶我進宮,我要去看她。我現在的身份,見她不方便。以前在宮裏做小宮女的時候,我幾乎隔一天就溜進去一次。”
江知酌在廊上停住腳步,牽著小碗坐下,屋內隻有白竹、初十七他們四人。江知酌挨著小碗坐下,麵對麵的把小碗的雙手按在自己膝蓋上,小碗抬眼看著江知酌,問他怎麽了。
江知酌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慢開口道:“冷宮現在已經沒人了,你師父她……”
小碗來不及考慮江知酌是怎麽知道冷宮柳氏柳意就是教她武功的師父,江知酌查過她在宮裏的動向,這不足為奇,小碗十六歲之前沒出過宮裏,她能去的總共就那點地方。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小碗的心頭,小碗忍不住想要後退,想要站起來,江知酌手心覆著小碗的手背,小碗定了定,輕聲問:“我師父去哪了?”
“你走後的一個月,柳氏便因病仙逝了。”江知酌看著小碗的眼睛,“我本想以後尋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
小碗嘴巴一扁,眼睛就紅了,把臉扭到一邊,吸了吸鼻子。
白竹給初十七一個眼神,兩人就關上門,去門外守著了。
小碗咬著嘴裏唇內側的肉,憋得額角漲疼,可就是不落淚,看得江知酌心酸澀。
江知酌把小碗拉到腿上,摸著小碗的後腦勺說:“為難自己做什麽,在我麵前可以哭的。”
小碗吸吸鼻子說,沒事。
江知酌沒告訴小碗的是,柳意不是因病而亡,而是燕王被處決,柳意得知以後在冷宮裏自戕的。
小碗隻靠了江知酌一會兒,就起身整理了下儀容,小碗說:“是我不好,沒能給師父送終。不過我不想哭,因為師父說我哭起來挺醜。”
“叫十七他們開門吧,”小碗在座位上坐好,“一會兒秋驚葉該來了,他晚上就走了,讓他看到我剛才的樣子,他該不放心了。”
小碗從沒在秋驚葉麵前哭過,連難過和不開心都甚少。秋驚葉和小碗剛去丹陽縣第一年的的時候,秋驚葉沒少哭哭啼啼,小碗不想過那種抱頭痛哭的日子,更不願意讓秋驚葉覺得日子苦得沒邊。
所以即使秋驚葉是“戴罪之身”,也能在小碗的影響下,長成如今活潑又混不吝的樣子。
“關著門幹什麽呢。大白天的。”秋驚葉在門外叩門,“何碗,是不是做的飯難吃又難看,羞得不敢見人了,沒事兒,我今兒不嘲笑你。”
江知酌起身去開門,秋驚葉沒想到江知酌也在裏麵,一時有些噎住了。
小碗沒再表現出異常,三人如平常一般吃完了一頓飯,不同的是,小碗一直勸江知酌和秋驚葉少吃她做的菜,兩人卻幾乎夾光了盤子。
小碗才不信自己突然廚神附體,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好莫名其妙。”
秋驚葉自有一套道理:“今日吃過阿姐做的菜,我去揚州這二十日裏,定是吃什麽都好吃。吃飽才能不想家。”
“你剛才回秋府同夫人道別,太傅和大哥在嗎?”小碗問。
“沒,不過大嫂在,”秋驚葉吃得有些飽,撐肘歪頭支在桌子上同小碗說話,“大嫂非要跟過來,我沒帶她。”
小碗問:“為什麽不帶?大嫂沒抱怨你嗎?”
“我懶得送她回去唄,我下午還要去滄海殿拿賬冊,不順路。”秋驚葉徹底放了筷子,“她抱怨的話我沒聽到,我一溜煙兒就跑回來了。”
“好吧,那用完飯,我們一同過去。”小碗說。
“要起風了,起風冷死了,估計等我回來, 就該下雪了,”秋驚葉看看天氣,“你去做什麽,在這裏暖和著吧。”
“去轉轉嘛,銀杏樹葉該落了一大半了,”小碗看江知酌一眼,“順便住一晚上。”
出府門時,秋風蕭瑟吹得人骨頭都涼,容詞給他們準備了馬車,三人準備出發同行滄海殿。
臨行前,秋自白派人來喊江知酌去秋府一趟。江知酌看眼天氣,耽誤不得了,再過幾刻,可能會下雨了,等他回來再去三人該被雨水打在半路。
“你們坐我的馬車去滄海殿,”江知酌說,“我先去秋府,隨後去跟你們匯合。”
江知酌的馬車豪華又保暖,小碗安靜得坐在裏麵。
她一會兒要等秋驚葉走了以後,去給張槿雲上香。然後給柳意做一塊牌位,一同供奉在祠堂裏。
東宮不遠處的街口,幾名喬裝打扮的江湖殺手看到江知酌的馬車駛離東宮,便悄悄跟了上去。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另外兩名男子已經在此地觀察了幾日,等的就是此刻。
馬車很快停在了滄海殿的大門口,小碗進門時瞥見一抹轉瞬即逝的人影。
“怎麽了?”秋驚葉問。
“沒事,”小碗把ᴊsɢ目光收回,“你拿完賬冊就走吧……”
小碗忽然心口有些莫名酸痛,小碗不動聲色地穩了穩神,接著說:“出門在外,最緊要的是安全,賬冊和錢財乃身外之物。”
江知酌給秋驚葉的賬冊和公文,雖金額重多,也隻是一些掛在別人名下的往來生意,就算賬冊丟了,對江知酌的影響也不太緊要。
“嗯,知道了,”秋驚葉接過話,“不用擔心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白竹在前麵領著秋驚葉去書房,小碗慢幾步跟在他們身後。
看著走在前麵的秋驚葉的背影,小碗突然想叫秋驚葉留下,因為剛才她又有一瞬間的心慌。
“是因為沒跟秋驚葉分開過嗎?”小碗坐在廊上,微仰著頭調息,心裏想著,“但他總會長大,我是時候放手了。”
深秋的風卷著寒意襲向每一個人,小碗起身站起來,想要往屋內走。
“要找的人不在這裏麵,讓兄弟們撤!”為首一人從房頂上向下傳遞消息。
他們已經在東宮蹲守了五六日,都沒尋著合適的機會遇到江知酌。東宮侍衛眾多,江知酌每日去上朝的路上也有官兵和金吾衛的巡邏。
本以為今日能在滄海殿截住江知酌,他們受淑妃之命,廢了江知酌,至於是廢胳膊還是腿,無所謂。反正如此一來,江知酌就不能跟江慕安爭奪皇位了。
淑妃甚至覺得自己沒要江知酌的命已經是格外仁慈,她始終覺得什麽人就該走什麽路,她想要得東西,別人不能來爭。
這些殺手想撤,可有人不讓他們撤,另外兩個男子用石子打在幾個殺手身邊的瓦片上,發出“崩崩“的聲響。
“屋頂有人!”小碗手指著一個方向,重雲已經看到了身影,提劍追了上去。
幾人見他們已然敗露,為首一人索性下了令:“殺光院裏的人,在此地等姓江的回來。”
衝江知酌來的,小碗眯了眯眼,前行兩步把書房的門在外麵鎖上。
起風了。
小碗外衣風過掠動,冷眼看著院中陡然升起的肅殺氣氛。
殺手瞬間湧出十幾人,眾人抽出尖刀,劍影驟閃。重雲跨到小碗身前,急聲說:“太子妃快跟我走,我護送您出府。”
刀鋒互相磨礪的聲音割開了空中的血腥味,家將和殺手各有損傷,不過家將到底比不過常年刀尖行走的殺手,院內很快羅列了遍地的鮮血和屍體。
“走不了了,”小碗拾起地上手柄上沾了血的刀,“人要殺我,橫刀迎戰才是保護自己的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