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由己
薛楚楚第二日回薛府隻帶了一個小丫頭靈心,薛楚楚到的時候,薛中出去辦事還沒回來,薛楚楚隻好在正堂等著薛中。
“姑姑,我母親呢?”薛楚楚問身旁的侍女,“我能不能先去看看我母親。”
侍女聽了胡姨娘的授意,不能如薛楚楚的意,得胡姨娘說了能見,她們母女才可以見。
侍女搖搖頭,說:“小姐,老爺快回來了,您還是在此地等老爺回來再說。”
薛楚楚不願意讓跟來的丫頭靈心看到她的窘迫,而且她不知道一會兒薛父會對她說什麽,打發了靈心去門外等著。
終於一個時辰以後,薛父帶著庶兄薛新回來了。
“女兒給父親請安。”薛楚楚欠身行禮。
薛父卻眼神複雜地看了薛楚楚一眼,直徑坐到了正堂主位上,薛新站在薛父旁邊。薛父沒說話,屋內氣氛一時有些冷凝。
薛楚楚低頭站著,不敢說話。
“呦,這不是貴人良娣嘛,”胡姨娘扭著身子進屋來,紅色巾帕掩嘴假笑了一下,“回府是有什麽指教,我特地帶蜜紅過來聽聽。”
薛楚楚轉過身子,看到蜜紅跟在胡姨娘身邊,心裏忐忑不安。
“楚楚,”薛父開口道。“是你把姨娘安排伺候你的人打發到了太子之前的別院?”
薛楚楚急忙解釋,說:“不是,父親,是太子妃她把她們調走的,我不知……啊!”
蜜紅推搡了一把薛楚楚,薛楚楚跌倒在地上,捏緊了自己的裙衣。
推開薛楚楚,蜜紅扶著胡姨娘坐到薛父旁邊的座位上,蜜紅說:“當日太子殿下本要隨小姐回門,可太子殿下又去太子妃那裏,小姐自然不樂意,奴婢勸了幾句,可小姐根本不聽,還罵了奴婢。奴婢挨罵不要緊,可奴婢是胡姨娘指過去伺候小姐的,小姐竟然把我們都打發走了。”
薛楚楚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地說:“父親,姨娘,我沒有,是太子妃做決定要把她們調去那邊伺候她的,東宮事宜她說了算,我自然阻止不了。”
“太子妃平白無故地調她們過去做什麽?”胡姨娘眯著眼睛問,“還不是你說了什麽?沒幾天又把她們遣散出府,你在東宮就做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娣了是吧。我和你父親的意思,你不領會也就罷了,你也不想想你母親?”
聽到胡姨娘說起自己母親,薛楚楚流下眼淚,她不敢再說什麽,唯恐惹惱了胡姨娘。
“行了,你去歇著吧,”薛父對胡姨娘說,“我跟楚楚說幾句話。”
房門再度關閉,薛父看著薛楚楚說:“新兒,把你妹妹扶起來。”
“別怪你姨娘苛責,”薛父說,“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應當理解父親的難處。”
薛楚楚隻能點點頭。
“你既說蜜紅是太子妃調走的,那太子妃為人如何?”薛父問。
“女兒隻見過她兩次,”薛楚楚擦著眼淚,“太子妃性子冷淡,不太好相處。”
薛父點點頭,道:“那就是她看不慣你,所以調走你身邊的伺候的人?若是如此,那她便是有與你相爭之心了。不過估計太子不會喜歡那種女子,宮內誰人不知道太子妃和三皇子的舊事,而三皇子和太子又是日後爭奪權力的對手。”
薛楚楚低頭聽著,太子和太子妃似乎不像父親說得那般,但她此時什麽話也不能說,隻能聽著父親的交代。
“你同太子殿下相處如何,”薛父話鋒一轉,“別忘了為父當初送你進東宮是為了什麽。”
“女兒沒有忘。”薛楚楚說。
盡早懷上江知酌的孩子,這是父親給她的命令。
“好孩子,你現在受的這點委屈,對日後來說,都不算什麽,”薛父說,“你的孩子,才是未來楚國的帝王。而你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你的母親自然也跟著你風光。”
薛楚楚猛然瞪大眼睛,她怎麽也沒想到父親打的是這個主意。朝堂上的事她不動,曾經她曾想過,父親或是為了攀附東宮勢力,穩定其朝堂上的官位。
明德帝還在位,下一任皇上是誰都不得而知,父親怎麽能如此篤定自己未來的孩子,就是未來帝王。
薛楚楚感到一陣莫大的恐慌,她抬頭看向父親和庶兄,薛新麵上無詫異之色,似乎也認定父親的說法。
“就算太子殿下能繼位,可、可是太子妃還在,”薛楚楚慌張地說,“父親,怎麽能確定……”
“就憑她?”薛新在一旁說,“她的出身,根本不用父親費力,等太子繼位,朝堂上必定群臣反對,你自然不必管。而你的孩子做太子,到時將無一人反對。”
薛楚楚跌在椅子裏,震驚到冷汗直流,極度惶恐不安,無法相信父親和庶兄把如此驚天動地的事說得這般簡單。
“父親,我……我害怕,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薛楚楚搖頭,“我做不到。”
薛中從座位上起身,麵色陰沉,趨逼近薛楚楚說:“你是我薛中的女兒,是薛府唯一的嫡女,你必然做得到。就算為了你母親,你也得做到。”
“母親……母親她如何……”薛楚楚突然想起薛父讓她回府時傳得話,“我想去看看我母親。”
“你還是安心待在東宮裏,盡快完成你該做的事,”薛中直起身子,“你母親在府裏的生活,全看你怎麽做了。為父教導你多年,為你覓得良婿,如今的要求你做的,也是希望你日後有依仗,就算我和你哥哥不要求你如此,你也是要為太子生兒育女的,對吧,我的好女兒,楚楚。”
聽到薛父叫自己的名字,薛楚楚渾身一顫。
她想到自己以前本來不叫這個名字的,是父親給她改了這個名字,所以父親的早就有此計劃了,薛楚楚不寒而栗。
“回去吧,以後有消息我會讓你哥哥傳給你,”薛中攏著袖子,“還有,你在東宮有什麽不便,可以尋求蒼赤公主的幫助,你們兩個難道爭不過一個流放在外多年的宮女嗎?”
薛楚楚看著父親和哥哥離開的背影,捂了捂胸口,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後,帶著靈心回了東宮。
*
明德帝半睡半醒的狀態維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夜裏才徹底醒轉,睜眼看到的是江慕安趴在床邊。
“父皇!”江慕安小聲驚呼,“您醒了,我去叫太醫。”
守在殿外的太醫魚貫而入,江慕安退到一側,安靜地立著看太醫給明德帝診脈。
明德帝情況暫時穩定了,隻是還需要慢慢調養,太醫們商量著開了新的藥方,便隨宮人一起去煎藥了。
宮人和江慕安給明德帝放好靠枕,明德帝半靠著坐在**,麵上仍有明顯的病態,明德帝好像一下子就老了,江慕安看得眼眶發酸。
明德帝讓宮人們都出候著,寢殿內隻留了江慕安一人。
此刻已經子時了,夜色貪婪地籠罩著眼前的一切。
江慕安端了一杯茶水給明德帝潤喉,明德帝飲過幾口,靜默地看著江慕安。
“父皇?”江慕安開口詢問,“您在看什麽?”
明德帝露出一抹慈祥地笑容,道:“我的皇兒,都長這麽大了,父皇也該老了。不過父皇現在看著你,總能想到你小時候的樣子,那麽乖巧聽話,粉雕玉琢的像個小公主。你是在朕膝下長大的,朕疼你總是最多的。”
江慕安點點頭,他本就是明德帝親自唯一常常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長大的皇子,明德帝也喜愛江淩遠,隻不過江淩遠是從小閑不住的性子,不肯老實待在一處,自從江淩遠年幼失了母妃,明德帝更不拘著江淩遠了,淘氣貪玩也都隨他去了。
一日接一日,一年接一年看著的隻有江慕安。
“你母妃是朕最寵愛的,你也是,朕看著你總覺得朕也還年輕,你身上有朕年輕時候的影子。”明德帝徐徐說著,“父皇總想把最好的給你。”
明德帝伸手去夠江慕安的手,半路頓了頓又折下,垂在**,江慕安見狀趕忙伸手過去扶住明德帝的手,輕輕握了握放在被褥之上。
“但是因為何碗的事,”明德帝像是累極了,喘出一口濁氣,“你是怨恨朕的吧。”
江慕安控製不住的手抖了抖,低著頭啞著嗓子說:“兒臣不敢。”
“別怪你母妃,是ᴊsɢ朕的主意,”明德帝說,“你當初若不是對她癡狂到那般地步,朕也不至於做得如此決絕……何碗那樣的出身,許給你當妾室不是不可以,朕和你母妃是怕你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你要清楚你以後要走的路,不能耽誤在一個女子身上。”
江慕安長到十七歲,一直是所有王公貴戚的楷模,卻為了何碗第一次忤逆淑妃,淑妃簡直對小碗深惡痛絕。
年少的江慕安想把小碗捧到天上,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她。
當時淑妃問江慕安,是不是執意娶何碗為正妻,江慕安回得堅決。
淑妃不可置信得問:“她那樣的身份做不了皇後……你到時候要怎麽辦!?”
“若是隻能選其一,兒臣非何碗不可。”
少年人總是不加掩藏的向他人展示自己的珍寶,小碗也因為這份沉重的感情而像齒焚身。